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和阿塔》GIVENCHY

8、第 8 章

　　一个星期过去，金子看着阿塔在双杠里。
　　又一个星期过去，金子看着阿塔推着步行器。
　　又一个星期过去，金子看着阿塔柱着拐杖。
　　来来回回，总是来来回回。
　　哲平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擦汗，搀扶，鼓励……金子无所事事的靠在窗户边看外面的风景。看着太阳慢慢的升高，一直到照射到头顶。三个人一起吃午饭，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哲平在请客，他有十分充足的理由：这是在他的地盘。但是每一次都还是很尴尬。
　　独自在一旁等待是很乏味的事情，所以，甚至某一两天，金子离开医院，和朋友一起逛街。能跟金子算上朋友的人不多，最投缘的是一个大学时的室友，金子叫她尘蓝，是个浑身都透着精灵古怪的女孩。跟金子同龄，却不好好工作，也不肯正经恋爱，东漂西荡的，让金子看着都很着急。
　　两个人走在最繁华的街头，即使人潮涌动，也好像不会把这两个人淹没了。女人总是喜欢灯红酒绿的繁华，但是金子总是有些落落寡欢的气质，走过那些灯光明亮的商场，更映着金子的神色寂寥。
　　“明明是为那些漂亮的鞋子疯狂，脸上却还要装出冷漠的样子来。”
　　“你说什么？”
　　“别装了！”
　　“……你不知道。”
　　尘蓝突然跳到金子面前挡住金子的去路。
　　“我不就是没结婚么？什么我不知道？”
　　金子拿起一只新上市的高跟鞋，细细的端详起来。
　　“怎么？跟你的阿塔不□□？”
　　“等下跟你说。”
　　金子拿了鞋子坐下来，要试。她突然想起大学时常说的一句话：一双高跟鞋比一个男人带来的高潮更持久。
　　是啊，这句话，在此刻竟然有种一语成谶的感觉。
　　金子拎着鞋盒子，和尘蓝坐进了一家小的咖啡吧。
　　“说吧！你跟阿塔怎么了？”
　　“真是说不出口。”
　　“……哈，我知道了。”
　　“你觉得我今天买的鞋子怎么样？”
　　“我有办法，给你找个又帅，技术又好，又干净的。怎么样？”
　　“我问你我的鞋子。”
　　“你一直都是这样，以为问题回避了就可以解决了，不是吗？”
　　金子不说话。脑子里都是什么帅啊，技术好啊，之类的词汇，一片混乱。
　　“怎么？你还要忍一辈子啊？”
　　尘蓝絮絮叨叨的说下去，金子默默的喝着咖啡。
　　一直到，两人分手，金子重新回到医院，她还在想尘蓝的话：
　　难道你要忍一辈子啊？
　　她有点怕了。
　　结婚之前，她以为她可以忍，但是当一辈子这个词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时，她的整颗心都缩紧了。特别是她看到阿塔的时候，他笑着问她又买了几双鞋子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没有一丁点勇气去面对这个家庭的未来。
　　金子回家就去洗澡，逛街是个体力活，她想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厨房的工作留给阿塔负责。金子闻到晚饭的香气，她想，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糟糕吧。
　　下周一，该上班了。继续朝九晚五的日子，好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网，慢慢的向金子收紧了。某一个瞬间，她想尖叫跑开。
　　阿塔靠在床头上看书，金子懒洋洋的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两条雪白的胳膊。
　　“……真不想上班啊。”
　　“舍不得我吧？”
　　“美得你！”
　　金子往阿塔那边凑了凑，伸手揽住他的腰，阿塔没有放下书，只是来回抚摸着金子的手臂。
　　只有温情，没有欲望。
　　失落，失望。金子翻身，背对着阿塔。
　　身后的男人关了灯，亲了亲金子的脖子，也钻进了被子。
　　哪怕接吻也是好的啊。
　　金子咬着下唇。
　　阿塔的手伸过了金子的腰，有些痒，她躲了躲。靠到阿塔的胸口，听着他的呼吸，略微有点急促。
　　她开始亲吻他，感情充溢的吻。
　　这一刻，她疯狂的想要他，疯狂的几乎要喊出来。她甚至能听到情欲四下流淌的声音。
　　热吻，让两个人都有些眩晕，在混乱的呼吸和迷惑的情绪中越陷越深。金子抓住阿塔的手，伸向自己的身下。然而，阿塔敏感的躲开了。他游移目光，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放开金子的身体，顾自缩回到被子里。
　　“我好累，今天。”
　　“……”
　　“睡吧。”
　　这一刻，金子觉得自己冻僵了。
　　是的。阿塔不会用别的办法来满足她。在他看来用手指，一定是一种屈辱，他在□□中也不能丢弃自己的尊严，而并不在意金子的感受。
　　她平躺着，觉得自己像一具尸体，心如死灰。左手被阿塔拉着。这好像已经成了他睡梦中的习惯。
　　她耐心的等，等天亮。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等来的不是天亮，而是阿塔的声音。
　　“金子……”
　　“不用道歉。”
　　金子说的是实话，她不想听无用的道歉。
　　尴尬的沉默。他的难过，无奈，沮丧，她都感同身受，这个男人让她心疼。此刻，金子觉得自己还是如此的爱着阿塔。
　　“睡觉吧。”
　　金子淡淡的说，拍了拍阿塔的手。
　　“……我不是男人了。金子，你后悔了吗？”
　　黑暗里，金子摇头，谁又看得见呢？
　　最后一天。今天是最后一天。蜜月的最后一天，阿塔康复锻炼的最后一天。
　　金子已经接到通知，她被调到华南区，做总裁助理。前任助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辞职了，于是就派了金子去接替她。
　　换个环境也不是坏事。这是阿塔说的，金子心里也是这么觉得。
　　天快黑了，房间里大部分人都走光了。只有哲平还逼着阿塔走最后一遍，从这一头到那一头，不过四十多米长，金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阿塔的身影，听见他一直在抱怨。
　　“你干嘛这么折磨我？”
　　“……”
　　“累死了！累死了！”
　　“……”
　　“不至于吧？你说句话啊！”
　　“小心脚底下。”
　　哲平冷冷的提醒，果然，阿塔绊了一下，但幸亏有哲平扶着，没有直接摔下去。
　　“不管了。我一步都走不动了……轮椅呢？”
　　阿塔四顾。
　　“想都别想。”
　　哲平指着二十米外的轮椅接着说：
　　“自己走过去。”
　　今天的哲平格外的严格，连金子都能感觉到。阿塔委屈得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步起落，越来越低，越来越吃力，好几次几乎要被自己的脚尖绊倒。哲平也不扶他，任由他摇摇晃晃。金子远远看着，不由得为他捏着把汗。
　　所幸的是，他顺利的走到轮椅前，歪着坐下，拐杖掉在一边，三下五去二的除掉了腿上的支具。哲平已经蹲下来，开始手法娴熟的按摩。
　　“你干嘛？”
　　“……”
　　“你今天好奇怪哦。”
　　哲平头也不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医生嘛。”
　　“难道你对我这么好一回。”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这人！”
　　阿塔笑起来。
　　“你都折磨我一个月了。”
　　“你当我愿意啊？是你送上门来的哦。别怪我！”
　　哲平摊开双手，做无辜状。
　　“哼！要不是我老婆，我才不来呢！”
　　“得了吧，你！都是为你好！”
　　“你说话跟个老太太似的。”
　　“当医生当的，都这样……好了。坐好，拿着你的拐杖和支具……”
　　哲平推着阿塔走到金子面前。他一步一步走近这个美丽而寂寞的女人，她娴静的站在那里，哲平微笑着，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他竭力说服自己：阿塔是幸福的！阿塔跟你不一样！可是，疼痛四下蔓延。
　　他把阿塔的轮椅交到金子的手上，在哲平看来，这简直是生离死别。
　　明天，阿塔就不回来了，他只需要在家里做必要的练习，在室内使用拐杖和支具行走，尽量少依赖轮椅。这是像阿塔这样的情况，比较好的康复结果。
　　可是，他却如此希望他再来，一天也好，两天也好。
　　金子的笑容放大了许多，她说着许多感谢的话。哲平一个字都不想听，他心不在焉的玩弄着口袋里的钥匙扣。
　　“……张医生，费用的话，什么时候结？”
　　“哦，对。费用……你不用操心。”
　　哲平趁着阿塔去卫生间的空隙，挡回了金子递过来的钱。
　　“这？怎么可以？”
　　金子不知所措的站在那。怎么也想不到哲平会自己替阿塔付钱。
　　“阿塔知道了，肯定得骂我了。无论如何也不行。”
　　“不要再说了。这钱，你们留着吧……”
　　哲平还有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出来：别的我也给不了他了。
　　“走吧，回家了！”
　　“幸亏你回来得早，不然，直接把你媳妇拐跑了。”
　　哲平打了个岔，但是金子还是要提起钱的事情。哲平背着阿塔作了个拜托的手势。金子沉默了。
　　“我们家金子才不会跟你呢？是吧？老婆？”
　　“是，是，是……快走吧。人家哲平也是要下班的。”
　　说着，她推着阿塔，回头小声对哲平说：这钱我一定还你，一定。
　　哲平摇了摇头，不去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开始收拾屋子里散落的各种器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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