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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春日旗随遇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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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柔肠百转和江遇安恶心司命的那几句话的调子如出一辙,江遇安愣怔半秒,然后便感觉到沈春旗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探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江遇安额角跳了跳,深呼吸一口气怒吼出声。
“你干什么!!”
江遇安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他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小小的动作对沈春旗的伤害却那么大,他只能扮演个……
歌没唱下去。
因为沈春旗哭了。
沈春旗的长相带了些女相的清秀模样,杏眼秀眉,但鼻梁高挺尖削,下颌棱角分明,女相便冲淡了些许,加上他平日里威严冷峻,很少人能发现他温润秀气的一面。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或许是吃多了人间饭食,脸上吃出了一点婴儿肥,下巴比之前圆润了许多,再加上湿漉漉的双眼,看得人心软软,沈春旗也不是真哭,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但在他后边跟着的那群小孩子却很好骗,当真以为江遇安欺负了沈春旗,张牙舞爪过来便要提沈春旗做主。
几个小孩七嘴八舌开始指责江遇安,只是到沈春旗腰间的几个小孩却像是哄小宝宝一样安慰他,江遇安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反应那些童声的指责还是先把沈春旗拽到自己身边让他别丢人。
好在村子里响起几个大娘叫自己孩子吃饭的声音,一群小朋友瞬间如鸟兽散,那个指责江遇安最凶的小孩不由分说牵起了沈春旗的手。
“今天阿春该去我家吃饭了。”
阿春……
江遇安两眼一黑。
“你认识他吗?”江遇安的声音滞涩,他问道。
小孩戒备地看了一眼江遇安:“认识啊,他是阿春,我们的好朋友。”
“不是问你。”江遇安伸手去拉沈春旗,“你认识他吗?”
沈春旗眨了眨眼,然后点头。
“认识的,他是虎子,我们是朋友。”他声音清亮,“可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
江遇安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不认识我……你叫我相公?”
“不可以吗?”沈春旗歪了歪头,笑得天真:“霞霞说了,若是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个顶顶好看的男人,那就是我的相公。”
霞……
织霞……
江遇安后槽牙快咬碎了,他就知道司命和织霞这对夫妻没一个好东西。
“我不是你相公,我是你徒弟。”
“我不信!”沈春旗拒绝地很快:“你就是我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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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遇安最终还是没跟沈春旗掰扯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
百荣的农妇大多良善,找自家儿子的时候看见江遇安牵着沈春旗,便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阿春是村长从述南官道上带回来的孩子,当时下着大雪,村长瞧他一个痴儿以为是和家里走散了,便将人先带回了百荣,雪停了之后去述南报了官,本以为阿春是走丢的,毕竟这样清秀俊俏的小公子和咱们这穷乡僻壤实在是不搭,可没想到开了春又立了夏,却还是没有人来找过阿春。”
说到这里农妇低声叹了口气:“唉,想来估计是家里不想要这痴儿便随意丢弃了。”
农妇眼里的悲悯不似作假,江遇安闭了闭嘴,心想,什么可怜,他分明是被自己的狗背刺还命不好撞成了个傻子。
农妇没看见他的神色,只是问道:“阿春他刚到镇子上意识不清,一直喊着小安,想来,便是您吧。”
江遇安闻言愣了愣,看了一眼抓着他衣角不放手的沈春旗,缓缓点了点头。
“唉,您也别嫌我唠叨,阿春这样乖巧的孩子,虽然傻了点,但也不能说走丢了一年半载不想不问的是吧,我刚听见阿春叫你相公了,我这乡野农妇虽然没见过龙阳之好的少年,但也看话本子上讲过,男男女女之间的情爱我也曾经历过,你若是不喜欢阿春也不该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来到百荣,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不,不是……”江遇安愣了愣,不知道怎么这话头就转到了他身上。
“看您的穿着打扮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我也不知道阿春是哪里来的,但总归跟您应当是门当户对,这般行径属实……不太妥。”
江遇安总觉得这位妇人那不太妥三个字本是想骂他的。
“不是,大娘,我是沈春旗的徒弟。”
却没想到大娘听见这句话猛猛倒吸一口凉气,上下打量了江遇安两眼,又转头看了看沈春旗,满眼都是“你们城里人原来这么会玩”的神色,江遇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意思有多暧昧,急得脖子都有些红,他结结巴巴说道:“不是,我,我是他徒弟,不,不是他,相公。”
可大娘还未有反应,拽着江遇安袖子的沈春旗却忽然开口。
“你不想要我了吗?”
江遇安:“?”
“你就是我相公!”沈春旗这时候的表情可比刚才假哭时候难过多了,他比江遇安个字稍稍低一些,看向他的眼神泫然欲泣:“霞霞说了,只有我的相公会来找我,会带我回家,你要是不是我相公,怎么可能会来找我!”
江遇安磨了磨后槽牙:“织霞说什么都对是吗?”
或许是被江遇安这幅样子吓到了,沈春旗不敢再大声说话,但却还是要小声反驳江遇安:“……是啊。”
“什么都信只会害了你。”
沈春旗撇嘴不说话,江遇安头大无比:“我真的是你的徒弟,不是你的相公!”
沈春旗又要哭,好在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虎子家,乡村炊饭简单却精致,几碟青菜,一碗浓汤,还有几个酱过的咸菜,述南产黍米,因此饭桌上的米饭掺了细碎金黄的黍米,看起来就是味道极好的样子,沈春旗被饭食吸引了目光,暂时忘记和江遇安掰扯的事情。
虎子的父亲刚从田里下来,看见和沈春旗一样清秀俊逸的少年愣了愣,虎子便接过介绍的大任。
“爹,这是阿春的小安。”
虎子本想说是沈春旗的相公,但江遇安的表情实在不算好看,便讪讪住了嘴,但只是这几个字也足够暧昧,虎子爹视线流转在二人身上,而后笑了笑:“好,好好,阿春在镇子上吃百家饭快一年了,终于能有……能有家人来找了。”
江遇安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夏日天晴,村中便都是在院子里吃饭,虎子爹进屋搬了一个椅子,又叫虎子挑了灯挂在餐桌旁,灯里塞上艾草,拿烛火熏着驱蚊驱虫,沈春旗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吃饭,江遇安便挑着能说的和虎子一家讲了自己和沈春旗的关系。
“师傅……就是沈春旗,他是三阙门修仙的修士,我是他的徒弟,去年我下宗门历练,师傅遭逢变故撞了头流落至此,我回了宗门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打听许久才问到这里。”
江遇安看了正在吃饭的沈春旗一眼,神色里有他察觉不到的温柔。
他将仙人的事情隐晦成人间界的仙山,如今修仙的事情在人间不算少见,这番说辞倒也能说得通,江遇安瞧见夫妇二人恍然相信的神色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得虎子爹问道:“那……那阿春总说你是他相公,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江遇安:……
糟了,还没编。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虎子娘却打断了虎子爹的话,“阿春如今痴傻,他的话倒是做不得真。”
江遇安闻言诧异地看了一眼妇人,妇人却没看他,而是招呼着大家吃饭:“村东头有我们老两口盖的一间小屋,平日里不用,偶尔他爹出门猎兔子回来晚会在那里将就一晚,你们师徒二人要是不嫌弃可以先住在那里,等阿春稍微记起些事情再回你们那地方去。”
“多谢大娘。”
这次的道谢江遇安带了十分真切,他从布包里拿出了几个物件,都是沈春旗做的纳福祥瑞的东西,江遇安身上没有人间的流通货币,想了想还是觉得给这些东西合适。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的,师傅在您这里叨扰许久,合该给您报酬的,不过我没有银钱,只能送您这些东西,盒子里是我师傅写的符箓,保家宅平安万事顺遂,盒子上是我师傅好友雕刻的玉佩,能抵一次命,算是抵我和师傅这段时间对您的打扰。”
这些东西没法拒绝,虎子娘给了虎子爹一个眼神,虎子爹双手接了过来。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一顿饭吃饭虎子带着师徒二人去了村东头的那间屋子,小屋不大,一个烧火炕一个小外间,用篱笆笼了个小院子,虎子回家抱了一床被褥,结结巴巴复述虎子娘的话。
“我们家里的……家里的被子都洗了……这……这一套……不对,就剩这一套了,你们……你们将就几天,等棉花下新的再给你们缝。”
棉布被子柔软,沈春旗已经在炕上滚了两圈,江遇安有些拿不准虎子娘是不是还认为自己和沈春旗是一对,急急问虎子:“没有富余被褥了吗?”
虎子摇头。
“没了,百荣素来讲究立夏晒被,估计去村子里别的地方问大家也都没有富余被子了。”
江遇安眨了眨眼,然后缓缓点头,“那行吧,多谢虎子。”
“不客气!”
虎子欢欢喜喜回家复命,虎子爹不理解:“那小子不是阿春的徒弟吗?怎么你还只给人送一套被子?”
“啧,你是真呆。”虎子娘点了点虎子爹的头:“吃饭的时候你没瞧见吗?那小子看阿春的眼神,和当年你求娶我时的眼神不差分毫,那小子分明就是对阿春有意思,不然怎么阿春摔傻了,不记得他是自己徒弟,反而记得他是自己相公?”
虎子爹愣怔点头,慢慢也回过味来了,娇羞锤了锤虎子娘的肩膀:“当着孩子面说这些呢怎么~”
虎子:……
家人们谁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