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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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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元隐宗。
洛拂笙便觉得有种登临天阙之感,她觉得玄琰讲的不完全正确。
元隐宗临天而建,终年脚下雾气浮动,却不及迦蓝,没有清减寡淡之感。
之所以称为天阙,是乃金粉楼台。
入眼渡金元宝拱门,门后叠叠松云树扑朔迷离,让人摸不着东南西北。
倒是脚下玉石阶铺成的小路,穿过松云的清润之气,堆出一座浮屠宝塔。
八宫十院列于宝塔两侧,主楼透空山花,引领歇山房数十座,其中错落四百座卷棚平屋。
共砌千顷元隐。
卷棚平屋建筑普通,也是红瓦白墙,透空山花和歇山皆是金瓦玉石,好不奢侈。
延途绿荫重重,泉水叮咚。
与外面不同,元隐宗的气温仍然是冬天的温度,但这里绿植不败,水流不冻,看上去如春季的盎然。
绿荫没有寒意,延着玉石阶一路向里,一处歇山门前正楷朱红三个大字:司瑾宫。
再往前走,便是透空山花主楼所在,名曰‘登临’,似乎预示着进入此楼,便可登临仙界。
过了这里,青衣梅菊花纹的小弟子也逐渐多了起来,那些弟子有的在扫地,有的在剪花,但不管是谁,见了玄琰,都停下手里的动作过来作揖,恭恭敬敬叫一声‘玄琰仙尊’。
玄琰笑容完美地与众弟子一一打了招呼。
来到登临,才见登临脚下是一处别院,拱石门,门上漆金正书‘登临院’。
洛拂笙没有进院,从拱门望进去,里面是拱桥凉亭,青白石间流淌着小溪,溪上开着朵朵小舞姬。
过桥一条康庄大道,雾气缭绕,两旁百花齐放,架起一条通往登临的仙途。
洛拂笙为这样气势磅礴而嘘唏,再一转头,却见玄遥看都不看一眼,仿佛从未入眼。
她吐了下舌头,赶紧跟了上去。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一处广场。
广场地域辽阔,分为三个区域,左边应该有箭耙剑鞘,应该是武场。右边是一个诺大的空闲区,这个区域足够容纳几百弟子,区域尽头,层层山石高低错落,山石上皆有一块坐垫,距离并不均匀,有远有近,大约几十块。
走到这里,玄琰停下了脚步,看了眼玄遥道,“小遥姑娘,你朋友有伤在身,我带他先行去疗伤,等下我会让松云带你去住的地方。”
洛拂笙问道,“我和凌歌不住在一起吗?”
玄琰眼角一抽。
白衣仙人则是一脸波澜不惊。
他很难想象,当初玄遥是如何答应小遥一起居住在山洞里。
难道是因为那时玄遥伤重动弹不得,被小遥强行留在那里?
综上云云,或许只有他们才会知道。
等等。
小遥?
莫不是玄遥的‘遥’?
玄琰挑了下眉,对洛拂笙态度又和蔼了几分,微微笑道,“你朋友伤重,我给他安排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也好方便他养伤,至于你,”
他瞥了眼玄遥,一五一十道,“元隐宗弟子都是二到四人一间屋,你须得和其她人一起住。”
玄遥神情莫晦地看他一眼。
玄琰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声音有些哀怨,“真的没有多余的一人房了。”
元隐宗的单人房间都是仙君以上级别的人才有资格居住,大体都是歇山房。弟子的房间都是卷棚平屋,寥寥几间一人间,其实是为了自省面壁的弟子准备的。
不巧的是,最近自省面壁的弟子有点多,他费了半天周折才腾了一间给玄遥。
实在是腾不出第二间了。
临天的原故,头顶的阳光十分充足,驱走了冬季的寒冷。
洛拂笙虽不愿与玄遥分开,可为了他着想,她反而摆手道,“玄琰仙尊客气了,有人陪我住其实挺好的,我喜欢热闹。”
她拉了拉玄遥衣角,咧开了大大的笑脸,“凌歌,我安顿好了去看你,你安心养伤。”
金光打在他乌黑的眼里,似湖面涌动的鱼鳞,他目光微垂,长睫一敛,鳞光似迫近薄幕的霞,慢慢变暗。
她看不出玄遥是个什么心思。
但他很快便抬起了头,对她微微勾唇,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虽不是分别的场面,但二人朝夕相对了一年的时间,现在要分开,他只寥寥一字,让洛拂笙的心情瞬间一跌。
却又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玄遥,心中也没计较,顺手把怀中的小白兔端给了他,“我不方便养它了,以后就交给你了。”
小白兔落在玄遥怀里,竖起耳朵看着洛拂笙,红色的眼中氲氤起一层雾气。
玄遥是被迫抱在怀里,一只手却抚上了它的小脑袋。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留恋,转身同玄琰继续向前走。
宽厚挺拔的背景越来越小,留下的只有越拉越长的倒影。
旁边的湖面潋滟,湖光一闪打在她的眼中。
微风一吹,湖光又飘移而走,照到了旁边的松云树上。
硕大如芭蕉的树叶在金色的湖光中沙沙作。
她走到湖边,探手感受湖水的温度。
冰凉却没有冻手的感觉,好像夏天山洞前的小溪。
她久久不愿将手抽回,打心眼里觉得欢喜。
心中的那一丝怅然也荡然无存。
无论是来元隐宗,还是和别的弟子一起住,洛拂笙都不是心甘情愿的。
可那又怎样。
玄琰说的对,元隐宗里有最好的丹药和医修,对玄遥的恢复会大有帮助。
所以她的不愿也只能埋藏在心里,或许在别人看来,她是乐于助人,又太过消耗自己,有点傻气。
但玄遥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最在乎的一个朋友。
在失忆的世界里,这个朋友相当于她的全部。
从湖边站了起来,同时身后一个男子走了过来。
他一身青衣菊纹,脸骨突出,下巴尖尖,略显清瘦,眉眼清隽,并不深浓,反有种淡淡的菊瓣之感,朝她走来时已然笑眯了眼睛。
他上前拱手,“请问可是小遥姑娘。”
洛拂笙点头。
男子笑容略略僵在脸上。
元隐宗中上有仙子,下有几百女弟子,但这等妖艳又出尘的丽容真是难得一见。
她的容貌与她的目光并不相符,仿佛一个是天上的谪仙,清冷绝尘,一个理应是纯良的小白兔,温婉恬静。
很难想象这两者也能有相融的一天。
见自己失态,他忙又拱了下手,笑容可掬,“我叫松云,是元隐宗负责杂事的弟子,师妹以后可以叫我云师兄。”
洛拂笙抬头望了眼松云树,也学着松云的样子拱了下手,“云师兄有礼了,我叫小遥。”
“小遥姑娘,请随我来吧。”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洛拂笙随他走入了另一条石阶小路。
这一路上松云的话倒是不少,给洛拂笙讲了许多元隐宗的规矩,提醒她哪些可以干,哪里绝不能干。
洛拂笙听了个糊涂,可松云热情地好像夏天的阳,让她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笑脸。
途经一片卷棚平屋,看到许多小弟子正在修葺房屋,重新铺瓦刷墙,门窗卸下,里外透风。
工程浩大。
小弟子见了松云,都放下手里的工作起身与他打招呼,态度十分热络。
松云也很开心,同小弟子们一一寒暄。
洛拂笙斜斜看他一眼。
这人是个社牛。
松云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知道大家平素里都叫我什么吗?”
“叫你什么?”
“云大娘,哈哈哈,”松云自己大笑了起来,“因为元隐宗只有我可以下山去采买东西,大家都习怪了托我带东西,什么都带,所以像个爱管闲事的大娘一样。”
洛拂笙也跟着笑了。
走过这里,她才问道,“这些弟子为什么在修葺房屋?”
松云道,“这是司极宫在翻新房屋,丹圣仙君觉得他周围的房屋太旧,与他的司极宫格格不入。”
他指着前面不远的一间卷棚平房,喜道,“你住的地方就是前面了。”
洛拂笙肚子里一团疑问,但初开乍道,她又是第一天和松云认识,实在不好意思多问,只好随着他往前面走。
松云还特意安抚她,“师妹放心,你住的地方离司瑾宫近,应该不会被翻修。”
她似乎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低着头没走两步,脚下突然一绊,险些被绊倒。
一个踉跄刚刚站稳,再低头看去。
瞬间,她大叫起来——
“老鼠,有老鼠。”
松云忙一转身,单手从腰间拔出自己的长剑,手臂一屈一伸,剑矢朝着老鼠扎了过来。
那老鼠一身金毛,动作敏捷地纵身一跃,居然跳上了洛拂笙的肩膀。
洛拂笙原地跳脚哇哇大叫,松云的剑掉转,再次向着她的肩头刺去。
那老鼠避无可避,化作一缕金光,竟然滑进了洛拂笙的嘴里。
呕!
洛拂笙恶心地抚着旁边的大树就吐了起来,可是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玄遥仙尊来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洛拂笙呕得身体发软,她勉强转过了身,模糊的视线中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等她慢慢缓过神来,才发现天空上仿佛风吹云动般翩跹着雪白衣衫,像绽放在空中的一朵巨大的白莲,惹得周围的云迅速避让。
风起云涌,风势开始越来越大,叠云浮动如奔跑的马,一时间吹得周围疾风大作,松云卷动,湖面成帘,一股脑地袭卷了大地。
转眼间,白莲飞身向下,脱离了灼眼的白芒,雪衫下方才得见来人。
雪衣落在湖面之上,脚尖轻轻一点,几乎与湖水融为一体,跃起的水点包裹住他的身体,仿佛周围一层水帘。
乌长飘逸,如墨般肆意地挥洒在斑驳之中,好似一副出水的芙蓉图。
离的太远,洛拂笙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他出尘的气质不似冰霜般冷寒,倒与松云的清新高雅相仿,气息并不迫人,反而带着轻柔的眷意。
仿佛柳尖轻轻划过心底,又痒又不让人抗拒。
众弟子纷纷跪倒,伏首齐呼,“弟子见过玄遥仙尊。”
呼声中充满了敬畏与仰慕。
洛拂笙完全状况外,连跪下都忘了。
雪衫一动,湖面上的男子如脚下踩浪般缓缓浮动,雪衣贲张,如白色的翼般落在了众弟子面前。
洛拂笙蓦然瞪大了眼睛,心中一个声音在反复呼喊: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那日梦中的男子居然会是玄遥尊?
唯一不同的是,那日梦中的男子清雅高洁,笑容柔和,眼中的缱绻与迷离都那么清淡如水。
而眼前的男子唇边挂着邪魅的笑容,目光撩动间分明带着蛊惑。
他的乌发顺着脸廓浮动,眼波慢慢流转,浮现出眼底的流光十色。羽睫浓密似卷帘,遮挡住眼中真正的情绪,唇色红润,不浓不淡,轻轻扯动时有几分妖治。
身体颀长,背脊笔直挺拔。
他样子慵懒,有些漫不经心,周围的弟子还伏在地上,不敢抬起头。
湖面被风吹动,湖光有一刹照在洛拂笙的眼上。
她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发现玄遥尊已经慢慢地向她走来,脸上依然是看不透的温和笑容。
松云马上拉了拉她的衣角,声音紧张道,“快跪下来。”
洛拂笙这才回过神来,刚要蜷膝跪下,却见玄遥尊立在离她不远处,目光不躲不闪地看向她。
她瞬间动弹不得。
因为那笑容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温和却带着邪魅,高雅又有点浮慵,只让洛拂笙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她没有看错,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蓝,眼瞳比正常人的眼睛要浅了许多。
片刻后,温和的目光渐渐殒落,取而代之的是冰蓝之下的冷厉,还带着蠢蠢欲动的戾气。
可是他依然在淡淡的微笑。
她不知道玄遥尊为何要向她走来,更不知道他为何要这般看着自己。
她甚至双腿僵直,无法下跪。
那目光眨了一下,黑黝黝的眸看着她,声音像是在诱哄着她,轻柔又不失威严地问道,“刚才那只老鼠呢?”
洛拂笙愣了半晌,没想到他原来是找那只金老鼠。
见她没有讲话,玄遥尊失望而虚弱的神情抬起,似乎洛拂笙抢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轻轻一抿唇,温和中带着几分不悦。
眼前的女子虽有些胆怯,但眼底有着克制的迷恋,一双勾人魂魄的狐狸眼,连眨都不眨一下,让人觉得单纯无害,仿佛一只纯良的兔子。
她见自己而不跪,莫不是想让他注意到自己。
不可否认,这女子有着如画般的容貌,比月宛的仙容还要美上几分,五官几乎是被精雕粉饰出来般,毫无瑕疵,让人在看见的瞬间就能夺去神魂,仿佛一场镜花水月,分不出是画还是人。
但他并不贪婪女人的美色,甚至厌恶所有接近他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但想装纯洁,刻意吸引他的目光,还长着一张妖惑的脸,让他极为厌恶。
他要做的是让自己的魂魄修复——
人有三魂七魄,他不过只有一魂,要修复其它的魂魄,唯有这金裘灵鼠。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这世间仅有的一只金裘灵鼠。
不成想竟一不留神让它从半空中掉落下来,还被这个厌恶的女人给吃了。
他的笑容冷了下来。
旁边的松云连忙抬头拱手道,“玄遥尊,刚才那只金老鼠来得突然,我们都措手不及,它是自己化作一缕金芒遛进了小遥的口中,不是她想要吃的。”
洛拂笙连忙点头,她还觉得十分恶心。
玄遥尊看着她,慢慢笑了出来,“无防,金裘灵鼠有安魂的作用,吃了对你的修行有帮忙。”
洛拂笙一阵愕然。松云却是喜道,“师妹,还不赶紧谢过玄遥尊。”
她纳纳道,“弟子,谢过玄遥尊。”
玄遥尊慢慢眯起眼睛,笑容却愈发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小遥。”
玄遥尊未语,周围的窃窃声浮现,“她叫小遥,怎么能和玄遥尊同名?”
“就是,真是大不敬。”
洛拂笙猛然回神,自己叫小遥,他可是玄遥尊,还是同一个字。
天哪,杀了她吧。
再回过神来,玄遥尊已经越过她远去。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因为他已然有了一个夺回灵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