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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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终日被困洞穴者，难能借着火光，看清了真实世界的一节阴影，但也因这真相过于鲜血淋漓，而不免心生退意。
入江正一，正是这洞喻的受害者。
本来，他们所有人都像是笼中之鸟一样，是【潘多拉】这个钢筋铁骨的怪物藏在冷冻库里待烹的食材。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众人皆醉的时候，一个人醒悟了过来。
于是天性胆小的他，现在就因这不知何时落下的闸刀而惶惶不可终日了。
或许是此刻的入江正一脸色过于苍白，D区一位陌生的研究人员还特地来询问了下他的身体状况。
入江正一扫了一眼那人的胸牌，上面写着“田原耕造”几个字。
他顿时明白了对方这份好心的来源——在南美洲的土地上遇到老乡，所以才大发善心吧。
虽然入江正一已经再三解释并无大碍，但田原大叔还是热心肠地邀请他去了自己的休息室歇歇。
换做之前的社恐的入江正一必然会推辞搪塞，但可能是这一天接受的信息过于纷杂也过于重磅，破罐子破摔的入江正一也就完全没了客套的心思。
算了，比起满嘴谎话的白兰，现在与陌生人相处反倒能令他放松一点。
入江正一一屁股坐在休息室的躺椅上，手捧着热可可自暴自弃地想道。
“并盛町吗......那可是个好地方，虽然也是东京，但气质上却偏向与世无争的乡下，没有东京这所城市的浮躁。据说居民幸福指数和‘吉祥寺’有的一拼呢！要是我当初没有和妻子分居，说不定也会选择并盛安家落户呢！”
“哈哈哈......很安定吗？”
想起并盛特产的飞机头风纪委员，入江正一只得苦笑。
要知道他国中时期，每天上学都是绕远路，避开那“比不良还要不良的风纪委员”的！
二人聊了聊，入江正一得知了田原大叔有一个分居的妻子，还有一个在岛国跟着母亲姓的女儿。
再之后，把浮于表面的一些话题聊光后，本就不健谈的两人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田原耕造/入江正一:......
救命！快说些什么啊！没人说话真的会让人坐立难安啊！
于是入江正一眼珠子一转，把整个休息室打量了个遍，勉强找到了可以继续聊的话题。
“这......是？”
在这遍布理工男研究气息的休息室里，一盆紫色的花卉格外的显眼。
一看，就不像是该出现在此处的东西。
尤其......还莫名的眼熟！
田原似乎觉察到了对方的疑惑，淡淡答道：“是【门】那里的东西，我们这里没有的花。”
入江正一恍然大悟，他依稀记得自己勘察途中也捎回来过几朵。
“这花......在门外也能养活吗？”
叹了一口气，田原大叔爱惜地擦了擦花盆，“说实话，很难存活。研究所那群人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捡了枯死的花最后结下来的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种了下去，没想到竟然活了一株！”
田原大叔注视着那株花的眼神无比温情，入江正一猜想，大叔或许是把这花当做了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妻女的投影来照顾了。
“大叔也是个细心的人呢！等研究结束，回国了一定能当个好爸爸，好丈夫的。”
“这很难说，她们不怨我就谢天谢地了。”田原大叔苦笑着，却似乎也放松了一点。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临走前，田原大叔还塞了一个小袋子给他。
入江正一疑惑地打开，却发现里面是几粒籽。
应该是田原大叔所说的，实验失败遗留下的籽吧。
“这是新结出来的，送你了，心善的小子。这破地方人都得有个念想，要不然成天呆着这里容易出现些幻觉，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去种！也好过整体想些有的没的，尤其是你们这种......和【门】距离很近的家伙。”
“您知道我是【门】附件的勘察员了？”
一想起这实质上每次工作都在“被失踪”或“被发狂”边缘的工作，入江正一就笑不出来。
田原大叔点起一根烟，点了点头。
“可别死了，小子。”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入江正一苦涩地应和着，口袋里塞着花籽，步履沉重地走回了他常常活动的I区。
一想到明天的【门】外勘察，以及今天不明不白死在走廊上的同期，入江正一就魂不守舍的。
回到宿舍，白兰不在屋里。
这一事实让入江正一放松不少。
可不多时，入江正一放下的心又再度高高悬起。
“哈喽~”荡漾的声音随着开门声一同响起。
是白兰！
入江正一目光向玄关扫去，只见白兰手捧着一簇又一簇的鲜花，连手都腾不开了。
苍翠欲滴的枝叶，一看就是刚采撷没多久的。
一枝又一枝，被插进床头的花瓶里。
如此近的距离，好叫入江正一看清了花的模样。
——竟然和田原大叔那的如出一辙！
入江正一抿了抿唇，“这也是你今天在庭院里摘来的吗？”
在此之前，白兰总是说这是他每天早上在中庭的温室里摘来的，他平日里对这花花草草的研究不深，也没注意到从何时起，床边的花换了个模样，但却一直不疑有他。
可是......田原大叔明明说，这并非此世存在的品种。
“是哦！”
白兰那幽深的紫眸天生多情，即使是盯着花草也无比得款款深情。
“很不错吧？这是很稀有的品种，我特地跑到温室外面摘的！”
似乎是为了讨要心上人的夸奖，白兰还做作地把破了一角的裤子拉起来给恋人看。
“你都不知道那地方有多危险！”
入江正一表面上顺毛安抚了几句，心却重重地坠了下去。
无论是微微振动的测谎手环，还是和田原大叔相左的话语，都告诉了他，白兰的不老实。
但是入江正一真的不明白。
——白兰为什么要靠近这么危险的【门】呢？
他愣愣地端详着这近在咫尺，却渐行渐远的恋人。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入江正一整夜都辗转反侧。
道林消失在【门】里......
观测灵极力反对自己靠近【门】......
白兰背着他偷偷在【门】附近鬼鬼祟祟地做些什么......
哦不对，他和白兰还不明不白地变成了半个【Doll】、【契约者】......
听说【Doll】、【契约者】也是和【门】一会儿现世的......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门】脱不了干系。
第二天，眼眶下挂着青黑的黑眼圈，入江正一又必须开始那危险的【门】外勘察作业。
驾轻就熟地戴上满是电线的驾驶“头盔”，模模糊糊地入江正一心里有了一个出格的念头。
他想起自己那刚刚觉醒的、凌驾于所有人工智能之上的特殊能力。
〖你说，我如果不用脑电波操控那丑陋的铁皮机器人、不用那连防抖都难做到的摄像头、也不用那缓慢得要死的履带，就这么精神附身在机器上，在白雾里前进会怎么样？〗
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观测灵却急了，〖那种事......太危险了！不可以！〗
但小观测灵急归急，它的权限却始终低于原型一等。
原型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它是半分干涉的余地也没有的。
于是，一瞬间，荧绿色的电子流顺着地上凌乱的电线流向那笨重的“丑家伙”。
在这批勘探机器人被依次放入白雾前，大厅里几十个显示器都正常显示。
而在所有勘察机器人抵达白雾后，大厅几十个显示器清一色变成了雪花屏！
“这是......？！”全体记录员惊呼。
负责指导教育工作的斯帕纳担忧地撇了一眼头戴仪器，躺在实验台上的入江正一。
“正一......没事吧？”
斯帕纳当机立断，第一个提出建议勘察终止的请求。
“我建议，出于实验操作员的安危考虑，立即终止本次作业！太危险了，群体画面不显示，这种事情还是我参与项目以来的第一次！”
然而，这项申请却被驳回了。
“建议无效，实验继续！”身旁秃顶的本次实验的主持人驳回了这项提案。
“可是！”性命攸关，斯帕纳情绪少见地激动。
恰在此时，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印度裔眉间点了红痣的女研究院来到了现场。
她的导师是负责【门】外勘察的项目负责人，因此她虽然年纪不足以服众，但她的到来显然还是受到一定瞩目的。
扎着长长麻花辫的女研究院深吸一口气，向众人解释道：“请各位冷静下来听我说。我们并不是不在乎实验员们的性命，只是画面集体丢失这种相似的情况，在对【门】的早期勘察中也出现过。”
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紧张但还是佯装平静地解释着，“即使是现在中断实验，实验员十有八九也不会醒来，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等待。并且最大化地收集这罕见情况的数据，好提高之后实验的安全性......以及存活率。”
最后几个字，她说地很小声，但大家还是听见了。
不得不承认她说得该死地有道理，于是斯帕纳只得回到岗位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各项数据，确保设备上不会出纰漏。
众人各回各位，神态肃穆地继续着实验与记录。
而刚刚秃头的主持人却凑到印度裔女研究员旁，毫不紧张地单方面说着悄悄话。
“演技很精彩喔。差点连我都以为这群人有救了呢！”
印度裔女研究员却抓紧了笔，什么也没有回应。
***
白雾里。
入江正一甫一附着“丑家伙”踏入这团白雾，就做好了之后的准备。
既然知道了这里这么危险，那他肯定会阻止同期的实验员一无所知地继续被利用。
于是近三十个实验操作员刚刚一链接上仪器，他就动用能力全部把他们搞下线了。
当然，他也明白藏木于林，藏人于群的道理，为掩人耳目，他非常谨慎地把所有人的影像传输都黑了，还做出了所有人都被困在其中无法下线的假象。
只除了......白兰。
他没动任何的手脚，是白兰自己主动选择脱离大部队，遮掩了他的行踪。
入江正一如臂使指地控制着“丑家伙”，也可以说他的能力在今天又得到了新的诠释方法。
平平无奇的履带、金属、探测仪......在他动用能力附身后，一切都好似得到解构重组。
现在的“丑家伙”，于原先只是在外表上维持着最后的相似性。
内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嗯......打个比方的话，现在的“丑家伙”就是一架高达。
因此，入江正一能够仿佛亲临一般，真正地走进这团【门】边的白雾。
他听到观测灵在脑内无奈的叹息。
但他也看见，这如影随形的白雾，随着他精神附身体的逐渐深入，正在逐渐消散......
勘察机器人显示屏中曾经一闪而过的白色巨墙不知去向。
入江正一也没有看见诸如同期的实验操作员口中的“野槌蛇”、“大地獭”、“水怪”等神奇生物。
——取而代之，是被强光笼罩的荒芜之地。
如果不是入江正一亲眼看到勘察机器人从南美的雨林中放出，打死他也不敢相信荒郊野岭的，竟然还会有这样一片世外净土。
刚来此地，他还是附身着的“丑东西”的外貌。
慢慢地，不知不觉，他竟然恢复成了原型。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与他灵魂出窍的精神体一般无二。
有一小团白色的光点从他身上分裂出，飘散到一旁，定睛一看，正是他的观测灵。
小人没有脸，只有个模糊的四肢，却很亲昵地紧挨着入江正一。
渐渐往前走，入江正一见着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长手长脚，一看就很会跳弗拉明戈而是事实也确实如此、被他开玩笑四肢比脑子灵活、一个去哪都有门路却整天傻乐，不禁为他能不能毕业捏一把汗的室友。
“道......道林！”
前方的“道林”似乎听到了入江正一的呼喊，脚步一顿，但却并没有回头。
他遥遥地做了个挥手的手势，好似在和入江正一道别，又好似在奉劝来人止步。
入江正一想要追上去，叫那人别再往前走了，但脚下的光带却蓦地成了起伏不定的高坡。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疑似“道林”的背影再度远去，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背影消逝前的最后一秒，“道林”抛了一个什么发光体过来。
昨天，田原大叔扔花籽过来也是这么个动作，入江正一条件反射地接住了塞进兜里。
他现在顾不上察看是什么，只想留住眼前的人影。
但是很可惜，他没做到。
一旁的小观测灵不忍心地叹了口气，开导道：“那只是你心中的幻影，并不一定是他本人。之所以那个幻影不回头，我想也是你潜意识里发现了那不是真人的真相，但又不想戳破这个美好的谎言，自我保护机制在运作吧。”
忠言逆耳，被说穿了心思的入江正一涨红了脸。
“......”
“这里是【门】附近，心里想的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别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你的自我会消失的。”
笃信唯物主义的入江正一哪里肯接受这过于唯心的解释，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也许是天也不愿意入江正一就这么与【门】融为一体、消失不见，百年难得一见的，天上下起了“雨”。
“奇怪！照理来说，这地方不会那么容易被外界世界影响的......”小观测灵纳闷道。
一滴又一滴都“雨”落下。
“这是什么？！”
入江正一骇然地发现，满地都是血肉模糊的箭毒蛙！
也幸好此时的他只是精神附身，本质上仍旧是钢铁之躯，要是换了任何一个肉体凡胎，淋上这箭毒蛙“雨”，没有解毒剂的话，那可不用多久就会中毒腐蚀而死！
“见鬼！为什么会遇到飓风卷起箭毒蛙这种极低概率事件？！这不科学！”
强光下的荒芜净土被这箭毒蛙豪雨给搅和了，不消片刻，那心灵之所也如梦幻泡影，了无踪迹，徒留下那熟悉的白雾。
又是一片雾茫茫。
入江正一呆若木鸡，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遇上这档子事。
他的体质仿佛格外吸引这些极低概率事件，无论是行李箱被调包成活人、平白无故挨枪子、DO后恋人情同陌路、还是现在好不容易找到【门】又因为飓风卷箭毒蛙给弹出来了......
悲叹一声，顾虑着不能真的让同期的实验操作员就这么昏睡下去，入江正一还是放弃了精神附身，把一切回归了原样。
“醒了！真的醒了！”
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的记录员大喜。
在一片欢呼声中，斯帕纳注意到秃头研究员与身侧的印度裔女研究员神情有异。
但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第一时间去检查了自己所负责教导队实验操作员的身体健康。
“看起来一切如常。”见此，斯帕纳终于恢复了他往日的镇定。
平躺在检查舱内，第一时间睁眼的，是白兰。
白兰眸中暗流涌动，似乎蕴藏着狂风骤雨。
〖见鬼的毒蛙豪雨。〗
几次三番地潜入【门】附近，他好不容易，今天才得以进入那真正的【门】之中。
只差一步，他就能得手能够促使【契约者】进一步进化的【流行碎片】了！
全被这场“雨”给毁了！
即使已经感情极度淡泊的白兰·杰索，回想起这迫使他半途而废的“雨”也会觉得离谱。
算了，他总能再找到机会进到【门】里的。白兰调整好心情，又挂上标准化的笑脸。
他“嘿咻”一下从舱内跃出，来到了入江正一点舱内。
“小正～该醒啦！”白兰凑上前去，打算像故事里吻醒睡美人那般，吻醒他的恋人。
或许是察觉到迫近的危机，入江正一在吻落下的前一秒睁开了眼睛。
看着这近距离的昳丽脸庞，入江正一的第一反应是躲避！
“白白白白、白兰！？”他一边结巴着，一边飞速向白兰不在的那一侧摔去。
动作之速，连白兰也始料未及。
一眨眼，入江正一就揉着摔伤的屁股、跌坐在地了。
“小正，没事吧？”白兰“关切”的询问在上方响起。
入江正一疼得是呲牙咧嘴，他刚要故作坚强地回一句“没事”，这揉着伤处的手一不小心就碰到自己的裤缝口袋。
他说他怎么摔得格外地痛，敢情是口袋里有个硬物硌着啊！
摸了摸形状，像硬币那般硬硬圆圆，形制上有些像棱镜。
——是“道林”抛给他的东西！
抬头，仍旧是白兰关怀备至的目光。
但入江正一不知怎的，手拍拍伤处，咬着牙站了起来。
全程，他都没有在白兰面前掏出那个【门】中所得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