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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舅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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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沁然猛得转过头,而后就见谢韫礼从书架后缓缓绕出,笑意玩味。
他轻笑了声,一步步上前。
室内静谧得落针可闻,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变近,衣料摩擦间的窸窣声被毫无限度地放大,厮磨着杜沁然的耳膜。
杜沁然被他逼得步步后退,谢韫礼却毫无自觉地步步紧逼,笑意不达眼底:“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呢,舅——母——”
“舅母”二字被他咬得分外重。
谢韫礼眸中漆黑,仿若望不见底的深渊,海浪被困于其中翻滚千万年,一朝终于汹涌拍岸,毫不收敛地喷薄迸出。
下一秒,他似乎就要将她撕碎,拆骨入腹。
杜沁然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却抵住了书架。后脑勺撞在谢韫礼垫在书架上的掌心,并不疼。
杜沁然沉默地看着谢韫礼收回手,半晌微抬眼眸对上了他的目光。
谢韫礼今年也才十九出头,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一样大。
他眼里有怨气,有意难平,有纠结,但也有一丝藏匿着的难过。
杜沁然第一次认真地注视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对他轻声道:“谢韫礼,我已经嫁人了。”
“这世上繁花似锦,弱水三千,你何必活在执念里呢?况且你我均已成家,和对的人从头开始才是最佳选择。”
谢韫礼神情郁郁地听完她的一席话,幽幽道:“舅母认为,对的人是谁呢?”
就在此刻,系统的画外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恭喜宿主达成“芳心收割机”的隐藏任务,获得特殊奖励“回忆碎片1”!」
「你与谢韫礼的初次见面,是在繁花盛开的季节。那天......」
随着系统的声音,一帧帧画面在杜沁然脑海中成型。
“喂谢韫礼,你怎么又逃课啊?再被夫子罚抄书我可就不帮你了啊。”少女坐在秋千,双脚轻轻荡着,见怪不怪地看着从墙头翻下来的狼狈少年。
谢韫礼拍了拍身上的灰,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油纸包,故作漫不经心地递给她:“我可没要你帮忙啊,上次是你哭着喊着要帮我一起抄。”
少女刚想回嘴,看到油纸包里的东西时眼睛亮了:“梨记的太白酥!”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又想耍什么幺蛾子?”
谢韫礼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避开了她的视线:“父亲给我订了一门亲事,你可有所耳闻?”
少女愣了下,笑意敛了几分,别过头道:“是嘛,恭喜你咯。”
谢韫礼见她反应冷淡,连忙绕到她面前蹲下身,仰视她道:“但我拒绝了。”
“......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又不在乎。”
话虽如此,少女却红了耳根。
谢韫礼急了:“你三岁时就说过,以后要嫁给我当夫人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少女也急了:“童言无忌,焉能当真!”
谢韫礼执拗地看着她,话赶话道:“那你嫁不嫁我嘛?”
此言一出,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少女抿了下唇,嗓音柔软却坚定:“谢韫礼,我想嫁给状元郎。”
谢韫礼眉梢微扬,站起身在阳光下笑得恣意:“这有何难?等着我便是。”
画面一转,杜沁然看到昔日不学无术的纨绔愁眉苦脸地坐在桌案前,开始一点点尝试着去用心,去争取。
从那天起,谢韫礼再也没翻墙来看过少女。
他在课业上着实落下太多,每日熬到深夜苦读。
课业终于有了些起色,谢韫礼面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淡。
旁人都道谢家公子幡然醒悟,人人都夸他有了几分沉稳的世家公子样,只有谢韫礼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夺魁游街当日,阳光明媚刺目。敲锣打鼓的簇拥下,谢韫礼身骑汗血宝马,胸带红花意气风发。
经过酒楼时,在一片喝彩声中,他似有所觉地勒了缰绳,眯眼抬眸望去。
酒楼雅座窗口微开,少女矜持坐于窗边,微微探出头,看着他笑。
隔着茫茫人海,两人视线碰撞。
那一刻,仿佛世间繁华喧闹都变得静谧,连时光都为他们驻足。
谢韫礼望向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孩,一如上次相见那般仰着头看她。
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深夜、无数个无法见面的日子,在那瞬间都消弭无踪。
他轻声道:“我做到了。”
眸中隐有泪光。
纨绔公子为他的心上人收敛心性,苦读多年成为人上人,换得了与她的一纸婚约。
却亲眼目送她出嫁,嫁给了自己的舅舅。
谢韫礼看过心上人凤冠霞披时的模样,冠绝京城,可却不是为了他。
如何能不意难平呢?那是他欢喜了许多年的女孩啊。
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这辈子红过两次眼眶。
一次是高中魁首、与酒楼里心上人遥相对望的瞬间。
一次是如今,在紧闭了门窗的太师府书房,与已是舅母的她四目相对时。
谢韫礼偏过头,避开杜沁然清亮的目光,有些哽咽:
“你明明许诺过的,只要我考到了状元就嫁给我。可为什么...... ”
你嫁给了别人啊。
“谢韫礼......”杜沁然想安慰他,可那一刻她却忽觉语言真的太苍白了,苍白得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谢韫礼深吸了口气,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沁沁,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还...... 喜不喜欢我?”
他目光里含着太多的期翼:只要她说一句喜欢,他便是冒了这世间大不韪又如何?
可是,杜沁然良久没有说话。
她眼睁睁看着谢韫礼的眸光一寸寸暗淡,于心不忍却又哑口无言。
谢韫礼笑了,笑得很难看,就像当年为了见她,翻墙摔疼了却极力扯出的笑。
谢韫礼退后半步,恭恭敬敬地深深弯腰作揖,忍了许久的泪珠无声无息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绷紧下颌,阖眸,忍着锥心的痛一字一顿道:“谢韫礼,见过舅母。”
她终成了他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存在,是心头永远抹不去的朱砂痣。
——并非因为她是他的舅母,而是她如今看向他的眸光中,不再有情。
不再纠缠,是他能为心爱的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杜沁然看着少年仿佛被压弯了的腰背,半晌都说不出话。
她酝酿着措辞,指尖下意识在身侧书架凸起的花纹上摩挲着,却忽闻“咯噔”一声动静。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桌案后头的山水屏风木板缓缓左移,露出了一条幽长深邃的地道。
这里头竟有个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