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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14.

      白正二人嬉笑怒骂间,日已西沉,霞光满天。

      笑声是会传染的,被白兰魔性的笑给带偏,入江正一也被迫陪他一起狂笑。

      结果就是,二人都因为笑得过猛而腹部酸胀,一块儿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休息。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舒畅,橘红色的夕阳与入江正一棕红色的发丝毫无违和感地交织在一起,映在了白兰深邃的瞳孔之中。

      真好啊,和小正一起这样悠闲自得的日子。

      在数不清的平行世界里君临天下的某人,此刻也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会有迁客骚人放弃功名利禄,而选择隐居山野了。

      无非是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罢了。

      白兰·杰索盯着隔壁邻人的脸颊愣愣出神,入江正一的视线却遥遥地洒向天际。

      在澄澄烟霞的天幕上,一条拖着尾巴的白日流星划破天际,似乎预兆着什么。

      入江正一还是第一次在大白天就见到如此明显的流星,与那晚夜里大方到好似不要钱的流星雨不同,尽管只是那么一束,因为有身边可以分享景趣的人在,他也不禁更加兴奋。

      “白兰!你快看,这种时候竟然有流星诶!”

      虽然心知流星可能早早地已经飞走,但入江正一还是不禁心怀幻想地想把这幕奇景与友人共赏。

      他看见了,白兰也看见了,但是其他的游人没看到。

      这样岂不就好像,这颗白日流星是为他们二人而来的那样了吗?

      响应入江正一的呼喊,白兰顺从地抬头望天。

      天上早已没有流星的影子了。

      但撒谎成性的白兰,几乎是像呼吸那样轻易地说道:“嗯,我看到了喔。和小正说的一样,有一条好长好长的尾巴诶。”

      入江正一显然十分受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嘴角扬得比平日里都要高。

      二人休息也休息够了,彼时天渐渐地黑了下去,街上原先零星的路人也不见了踪影。

      “是时候回家了。”入江正一听到自己这样说。

      白兰没有异议。

      于是两个人从长椅上站起来,各自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突然入江正一注意到白兰的头上黏着一片树叶,便自来熟地伸手去捉。想来是刚刚公园树林里飘下来的,落在这人白色的短发上,竟然有种自然的美感。

      白兰眯起眼睛,享受着入江正一的手在他的发丝间的摩挲。

      如此温馨到不像他俩相处的时光,却悄然被一颗子弹打破了。

      “嘭——”

      那颗子弹包裹着压缩到极致的大空的死气之炎,撕裂空气猛地向入江正一袭来。

      “小正——”

      这一刻,一切都变慢了。

      入江正一的眼先行一步地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空间扭曲现象,但他的身体只是个不曾锻炼过的瘦弱准高中男生,他空有眼识,却无瞬间反应的身体素质。

      他听到白兰忧心的喊着自己的名字,他的肩膀被那人捏得生痛,这还是入江正一第一次在白兰的脸上见到如此焦急的神情。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入江正一看见远处公园的树还在扑漱扑漱地掉叶子。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

      入江正一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摆脱了钳制住自己肩膀的两只手,他下意识地去拥抱身前有些站不稳的白发少年。

      有一股铁锈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入江正一几乎是不可置信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右手上满是鲜血!

      “白兰!!!”

      尽管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但是白兰依旧竭尽全力维持住了往日他那被入江正一觉得像是在有意算计着什么般不正经的微笑。

      “小正、我没事......”

      这绝对是胡说!

      心急如焚的入江正一用尽全身力气,企图再一次通过那所谓的【晴之死气之炎】来救人。

      假如这个时代有测量炎压的装置,入江正一此时输入的晴之炎压恐怕早已经超过了百万,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值。因为众所周知,死气之炎约等于觉悟,也有人认为是愤怒。

      如此高浓度的炎压,足以证明,此时入江正一内心的波动之大。

      “没用的......”白兰的嘴角开始向外溢出黑血,他知道是哪个家伙下的黑手,现在打在他身上的火焰,是他最熟悉的——也就是他自身的大空火焰。

      十年后那群家伙,终于还是动手了啊......

      入江正一不愿意听到垂死的人如此丧气的咒语,他额角淌着汗,生气又心疼地低吼着:“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

      白兰又是吐出了一口血,临死之前,他看着入江正一为自己忙前忙后他竟然觉得莫名地“死而无憾”了。

      在入江正一超负荷的治疗下,白兰的血渐渐止住了。

      但他仍不敢轻举妄动,依旧为白兰的伤口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死气之炎。

      看起来是救回来了。

      “小正好厉害!我......感觉好受多了。”白兰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入江正一依旧眉头紧锁,但在心里却着实因此松了一口气。

      即使命悬一线了,白兰还是安静不下来。

      “小正,你看流星!”白兰的眼睛突然看向天际,好似真的又看到了一颗流星那般。

      自认识以来,白兰·杰索素来是好像什么都了解、久经人事又万事不上心的角色,从不不曾听到过他像现在这样,像个纯真的孩子初次见到流星那般雀跃的语气。

      “好好好。”入江正一敷衍着回答,他现在忙着传火呢,根本不敢分散注意力。

      然而,他忽略了白兰认真粘起人来究竟有多难缠。

      直到因为愈合伤口耗费体力过多而陷入梦乡前,某人都一直在不停地与入江正一说话,即使在梦里也喊着“小正......”。

      平日里入江正一只会嫌白兰太黏人,而现在他已经能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这份能为他挡子弹的感情的分量到底有多么沉甸甸了。

      眼瞧着伤口完全愈合,入江正一这才有功夫去擦擦自己额头的汗。

      “好啦......现在应该......”没事了?

      入江正一话还没说完,他才发现不知何时怀里人已经完全地、沉沉地睡去了。

      白兰不说梦话的样子,安静得让入江正一恐惧。

      几乎是颤抖着,入江正一将食指探到闭目之人的鼻翼下。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呼吸了!

      可是为什么?

      他明明、他明明治好了才对啊......

      【检测到致命毒素X物质】

      这一刻的入江正一感觉自己莫名的空虚,他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泪珠,哑着嗓子问:“那是什么?”

      【X是一种原产于世界线Orion α的物质,但在世界线Orion β中被制成了有毒药品,通过静脉注射可以达到让人先看到幻觉,于美梦中脑死亡,最终身体机能停止的效果。世界线Orion ζ的白兰·杰索就是因此而丧命的。】

      听罢,入江正一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一无所知的大混蛋!

      或许那时候天上确实没有流星,但白兰他也没有说谎!

      他真的看到了......在幻觉中他看到了那颗自己喊他看的流星。

      而白兰看到流星、说梦话,明明有这么多机会让他提前发现这个大骗子不是真的“没事”,但鼠目寸光的自己只知道死盯着那些外伤,而忽视了真正致命的内伤。

      不、其实他也算是半个杀人凶手。

      晴之死气之炎的治愈效果来源于“活化”的特性,是他活化了白兰的细胞,想要加速他外伤的愈合,但实际上只是加速了毒素的扩散!

      一滴一滴的泪珠终于憋不住,与刚刚的汗水一齐滚落。

      入江正一从前经历过最难受的事,只是不知名的同学不小心疏忽大意忘关教室的窗,害得他在学校散养照顾的小猫失足摔死了。

      而死亡教育,也不是单单从养的宠物先人一步离开人世中就能完全学到的。

      挚交间的生离死别,对于一个即将15岁的准高中男生来说,还是太早了点。

      白兰的身体渐渐开始僵硬冰冷。

      入江正一半抱着白兰跪倒在公园的草堆里。

      有蝉鸣,有晚风,他像之前那般与邻人分享着他自认为独到的景趣。

      然而,“噔——”。有不速之客打扰了这对好朋友的安宁。

      泪已经哭干了,两片玻璃镜片上沾了水便格外沾灰,此时入江正一透过脏脏的镜片,瞥了一眼来人。

      来人是一对粉色长直发的黑皮姐妹。

      入江正一从未见过她俩,照常来说他会羞怯地问一句“您找谁?有何贵干?”,但现在他没有力气照顾他人的心情,也根本不愿意与陌生人攀谈。

      只要他和白兰待在一起就好了。

      他是真的非常怀念,几个小时前,鲜活的白兰与自己笑到走不动路的时光。

      但来人却并不愿意谅解下这位刚失去了人生挚友的少年。

      “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取回‘玛雷’指环。”左边的“切尔贝罗”说道。

      右边的“切尔贝罗”一唱一和地补充:“白兰·杰索脑电波活动中止,已经是死人了。经判断,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继承‘玛雷’指环的资格。”

      “请配合我们的回收工作。”

      当初白兰把黄色的带翼宝石指环套在自己手上的时候,神秘的话外音有提示过他“【已绑定‘玛雷’晴之指环(ζ)】”,所以能叫得出这种指环名字的人,确实与白兰有着不菲的渊源。

      但白兰如今已经不能动弹了,如果可以的话,入江正一不想再死无对质的情况下,让他的挚友身上的任何东西被带走!

      而事实上,这位棕红色头发的少年已经在短短几个小时前大量透支了自己的生命火焰,此时他酸软到难以抬起手臂。

      如果那两位自称“切尔贝罗”的姐妹要强抢,他也毫无招架之力了。

      两位陌生的女人一步步贴近入江正一与白兰,即使入江正一在草地上拖着白兰一步步向后挪动,也终究无法逃开。

      她们的首要目标果然还是白兰!

      于是入江正一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俩脱下了白兰左手中指的橙色宝石指环。

      下一秒,即使对方带着眼罩,无法确定她们的视线,入江正一也意识到了自己右手中指上的黄色宝石指环成为了她们的目标。

      大概是顾念着自己还是个活人,对方还是打算先礼后兵的。

      “请入江正一主动归还‘玛雷’指环。”

      而入江正一没有回话,相反他左手拢住右手,牢牢护住了指环。

      二人再度袭来!

      入江正一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痛恨自己这副毫无肌肉的宅男身体,即使他誓死抵抗了,但对对方来说可能根本连热身的程度都没达到,一切就都结束了。

      一位“切尔贝罗”用膝盖顶住入江正一的后背,把入江正一结结实实地压在地上,另一位“切尔贝罗”蹲下身子,将入江正一的右手掌托起,即将要如法炮制地薅走他的指环!

      不......

      虽然刚戴上的时候很不情愿,但现在这个指环已经是唯一白兰留给自己的东西了。

      他真的很不想被人夺走它。

      出乎“切尔贝罗”的意料,“晴之‘玛雷指环’”死死地在入江正一的右手中指上扎根了,即使她俩用力地拔也拔不下来。

      太好了!

      入江正一不免庆幸起来。

      两位“切尔贝罗”姐妹互相点头示意了一番,最终好似得出了什么结论。

      “看来入江大人确确实实是被‘玛雷’指环承认的晴之守护者,”说着背后的膝盖收了回去,两人把头埋在草皮上的入江正一架起来,“我们刚刚实在是太失礼了!”

      被喊作“入江大人”的入江正一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这样的话,你们能把白兰的指环还给他吗?”

      “拜托了!”

      入江正一艰难地再度跪下,做了一个他只在大河剧里见到过的“土下座。”

      这是据他所知,豁出尊严,低三下四请人帮忙的最高规格的礼仪了。

      但他的请愿注定落空。

      “切尔贝罗”姐妹不近人情地摇了摇头,这让在入江正一的满怀期望的目光一下子变为了绝望。

      顾念到“入江正一”已经是“入江大人”,这一回的“切尔贝罗”姐妹格外温和地没有把人头朝地摔到草堆里,她们“善解人意”地把四肢酸软无力的入江正一带到了公园的躺椅上。

      入江正一的这一天里,先高强度上完了语言课、再与粘人精白兰嬉笑打闹、又经历了超荷载的“晴之火焰”输出、最后和两姐妹群殴,可以说是铁打的人也要精疲力竭了。

      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公园长椅上的入江正一嘴里念叨着“别走......”,眼皮却越来越沉。

      他因为太累,身体替他决定要休息了。

      半合起来的视野里,最后一幕,便是“切尔贝罗”二姐妹带着大空指环与白兰的遗体,渐行渐远。

      待入江正一再度睁开眼,开阔的森林公园里唯余他一人。

      月上枝头,蝉鸣树摇。

      他以前从没觉得,现在才无比深刻地意识到:

      ——原来安静,是这么一种讨厌的感觉。

      他之所以觉得一个人在意大利留学没事,全是因为身边有人在陪他。

      可现在阿莫拉不告而别,白兰被害,他那本来明朗的求学之旅一下子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之后一个人的生活,他真的能过好吗?

      远处狂乱的夜风把树吹得漱漱作响,月光下树影叠在一起,仿若一个裂开血盆大口的怪物。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妖异的树影中走出,蹒跚学步般跌跌撞撞地冲到入江正一的跟前。

      月光洒落,照亮了她的脸。

      ——是失踪了三天的“阿莫拉”。

      见到可以卸下心防的熟人,入江正一本以为枯竭的泪腺再度运转,一滴一滴不争气的泪水违背主人的意愿,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

      “阿莫拉......白兰!”入江正一情绪激动地想要倾诉些什么,但最后都变成了一声哀叹。

      “白兰他......”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他不知道从何开始解释了。

      阿莫拉静静地聆听着入江正一带着哭腔,哭喊着“白兰”的名字。

      她是【Doll】,本不应该在此刻有任何共情的举动,但这一刻,她还是伸出双臂,搂住了眼前这位泣不成声的少年。

      【‘博士’,不要、难过......】

      精神网络里,入江正一时隔一个多月,再度听到了与阿莫拉初见时候听过的电流超频声。

      “奇怪,阿莫拉你怎么又不会说话了?”

      入江正一正疑惑着,他就被自己毫不防备的少女从耳廓刺入了一针!

      好痛!

      我的脑子、好痛啊......

      “耳后腮内注射”,可以说是最痛苦的注射方式之一了。一根粗针,从鼓膜进针,针尖从外耳道插出,然后直到鼓膜下注入药水。

      因为这个位置部位组织致密,一般注入药水后要持续疼痛几个小时才会逐渐减缓。

      阿莫拉记忆里,那位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将针交给她,用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她解释道:

      “人类是非常非常怕疼的!他们甚至为了回避痛苦而选择性的忘却。但这不是懦夫的行为,只是基因里携带着的适应的因子。”

      “这当然不是坏事,为了适应我们从猿到人,演化出了‘镜像神经元’的神神经细胞来更快地学习知识,理解感情。但过于灵敏的‘镜像神经元’有时候也会带来痛苦,为了避免身心崩溃,人类也演化出了相应的应对机制。遗忘只是其中之一。”

      “但是总有进化不完全的家伙。我试图把‘凶真’的‘Reading Steiner’的成因搞清楚,从他身上提取合成了这阵针宝贵的‘退化药’。”

      “哈哈,要是幸福到了没有遗憾,这管东西用不上那是最好的。”

      “但如果真的遇到了糟糕到非要保留痛苦的记忆不可的事情的话!阿莫拉,把这管不知道药效如何、没经过任何临床实验的药给‘我’注射了吧。至于什么时候是适合的时机,这就要你来把握了。”

      过去,年幼的阿莫拉面瘫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现在,年幼的“博士”正枕在她的膝盖上,痛昏了过去。

      【再度输入世界线Orion 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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