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师尊，兼职红娘》未堪的

75、吵死了！

　　“金哥儿啊金哥儿。”
　　黎小天坐在一块石头上，右腿不安生地搭在一杆歪倒的竹子上边，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往笼子旁边伸，逗弄着笼中的金哥儿。
　　曲襄曲老爷这一个月来，除了在太清殿教徒就是成天往斩天峰跑，给他安排了个打杂的活。
　　可偏偏他又是曲老爷直接带回来的，身边还跟了个娇生惯养的糯米团子，峰里的道童哪里敢指派他，于是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坐在归问峰顶，照顾金哥儿。

　　黎小天对这份清闲的工作很是满意，每日大爷一般绕着太清殿巡视一番后，他都会背着手，站在太清殿外偷听老爷讲道，随后悠哉游哉地转到后山，给金哥儿拾掇拾掇，加点儿粮，聊上半天。
　　当然，金哥儿满不满意，他就管不着了。

　　“你好吵啊！好吵啊！”脆生生的声音在太清殿门前回响。
　　金哥儿不知从哪里又学来一个新词，一遍又一遍地叫着。

　　“吵？我有你吵？”黎小天没好气地白了金哥儿一眼，故作不满。
　　“小爷我是被老爷带回来的，好歹也该尽一份服侍老爷的义务，所以每日和你来聊两句，你就不乐意啦？我和你聊天是你的荣幸，要是其他家的鹦哥儿，还没你这个待遇呢。”

　　“吵！好吵！”金哥儿叫得越来越大声。

　　“这位……小友，可否请问曲长老现在可有空闲？”
　　一位身着藏色长袍，相貌俊美的修士现于黎小天身后，语气略显生硬地问。

　　黎小天抬首，注意到此人手中的墨绿色珠子，心底有了数，“啊”了一声，心中估量着现在的时辰，道：“老爷现在在和二位弟子讲道呢，再等上一刻钟大概就结束了。”
　　他自然认出这是星阔峰的洛秉舟长老，老爷在初至归问峰时，便给他提到了乾清中各长老与贵人的特点，以免他得罪了谁。

　　但他还是装作不知，把自己定位为一个“不知礼节的乡下粗人”。
　　有老爷罩着，和大人物联系少一些，在乾清这种大门大派的麻烦也会少上许多，这就是黎小天赖以生存的“愚人之道”。

　　“这样么……那我就在这边等着吧。”洛秉舟看也没看黎小天一眼，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竹林，眼波流转。

　　黎小天也不管他，继续和金哥儿聊起来：“金哥儿，你说你一个鹦哥儿，为何在这归问峰啊？是谁养的你？看上去还是个灵宠……不过修为也没什么长进啊，只是单纯的寿命长？老爷也不像是会主动养金哥儿的人啊……”
　　“你好吵！你好吵！别说了！别说了！”金哥儿大声叫喊着，几乎是歇斯底里。

　　洛秉舟平静地站在黎小天身侧，只觉得耳边无比聒噪。
　　罢了，再等等，等曲长老来。

　　“我吵？我能有你吵？你的声音就是那贴了扩音符的利器好吗？！反正我不在的时候你不也是天天叫唤老爷，怎么我来了就嫌吵？”黎小天连珠炮一般吐出一连串的话，一口气都不带换的，“就跟你聊两句，你还得瑟上了，真以为自己是金子做的啊？我给你讲……”

　　“……”
　　洛秉舟对黎小天侧目而视，手里把玩着的莹莹绿珠发出微弱的光。
　　曲长老门下怎么还有这么，这么……这么能说会道的人？

　　洛秉舟很快推翻了他的结论。
　　因为在接下来的等待中，他听见这个归问峰的小杂役滔滔不绝、妙语连珠、字字诛心、长篇大论地和金哥儿互骂了一刻钟。
　　一刻钟，耳边不曾清净过。

　　修道之人修的虽是一个心静，但如此猛烈地冲击，即使是洛秉舟的识海也起了小小的波澜。
　　怎么能……这么吵啊。

　　何止是能说会道，简直是言语如滔滔江水，从天而落，一去不复返。

　　“诶，洛长老怎么来了？”曲襄从太清殿中走出，向洛秉舟行了一礼，“曲某与小徒讲道，殿内设了阵法，未能感知到洛长老前来，还请见谅。”
　　他为何设下阵法，在此处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洛秉舟深有感触。

　　“无事。”洛秉舟深深地看了黎小天一眼，“不知曲长老今日可有空闲？却是洛某有一些阵法上的不懂之处，想来请曲长老指点一二。”

　　曲襄一瞧见黎小天吊儿郎当的样子，便知他是刻意为之，只道：“曲某才疏学浅，谈何指点，不过是道法交流罢了。”
　　他薅出拂尘，朝洛秉舟轻轻颔首：“洛长老请跟曲某来。”

　　苏玉州与苏玉成二人，他早在讲道结束后，照例把二人遣回了太清偏殿。

　　曲襄带着洛秉舟进了待客的居室，不疾不徐地坐下，手微微挥动，一套茶具从空中落到屋子居中的小木桌上，茶壶随曲襄心神而动，悠悠然地倾倒茶水于茶盏中。
　　他伸出手：“归问峰的粗茶，委屈洛长老了。”

　　洛秉舟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并不在意：“洛某对茶之类的也没甚研究，谈不上委屈不委屈。此次洛某前来找曲长老，确是有事请教。”

　　“洛长老直接讲便是，不必多言。”

　　“……”

　　“……洛某想问曲长老，花闲阁的幻阵，何解？”洛秉舟沉默良久，吐出这么一句话。

　　花闲阁幻阵何解？
　　这不是沧澜阁中便有的内容么？洛长老没道理不知道，看来是话里有话了……我都说了直说了还拐弯抹角，修道之人是不是都喜欢做谜语人……
　　曲襄思考起洛秉舟问此话的真正意图。

　　洛秉舟长老修的是无情道，据谭暮所言，有情道与无情道的关系相生相克、牵扯不清，修有情道须先悟无情，修无情道须先悟有情，情之一字，便是此二道难解难分之根源。
　　因是，半步踏入元婴阶段——如果没有当年魔门一事，甚至已然成就元婴——的谭暮，应当是洛秉舟最为关心的。
　　毕竟曲襄此次出游的最终目的地，就是花闲阁。

　　而花闲阁最广为人知的幻阵，正是谭暮以情之一道为基础设下的，针对修者心中最薄弱的地方，破阵时多要借助心灵类的法宝，洛秉舟真正想问的……
　　修无情道者，何以解有情？

　　洛秉舟如此着急来找他，想必也是念及万年魔劫将至，却迟迟摸不得无情道之根，想到曲襄曾去过花闲阁，病急乱投医，便找来了归问峰。

　　猜到洛长老的心思后，曲襄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业务我熟啊，不信你问隔壁九阳峰、清玉峰那几位，还有天道赐下红线的无问峰那位，天道特命兼职红娘，童嫂无期，货真价实。
　　然而，他牵的几根红线都只能算是机缘巧合，歪打正着。要真说出有情道与无情道之机窍处，还得谭暮来才行。

　　“曲某不知。”
　　四个字，轻飘飘地击打在洛秉舟的心上。

　　他见曲襄深陷思忖，本以为有一线生机……
　　不，按他的神识指引，曲长老这边应该确有线索。

　　洛秉舟看着曲襄，太清长老在晋升元婴前，最惹人非议的，大概就是这张脸了，面部线条柔和又不失清冷，总是一副平平淡淡的表情，好像没什么能打破他脸上的那层寒冰。
　　他很快移开了视线，有些心虚地说：“曲长老若不愿意说，洛某明日还会再来拜访。此事事关成道，得罪了。”

　　曲襄呆呆地望着洛秉舟消失于居室，不知作何解释。
　　虽然他亲眼见过谭暮还进了镜花缘，得到了对方指点，不仅如此自家徒弟还和谭暮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他的确不懂有情道啊。
　　洛长老这句话，不会是脑补过头了吧？

　　希望他能在跑几趟后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认知……曲襄在心里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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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长老又来了？这是第几天了？第五天吧好像是——时间真是漫长啊。您今儿也是来找老爷的吧，可能得再等上半个时辰，听老爷说要研究什么东西……坐坐，来坐。”
　　黎小天自来熟地拍拍身旁的石头，丝毫不在乎自己面前是乾清派十二长老之一的洛秉舟。

　　“不必。”洛秉舟只觉得心里烦躁。
　　他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归问峰下等曲襄，但无奈每次上山都能撞见这个闲得发慌的跟着曲襄的人，被迫听他喋喋不休直到曲襄来到。
　　也许阻碍他每日来见曲长老的最大障碍就是这个凡人——人怎么能做到这么多话的？

　　“行行行，那我不打扰您思考仙生了。”黎小天不意外地敷衍了两句，转过身继续和金哥儿对话，仿佛身侧并没有洛秉舟这么个人。
　　“金哥儿，昨天我教你的歌你会了没有？”
　　“没有！没有！难听死了！难听死了！”
　　“哪里难听了？这可是我们老家最出名的歌，诶我在给你唱一遍怎么样？这样以后老爷见你会唱歌了，说不定赏我□□法……”

　　不，你别唱了，我都会了。
　　洛秉舟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心累。
　　昨日此人唱了至少28遍家乡的小曲，每一遍的调调还都不一样。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竟然不是曲长老什么时候来，而是如何才能合理而有礼节地堵住这个人的嘴。
　　最好是物理意义上的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