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蜜传》清凌仙子

4、奇异鸟

　　“指甲脱落流血愈合伤了元气都不算什么，当时我一心只想救下银子，还好，奇奇给面子放过了银子。银子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救回银子的是阿爹的血丹。”雅蜜说到这里略有所思，看向通天树的方向。
　　阿爹离世前几日，小雅蜜预感到阿爹即将离去，每天都和阿娘陪在阿爹身边说说话，雅蜜或站或坐或趴，舍不得离开阿爹床榻半步。有一日阿爹支开雅蜜，要和阿娘交代重要的事情。小雅蜜偷偷藏到门后，从门缝中看到，阿爹强撑着最后一缕元气，支起上半身坐了起来，从口中吐出三枚散发出红色光泽的晶莹剔透的的蚕豆大小的丹丸，阿爹将三枚丹丸置于一只手中，另一只手指了指宝阁柜，气若游丝，“丝丝，拿来七彩玲珑皿。”阿娘转身从宝阁柜中取下七彩玲珑皿，放到阿爹手边，阿爹将三枚血丹放入七彩玲珑皿中，交予阿娘，阿爹喘了几口气缓了缓才道，“这三枚血丹是姆弥族的图腾结晶，本应由我亲自交于下一任族长，可惜我的元气支撑不到那一刻。丝丝，你非我族血脉，切记，不可触碰血丹。”阿娘此刻已经泣不成声，点头应下。小雅蜜咬着嘴唇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倾听。阿爹继续道，“而今动荡方平息，新任族长未定，这血丹普通生灵食用后可以续命，交给谁都会引来争夺。丝丝，你先将它藏于密阁，日后再交予新任族长。”小雅蜜从门缝中看到，阿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七彩玲珑皿收入床榻后的密阁中。
　　小雅蜜脑海里深深刻下这一幕，对图腾结晶产生极大的好奇，又不能去问阿娘。在阿爹离世不久，小雅蜜悄悄潜入阿爹的藏书阁，翻阅了各部族图腾结晶的记载。图腾结晶是本部族幻化成人形时物种生灵精气凝结而成，由本部族族长加持，各部族图腾结晶形态各异，具有独特的能量，也是部族最高权利的象征。本部族图腾结晶一旦被外族人触碰，此人即可会被反噬，邪魔附体，痛不欲生。
　　其他部族在幻化为人形时物种生灵精气只凝结成一枚图腾结晶，而姆弥族的物种生灵精气较其他物种旺盛，凝结出三枚血丹。血丹是姆弥族的图腾结晶，血丹既可以召唤族人们的凝聚力，又具有续命生元气的神奇能力。姆弥族族长世代守护着血丹，也是在守护着族人。
　　阿娘是兰布族人，从小被阿爷收养，外族人触碰血丹会被反噬，难怪阿爹嘱咐阿娘不可触碰血丹。
　　小雅蜜耐性不够，看到这里，心生倦意，翻了翻后面还有数页便不再细看，只记下这些。

　　雅蜜从奇奇口中救下银子，飞奔回家，要小麦为她打掩护，她才得以从密阁中偷出一枚血丹救活银子。
　　小麦叹了口气道，“小主你背着夫人偷用血丹在一条小蟒蛇身上，夫人至今都不知道血丹少了一颗，如果夫人知道了，你就惨了。”
　　雅蜜轻哼一声，将手搭在小麦的肩头，面露不满，“哼，阿娘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我什么的，三枚少了一枚而已，新族长继位后还能加持两枚，足以在我族立威。这谷里能和我一块玩的朋友，一是你，二是奇异鸟，三就是银子。再金贵的东西放在那里都是没有价值的，救下好朋友一命，血丹才有血丹的价值。再说，银子当时那么一小点儿，只用了半颗就活过来了，另外半颗是我自己吃下补了元气。”
　　说罢，雅蜜鼓着脸在小麦的肩头轻轻一捏，小麦被捏得生疼，推开雅蜜的手，撇嘴道，“小主，你要是不去救银子，也不会受伤失了那么多元气不是？”
　　雅蜜不服气，翘起下巴，道“那又怎样，银子是个宝，方才救了我一命，你怎么说的？。”
　　小麦双手在衣襟上搓了搓，瞧着雅蜜鼓着脸生气的小样儿，微微一笑，“没想到自从小主救了银子，它总是在小主危险的时刻出现，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小主身边，却从来看不到它躲在哪里。”
　　雅蜜摇头道，“救它，并不图它将来会救我，我哪里会想那么多。”
　　小麦深知雅蜜善良又执拗的性子，雅蜜不求回报，小麦生怕雅蜜的善良哪天被别人利用了去，再吃了大亏，小麦也知道雅蜜这种秉性劝是没用的，顺其自然好了，便也不再多说。
　　俩人理了理竹筐，背起来正要继续出发，只见雪白的奇异鸟拍打着翅膀从通天树的方向飞过来，绕着雅蜜和小麦盘旋一圈，轻轻落在雅蜜肩头，五彩瞳仁满是关切。
　　这些年，银子越长越大，奇异鸟越长越小。奇异鸟孵出奇异鸟宝宝后体型一年比一年，羽毛已由五彩蜕变为雪白，而今奇奇已经缩小到手掌大。
　　雅蜜歪着头，伸出一根手指爱抚地在奇异鸟尖尖的喙上点了但，笑道，“奇奇来啦！你是感应到我有危险才飞过来的吗？你这么小的个头儿可救不了我，银子已经来救我啦。”奇奇眨眼回应。
　　小麦也歪着头，伸出一根手指抚着奇异鸟额头上的白羽，“奇奇能感应到小主有危险。小主每日捕鱼送给它，才能点化脾气古怪的奇异鸟。”
　　雅蜜听罢呵呵一笑，用大拇指捏着小拇指的指尖，比划道，“点化？我连这一点点仙力都没继承，我只是感化驯服它而已。”
　　雅蜜轻弹小麦额头，“姆弥族能点化生灵的只有阿爹。你以后不许再提‘点化’这两个字。”
　　小麦抚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嗯，也许小主哪一天就会有族长那般的仙力。”
　　雅蜜轻笑道，“我不求仙力，我只想和阿娘、侍娘、还有小麦，咱们一家人每天都能吃上谷物。咱家每次分配的盐巴和谷物都比别家少。出谷换物这种苦差事，谁家都不愿意去，本来各家抽签算是公平的，可是被抽到的人家还会找各种理由，这个说自己眼睛是蓝色的，会暴露姆弥族，那个说家里孩子身体羸弱，攀不得崖壁……眼睛的颜色不能戴上黑色蝶翼盖上么？身体弱不能练练么？咱家这些年接二连三被抽到，有时候我看阿娘是怕大家为难而主动要求，即使心疼咱俩，更要顾全大局。咱俩每次出谷回来想私下里多留一点点盐巴，就要被阿娘训斥，全部上交尊长分配。即使这样，尊长还是不喜欢我，认为我是不祥之人，处处为难阿娘。阿娘不争，颜面一次又一次放低。我看在眼里，心里却实在憋屈。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在尊长们面前已经是一忍再忍，就怕忍成习惯了，尊长们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就是这么好欺负。”雅蜜越说越气，小脸儿涨得通红。
　　听着雅蜜一股脑儿道出憋在心里的苦衷，小麦轻叹道，“小主这些苦衷，夫人心里都明白。只是小主在尊长面前还要再收敛一些才是。尊长再不喜欢小主，小主也是族长之女，流着族长的血，即使小主偶尔在尊长面前流露出傲慢秉性，尊长们也不会当面训斥你，但夫人是外族人，转过头他们就会为难夫人。”
　　是啊，阿娘是兰布族人遗孤，阿娘小时候是阿爷在战乱中救下来的。兰布族在众部族中是势力最弱的一族，在部族战乱中全族覆灭。阿娘没有显赫的母族背景，姆弥族尊长们坚决不同意阿爹和阿娘的婚事，是阿爷的支持，他俩才得以成婚，后来阿娘一直有阿爹的庇护，尊长们才不能为难阿娘。阿爹离世后，姆弥族由尊长们把持，秩序井然，但是尊长们会时不时为难阿娘。
　　想到这些，雅蜜不觉伤感，稳了稳心神，强挤出微笑，掩饰着心中的波澜，“不过，去安诺镇看看热闹，听曲观戏，也不是坏事，路上的艰辛算不得什么。”
　　小麦满眼怜惜，点头称是，“小主最是想得开。”
　　雅蜜抚了抚奇奇的额头，对着奇奇道，“我就是想得开，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阿娘也要忍，是不是啊，奇奇？”
　　奇奇点了点头，像是在回答雅蜜。
　　雅蜜摊开手掌，奇异鸟从雅蜜肩头飞到掌中，歪着脑袋和雅蜜对视。
　　雅蜜又道，“我只希望咱们一家人在谷里平平安安、快快活活的生活。咱们就做普通人，姆弥族非常非常普通的一家人。”
　　小麦抬头向东望了望，提醒雅蜜，“小主，日头马上升起来了。”
　　“不急，不急。”雅蜜从腰间解开荷包，拿出一条小鱼干喂给奇奇，奇奇叼住一口吞了进去，卡在喉咙处发出咳咳的声音，眼睛瞪大了两圈，瞳仁变为酱紫色。
　　雅蜜用手指捋着奇奇的长颈为它助力，奇奇费劲地将小鱼干咽下去，瞳仁由酱紫变红又变黄再变绿再恢复为五彩。
　　雅蜜哈哈大笑，“奇奇，又没人和你抢食，急什么，慢慢吃。”雅蜜的面上再不见上一瞬的伤感。
　　小麦也被奇奇的表情逗笑，笑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催促雅蜜，“小主，时辰不早了，抓紧走吧。”
　　小麦不见雅蜜起身，还在和奇奇嘀嘀咕咕，皱眉催促，“小主，咱们快些赶路吧。出了谷还要赶百里路才到安诺镇，侍娘每次都说要你早去早回，你每次都天黑了才回谷。”
　　雅蜜颇感无奈，“好啦好啦，你和侍娘的口吻如出一辙。走啦！”
　　雅蜜又和奇奇呢喃几句，不舍地放飞奇奇，奇奇同样不舍地绕着她盘旋几圈，才向通天树的方向飞去。
　　雅蜜看着奇奇飞远才站起来，抖了抖衣衫，背起竹筐一颠一颠地跑起来。
　　“小主慢些，小心脚下。”小麦追着雅蜜，恐怕她再摔倒。
　　“一会儿让我快，一会儿又让我慢，我偏不。”雅蜜又蹦又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