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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不对劲 ...

  •   “……楚掌门,不用再多管闲事了。”江知齐抛下这么一句话。
      他整理好自己的长衫,道:“既然此行的目的没有达到,想来之后也不会与楚掌门一路,那我就先回去了。”

      一阵竹香拂过曲襄的鼻尖,他诧异地凝视着江知齐将散去的身影。

      楚云端冷不丁说了一句:“达到了目的就别说反话了,江长老。”

      至于江知齐听没听到,他就不知晓了。

      曲襄看看江知齐离去的身影,又看看满脸不快的楚掌门,陷入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态。
      尽管和江长老一行了一路,但他除了和他交流学术外,基本没说太多话。算起来,他对江知齐来说,大概也算是一个陌生人。
      他还以为他们可以称一声“朋友”了。

      原身啊原身,你修道两百年,真就窝在山里,什么也不知道?
      曲襄欲哭无泪。

      楚云端继续擦剑,斜了曲襄一眼:“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千般思绪涌入脑海,汇成了曲襄脑中的一句话:“掌门师兄你擦剑要擦这么久?”
      说完他就后悔了,恨不得给掌门师兄一记手刀,让他忘了自己的话。

      可惜覆水难收,而他连掌门师兄的身都没法近。
      楚云端只挑了挑眉:“这把剑,其实擦不干净的。”
      他不待曲襄问,继续道:“从她的主人身死那日起,这把剑上的血迹就再也擦不掉了,任何事物都无法在这把剑上留下痕迹。”

      曲襄凑近了些,脸青了一半。
      这……这不是掌门师兄给他的那把白玉长剑吗?
      掌门师兄这是什么意思?这把剑不只是一把法器?还不是他的元神化身?
      他又想起在与天断六弦对峙时,楚云端是用莫归识护的他……而这把剑,楚掌门是打算用它来斩断天断六弦的,还差点就把天断六弦变成了楚断五弦……
      冷汗不知不觉浸湿了曲襄的后背。

      可这句补充的话是什么意思?警告他之前在剑上刻阵的事?
      楚云端绝不是会多说话的人……十年的相处以来,曲襄早就对这点心知肚明。

      楚云端很轻地吹了口气,动作可以近乎用小心翼翼来形容,剑上血迹转瞬便消失不见,恢复了洁净的剑身。
      和曲襄第一次见到它时一模一样。

      “这把剑叫什么名字?”曲襄又嘴贱地多问了一句。

      楚云端面部慢慢舒展开来,眼中笑意凄凉: “枉断肠。”

      这熟悉的起名风格,和莫归识大概率是同一个人起的……我就说莫归识这名字怎么想也不是掌门师兄的起名风格。
      曲襄道:“和莫归识一样,都是一个人取的?”

      “嗯。”楚云端应了一声。

      见掌门师兄没有多说下去的意思,曲襄没话也不知道怎么找话了。
      他清晰地记得,那剑柄上刻的是个“楚”字,因此他才误会为掌门师兄的剑。
      父亲?母亲?同门?还是他不认识的某位修士?
      他对楚云端的了解还真是少得可怜,明明活到今天,楚掌门的同辈师兄弟,也只有他一个。

      现在看来,枉断肠去掉禁制后,起步也得是个法宝,在它主人手里想必更为恐怖。

      “曲襄之。”楚云端迟疑道。

      “嗯?”曲襄正琢磨着剑的主人,脑子里还有点懵。

      “你觉得,情是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嗯?
      曲襄听到这句话,大脑即刻宕机了。
      什么?大燕亡了还是楚掌门转修绝情道了?
      不然就是楚云端突然觉醒了什么不该觉醒的基因?

      他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试图用发呆缓解自己的紧张。

      显然,大燕既没有亡,楚云端也没有转修无情道,更没有突然觉醒。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曲襄,好像真的在等一个答案。

      “为什么这么说?”曲襄回问了一句不会出错的话。

      “你听过《镜花缘》的故事吧?”楚云端道。

      曲襄斟酌着说:“如果是说那个话本的话,我听过。”

      “你觉得那个故事的结局,是不是特别蠢?”楚云端笑了一声,“本来一切都可以避免的,却总在猜想和误会中落得如此下场。”

      可那只是个狗血故事的集合体而已……掌门师兄不会当真了吧?他难道是听了这个故事后突然觉醒了名为“情”的感受?掌门师兄活了几百岁,没听过画本?

      曲襄尽量遵从本心地说:“可情这个东西,本来就不是说的清的。因为在意,才会误会,因为有情,才会胡思乱想。”
      “有的时候,在故事开始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毕竟,假作真时真亦假。

      楚云端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是收获颇多。
      掌门师兄……不会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谈过恋爱吧?这种车轱辘话他都不觉得熟悉?

      不对。
      不对劲。
      楚云端今天说了太多话了。
      这根本不是正常形态的楚云端。

      “掌门师兄,那个……那个群仙宴上的酒,你没碰过吧?”
      据说后劲挺大的。

      “只抿了两口,我没醉。”楚云端认真地看着曲襄。
      由于玉简的识海与曲襄相连,他在曲襄的玉简喝酒时,被迫喝进了两口。

      好了,破案了。
      掌门师兄不仅醉了,酒量还少得感人,和原身不愧是同门师兄弟。
      但不得不说,楚云端酒品还不错,就是喝醉后比平时多愁善感了点。

      抱着陪喝醉版的楚掌门聊聊天解解闷的心情,曲襄试探着道:“掌门师兄,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楚云端也许是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半饷,才道:“不知道。”

      他又说:“不是不知道。”
      “有个人……她陷入了情障……不,不止一个。”
      楚云端双眸淡淡地看着曲襄,回忆着:“很多人。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走得出来。”

      “……我试着救过他们。”他说的很轻。

      曲襄心头没来头的一紧。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向前一步,两手啪地拍了一下楚云端的脸颊,拖住他的脸猛地向上一抬,强迫楚掌门与他对视:“掌门师兄。”
      曲襄发誓这是他上辈子加这辈子胆子最大的一次——他已经做好了被掌门砍到天涯海角的准备。

      “你是不是觉得愧疚?因为你没能救下他们?还是觉得害怕?害怕落入情障?”
      “曲襄……他之前道消的事情,你是不是也把责任推在了自己身上?”
      曲襄没有问出下一句话。
      你这么照顾我……是不是出于对他的歉疚?

      一股莫名的难过涌上心头,曲襄觉得自己也好像喝了假酒。

      楚云端回避着曲襄的眼睛,眼睫眨了眨,把手放在曲襄的手上,似是想摆脱这种被压迫的不适感。
      可曲襄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怪力——又或者是他从心底并不真正想摆脱——他的尝试失败了。

      “掌门师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就是你的心障。”曲襄缓慢而坚定地说。

      楚云端表情凝固住了。
      他合上双眼,眉目紧蹙,松开了双手:“……原来我也会害怕啊。”
      “也对,我的道确实走向了某个瓶颈。”他睁眼,眸子清明如故,“我好像明白师父以前说过的话了。”

      “师父?”曲襄也松了手。
      这还是掌门师兄第一次与他提到自己的师父。

      “她说,当上了这个掌门,要做的取舍,要付出的代价,往往高于它拥有的便利。以前我以为只是时间、精力……没想到,也因此陷入了心障。”
      醉酒后的楚云端,说了很多。
      他站起身,眼里几分倦意:“谢谢你,曲襄之。”

      曲襄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尤记得原身第一次见楚云端时,就已经是他自家娘亲,也就是太虚道人、楚云端师叔在带掌门师兄了。
      他委婉道:“镜花缘?”

      楚云端摇摇头:“是,但不全是。天机如此说到。”
      “镜花缘,是我师父的故事。”
      “枉断肠,也是她的剑。”

      楚云端问:“你知道天下第一剑是哪一把吗?”

      曲襄:“……”
      故事真的来源于生活?
      他曾坚定不移地认为是莫归识,但如今见识到枉断肠后,心中却有些踌躇。

      “还在数百年前,枉断肠作为天下八大灵宝之一,她的名字,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不知道枉断肠这把没有剑鞘的剑,就是为了刺破所到之处的一切?”
      “当年师父,就是持这这柄剑一剑斩破天阙,自断仙缘,坐化而去。”楚云端短短几句话,道出了当年之事,“枉断肠……自己施下封印后,如今威力,十不存一。”

      这种情境下,曲襄也没心思插科打诨了,只道:“嗯。”
      楚云端的过去一直好像一个锁的死死的铁盒子,而今天的曲襄仿佛在盒子外边钻了一个孔,借一丝微弱的光亮,窥见了其中一二。

      枉断肠,莫归识。
      莫如归去,莫如不相识。
      镜花水月,有缘无分,楚云端师父想必也曾是一个时代叱咤风云、鲜衣怒马的主角。
      缘分二字,真真让人可叹、可惜。

      楚云端慨然叹息:“情障二字,何其难斩断?恐怕只有一生不入情道,方可解之。”

      曲襄皱皱眉,下意识道: “因害怕情障而不入情道,这何尝不是一种情障?”

      楚云端愕然看向曲襄。
      心中的某条脉络似是突然打通。

      天色已晚,夕阳的火烧着云,一直烧到了楚云端的发梢。

      他唤出莫归识,右手握剑,递给曲襄。
      “借着今日的顿悟,我也得出去走一趟了。”他握着莫归识的手有些颤抖,“当断则断。”

      曲襄讶然看着莫归识,并不接剑:“掌门师兄?”

      楚云端心神一动,那把白玉长剑欢快地在他身侧游动,解释道:“我还要借这把剑去了断曾经的因果,障由她而起,自然由她而断。莫归识你就拿着护身吧。”
      况且以他现在的实力,拿着莫归识也只图个念想,并无太大增益。

      曲襄却退半步,少见地别扭起来:“如果你真想认识到心障的话,最好不要对我这么好。”
      很奇怪,如果是以前,他定然毫不犹豫喜笑颜开屁颠屁颠地就接下了。
      今日却连这句回绝都说得那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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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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