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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雪息之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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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雨。
“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童哑。”
张海客看着不远处孤身坐在房檐下见证水滴石穿的张童哑，于心不忍道。那孩子听了这话也不恼不悲，一副立地成佛的模样令少年头痛不已：族长和他交代过要学着和人偶交流，但这个任务的级别显然太高，和那个叫“小官”的孩子的级别完全不一样。
“你要学会交流啊。总有一天你会回到人海中去，等到那时，才会是真正的孤独。”
张海客每日必备的婆婆妈妈又开始了。他对人偶是好奇，但也是真的心疼：如果一个物有了意识，但没人引导，以至于她一点共情能力都没有，那会是怎样的苦痛呢？就像小官那个孩子一样，受人排挤，遭人白眼。
但他显然不想让两个孩子就这样下去。
“什么是孤独？”
张童哑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偏过头去透过一层又一层的雨帘看向他。说来奇怪，张海客那本带些烦躁不耐的心在看到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时突然沉静下来，不由得感叹：“张童哑，你的眼睛真干净。”
“真的吗？”
女孩冲他歪歪头，突然咧出一个笑来，欢快道：“族长说，我的眼睛像那座山。”
这是人偶第一次流露出独属于人的情感欲望。
但这份情感体现在物的身上时，给人带来的却并不是无限欢喜与震惊，而是一种矛盾体被刀锋割裂开的感觉。张海客觉得自己很可能是疯了，才会觉得面前那个笑得开怀的人是在演戏。因为他从未在这个家族的任何一人的脸上见到过这般模样——那种似孩童般沉醉的迷梦，无垢的笑靥。
“哪座山。”
张海客哽着喉问她。说实话，那一刻的他是想哭的，但又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哭，就硬生生忍了下来。
“长白山。”
几日前，张家三千年圣婴的秘密被族人戳破。
一瞬间，“圣婴”的地位天翻地覆。而被激起了群愤的张家人，更是对这个孩子做出了严厉的声讨。
自此，走在街上被无缘无故扔鸡蛋，扔石子的，又多了一个叫“小官”的人。
张童哑看着那个被张海客领回来的，满身都是血的孩子，默默走进屋里开始翻找药包。
“你忍着点，但痛的话也别憋着。”
张海客说完这句话，就开始为他处理起了手腕上的刀口。这孩子先前作为“圣婴”的时候，虽然也有过放血的经历，但也不曾被当做过下墓的血包。
张海客看着那新伤叠着旧伤的刀口，简直不忍直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扛下来的，要是换做别人，这会儿应该被疼晕过去了才对。
人偶拿着一大包东西从里屋走了出来，一个个摞在了张海客身旁：“就剩这些了。”她看了眼那条几乎每一处好皮肉的胳膊，抿了抿唇，“他们答应过我的。”
“哎呦我的傻人偶，他们说的话难不成还有可信度吗？”张海客一边仔细地为面前的人消着毒，一边回着张童哑的话语：“现在的长老们一个个都自身难保，你还期望他们能听你个傻瓜说的话？”少年在一个个药包中翻找着，嘴也不停，“你啊，空有名，族里的那群古董没合起伙来整治你就不错了。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就别再想着为别人出头了，啊。”
人偶没说话。
张海客腾出空来瞥了小家伙一眼，就见她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眉头紧锁，看样子是不认同，或者说不理解自己说的话。
“唉，明明都是最不应该受到不公的两个……”
“我去找他们。”
张童哑做了决定，飞奔出门，只留下张海客一人在风中凌乱：他刚处理好小官的事儿，这家伙怎么又冒出来了！
“诶——！你别冲动啊！”
很晚，张童哑才回来。
张海客做了一桌的好菜，都是专门补血的：“来，小官，你多吃点，我出门去看看那个傻子怎么还不回来。”他还是放心不下，披了外套就往门外走。被夹了满满一整碗猪肝的小官麻木地点点头，开始专心致志地吃饭。
直到风雪再度降临，它们才带回了更加沉默寡言的人偶。
“舍得回来了？你太冲动了，这么晚，一定拉着你说教了不少吧？”
张海客往人偶的碗里夹了一块嫩豆腐，眉宇间尽是担忧。
“我……”张童哑自归来后一直低着头，用筷子搅动着自己碗里那一粒粒的白米：“我好像，没办法。”
张海客放下筷子。他又不是一块石头，见不得人偶这幅委屈样儿，于是转身进厨房给她盛了碗热汤出来：“喝了它，你会好受些。外面起了风雪，你别凉着了便好。”
张童哑这时莫名地听话，安安静静地喝下去半碗。她轻轻把碗放下，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埋头吃饭的小官，朝张海客问道：“我们是不一样的吗？”
“如果你说的是个人体质，那的确不同。”少年用抹布擦了下刚洒在桌上的菜汤，继续说，“但倘若你说的是更深一层，那我认为，所有人，包括你在内，都是一样的。”
人偶听了这话眼里似乎亮出了一道光：“小官，那我们也是一样的，对吗？”
被突然cue到的孩子迟疑地点点头。
“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吃饭，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张海客笑着揉了揉俩人的脑袋，笑说道。
这天，身为人偶的张童哑第一次在心里推翻了那位长老之所言。
她想告诉所有人。
雪息之刻并不意味着死寂。
而是新的生遇。
人偶，也可以拥有改变自己和他人的权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