《[仙剑四/莘瑶/紫玄]昆仑雪》风烟万里

1、昆仑雪

　　“师姐……你看，雪都这么厚了。”女子向着昆仑山的方向自语，抖抖手中烟杆，一回手熟练地敲在咔嗒咔嗒扭着身子的机关人脑壳上，“给老娘安静点！才上的油，哪来的那么多怪动静？”机关人的木头眼眶里探出两颗疑似眼泪的钉子，不情不愿地立正站好。
　　播仙镇民久见来往客商，看这女子行事，倒像个江湖艺人——只可惜脑袋有些毛病，路人摇头叹息，这里黄尘滚滚，哪有什么雪？
　　咿呀学语的孩童也会唱几句蹩脚的歌谣：“昆仑巍，仙人飞；求太平，永追随。”谁都知道，自从山上的仙人们得道飞升，昆仑山，已百年未雪。
　　有才下学的孩子远远地窃窃私语，一脸好奇却又不敢凑近。女子注意到，豪迈地向他们挥挥手，几只木头老鼠从脚边刺溜窜出，绕着孩子们蹦蹦跳跳，惹来一阵忙乱欢叫。
　　“好大的雪……我看咱们不必堆雪人，把小紫英埋了便好，哈哈~师兄你可莫心疼啊~”女子望着眼前一张张笑颜，摇头叹笑。孩子们见她又忽然冒出什么雪不雪疯话，吓得一哄而散，喊着“先生先生”向闻声而来的老师怀里钻去，只余女子仿佛留在自己的世界里，斜阳下兀自悲喜。

　　“师叔，您回来了？”清越略带惊讶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女子猛地回头，蓝衣白发的青年卓然而立，容颜如旧，却已是霜华白首。
　　“……小紫英，让师叔捏捏。”良久，女子开声笑道，身边的机关人咔咔跳起舞来。

　　“真没想到小紫英改行做了私塾先生，哈哈。”大口灌酒的某女人完全无视清雅的月色，一脚踩在凳子上，“不过挑酒的眼光倒是见长，不错、不错！”
　　“也不算什么先生，无事之时，教教孩子罢了，毕竟……琼华欠他们的。昆仑山百年未雪，这里本就缺水，如今吃水也要远道运来……”慕容紫英依旧敛眉垂目，摩挲着手中酒盏却未饮一口，“看着这些孩子，总会想到那时候，师叔们带我玩儿……如果没有飞升，没有那些执着，也许……可以……”几分羞赧漫上面颊，他摇了摇头，终究没有说下去。
　　“呦，难为你还记着。当时的小面团如今长大喽，再高的雪也埋不过你了。”夙莘拍案大笑，“本来在雪下给你留着洞喘气呢，就玄霄师兄心实，气急败坏地巴巴跑去挖你出来……为这事，我可是蹲了半个月的思饭谷，幸好磨着师姐偷偷送饭，不然老娘岂不是要让那面瘫活活饿死？”
　　“师叔，您就饶了紫英吧。”慕容紫英无奈笑，“若不是夙瑶掌门拦着，玄霄……师叔早就砸光了您的酒。”
　　“是啊……师姐一向护我的，你都不知道，她那次向太清老头儿说谎……”女子的好像被点亮一般，神采飞扬，一件件平常往事道来，也多了几分趣味几分情致。
　　昆仑再高再远，来此寻觅的，也不过是当初的旧风景。
　　慕容紫英静静听着，百余年的岁月在女子话语间匆匆流过，渐渐地，已分不清听的是从前的年少轻狂，是百年间刻骨铭心的守候，或者他只是在那些逝水光阴间一厢情愿地寻找着……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　　师叔……你，很喜欢掌门吧？”他忽然就这么问了，没头没脑又似乎是自然而然，空气中酒气微醺，月正中天。
　　“喜欢？……哈！”女子笑了，左手握住右臂使劲一拧，关节就这么吱地脱开，露出里面参差的机关齿轮，月光打在金属上竟有几分凄厉的味道。她肆意地笑着，抓着右臂在空中乱挥，仿佛那是冰冷的机关或活生生的血肉皆与她无关。“我一向不学无术，道法早还给了师父，逃不过生老病死……如果这样能等得她五百年，那——又何妨！”
　　旁边安静添酒的机关人似乎也兴奋起来，向着慕容紫英手舞足蹈，木头嘴巴一张一合。可是他太老太旧了，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除了会动的木头老鼠和能存话的机关鹰，没人懂得他想说什么。
　　慕容紫英站起来，伸出手想要安抚如癫如狂的女子，却被挥开，看着师叔将手臂安上。他永远记得那时女子眼中明亮的神采，张开双臂，仿佛像拥抱整个世界：“小紫英，人若有真正想做的事……等不起啊！”

　　那一日后，嗜酒的偃师传人留在了昆仑脚下。
　　那一日后，播仙镇的孩童们再不见了他们喜爱的先生。有人说曾见一白发蓝衣的男子，向着东海的方向，踏剑而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