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反派流放后如何自救》金湘语

2、他快死了

　　萧家人围在萧云野身边，几双眼睛担忧的望着他。

　　萧云野不过堪堪醒来，却还不甚清醒，宛若幽魂，病态的脸不成人形，眼窝深陷眼底还带着涣散，干裂的唇微启，却发不出一点气声。

　　见他这样，萧家人无一不红了眼眶，刚刚的惊喜荡然无存，许氏连忙又把水送到他唇上小心喂了一口。

　　萧朗急声道，

　　“兄长你什么也不必说，暂且缓口气好好歇着。”

　　萧云野黑眸微微动了动，看向二弟，终是不再尝试说话，没多久就累得重新合上眼睑。

　　两个差役也看到了萧家这个吊着口气的残废还没死透，暗自呸了一声，没给萧家人继续休息的意思，起身拿起鞭子就吼了过去。

　　“起来继续走，这流放路可不是让你们来当大爷的！”

　　两个衙役挥着鞭子走近，许氏连忙收起手里的水起身，萧朗俯身小心翼翼地把兄长背起来，一家人在差役不耐烦地表情中沉默着继续赶路。

　　孟桑榆垂着眸子跟在最后，视线淡淡落在萧朗背着的那个男人身上，望着男人毫无知觉吊在半空的腿，好似拨开云雾。

　　不是简单的身处异世，她现在似乎存在于一本书中，《帝王娇》不过是末世荒诞无聊之际消磨时间的东西，一开始没有联想，直到所有细枝末节的关键词串联到一起。

　　书里相府假千金野蛮骄纵，欺君罔上，明早知自己不是相府亲生的闺女，竟妄图隐瞒，加害真千金，怕事情败露后又隐瞒事实嫁去宸阳王府，最终连累夫家流放边境，真千金聪慧过人，知理明德，识破假千金的阴谋，正了自己的位置，还意外找到真命天子，结局嫁给新帝，两情相合。

　　而现在……萧家人正在流放路上，无一不表明这本书已经到了尾声，反派流放三千里贬为庶民，还不知能不能熬过流放之路。

　　孟桑榆轻轻吐了口气，沉默的跟在最后，轻淡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被人背着的宸阳王身上，即使吊了一口气真撑过了流放路，人也早就废了。

　　走到天黑下来，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孟桑榆偷偷从空间里取了些干粮吃了，眸光扫过乖乖被自己娘亲牵着走一路上都没有哭的小姑娘身上，眸色微柔。

　　萧家人已经毫无生气，每个人都只憋着一股劲儿走，若是停下来被一鞭子抽到身上，只会更难熬，只能捱着这么走着，直到夜色上空弦月悬挂，才到了兆州境内的兆阳镇。

　　两个差役找了个客栈，自己要了两间上房，又招呼店家准备些好酒好菜，到最后才不耐的指了指萧家人，招呼店家把他们扔柴房不必过问。

　　看清楚情势的店家忙不迭的应下，不敢收官差的银钱，憋着气把萧家人赶进柴房，又连忙去给两位差爷准备饭菜去了。

　　被扔进柴房，莫妙娘连忙收拾了一块儿空地出来，把麻草铺上，让夫君把兄长小心放在草堆上，许氏小心给昏沉的萧云野喂水。

　　孟桑榆瞧了眼面前的环境，淡淡看了一眼萧家人，忍着后背的疼痛推门出去。

　　两个差役就没有锁着萧家人的意思，似乎一点都不怕萧家人会逃跑，孟桑榆顺利出了柴房，看她离开的萧家人脸色平淡，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她是不是想一个人逃跑，只有贴在娘亲身边的小姑娘有些眼巴巴的看着伯娘的背影，有些担心。

　　出了柴房，孟桑榆直接从后院一路出去，她没有走远，不过是找了一个偏僻幽暗的地方，看四处无人才从空间里把一些能拿的东西拿出来，挑了些吃的放进包裹里，想了想又取了些敷伤口的药，自己吃了两个热包子，擦了擦嘴不耽误时间又迅速转身回柴房去。

　　“吱呀”一声，房门被重新打开，萧家人不约而同地往门外看去，见是偷偷一个人跑出去的女人又回来了，霎时脸色微变，却是没说什么。

　　孟桑榆拎着包裹回来，自己独自坐在不远处，也不管萧家人，只从包裹里拿了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还是她生前一天自己做的，放在空间里还新鲜着，本来想着解决完这次丧尸之后能好好享受，却没想到已经回不去了。

　　鲜肉的香气瞬间飘散在这个逼仄破旧的柴房，本来就已经残喘着一口气忍饥受饿的萧家人视线不由自主的往孟桑榆手上瞧，吞咽口水的响动声跟尴尬的“咕噜”声生生打破了柴房有些窒息的安静，不过即使是馋得厉害，也没有一个人开口打破宁静冲着仇人讨要吃食。

　　“晚凝，饿不饿，到伯娘这儿来，伯娘给你肉包子吃好不好。”

　　孟桑榆唇上牵起一抹笑，眉眼温和的望着挨着娘亲的萧晚凝，微微抬手把手里的肉包子往小姑娘眼前又递了递。

　　不过三岁多的小姑娘眨巴眨巴有些凸起的大眼睛，带着渴望随即小心翼翼的仰脸看着娘亲。

　　莫妙娘垂眼望着闺女，自此以前她家晚凝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现在不过一个肉包子都求不得，心中酸泛，苦涩的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身边不赞同的瞪着孟桑榆的夫君，还是冲着闺女轻轻嗯了一声。

　　“晚凝，你谢谢伯娘。”

　　若是今日之前，莫妙娘万万不敢让闺女靠近这个女人，可今天能给兄长续命的水，也是眼前的长嫂给闺女的，况且……

　　有她跟夫君看着，孟桑榆也不过一个女子，现在的处境也作不得妖。

　　娘亲应允之后，小姑娘眼睛一亮，迈着小步子就冲着孟桑榆靠近，踱着步奔到伯娘面前，仰着脸亮晶晶的看着孟桑榆，两只小手捧着伸过去，小心翼翼的接过伯娘递过来的两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瘦弱的模样也丝毫没有减低她的可爱，孟桑榆指尖在小姑娘脑袋上停了停，还是没按上去，语气也放轻了些，

　　“吃吧。”

　　小姑娘捧着包子，明明看起来就饿得不行，却没第一时间顾着自己吃了，而是就这么抬眼望着伯娘，细软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伯娘，我能分给伯爹，娘亲还有爹爹他们吃吗？”

　　小崽子实在是乖巧得让人心软，萧家人如何孟桑榆其实并不是很关心，不过想起这家人被原主牵连，属实无妄之灾，孟桑榆眸色平淡的扫过不远处的一家人，好说话的低低应了一声，

　　“这是伯娘给晚凝的，晚凝想给谁都可以。”

　　说完之后，垂下眸子思量一瞬，还是将手伸进伪装好的包裹里，又拿了五个软乎香糯的肉包子，用布包起来让小崽子好一块儿拿着。

　　小姑娘的眼睛亮极了，连声跟伯娘道谢，拿上伯娘给的包子迈着小短腿跑回娘亲身边，满脸惊喜的看着莫妙娘，

　　“娘亲，伯娘给的，你吃，爹爹吃，还有祖母……”

　　小崽子语调天真灿烂，一点儿不藏私，全部捧着递给娘亲，莫妙娘眼眶微热，从闺女手里接过飘着香气的肉包子，细细合算着打算给家里人都分上一个。

　　老夫人跟许氏皆叹了口气，看了不远处的孟桑榆一眼，终是沉默着拿过，倒是萧朗跟萧寄云这兄弟俩，斜着眼睛看也不看一眼。

　　萧朗一个大男人还能忍得住，萧寄云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少年，肚子咕噜咕噜叫着，别过头看也不看，只是那香气似乎会勾他的肚皮，惹得他直抱着肚子憋着气忍耐。

　　莫妙娘伸手将手里的肉包子递给夫君，温声轻哄，

　　“夫君，兄长身体熬不住，这之后的路还需要你一步一步的背到桐州去，你需得留着体力才成。”

　　老夫人跟许氏也瞧着萧朗，许氏看了一眼角落的孟氏一眼，叹了口气对着二儿子道，

　　“听妙娘的，就当是那孟氏欠萧家的，现在屋里就你能顾得上你兄长，朗儿，别逞一时之气。”

　　听他娘这么说，萧朗这才不甘不愿的接过夫人手里的包子，瞪着孟桑榆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那架势倒是像要把孟桑榆生吃了般。

　　萧寄云也让这么哄着理直气壮的吃了，看夫君跟小叔子都吃了，莫妙娘松了口气，拿着手里最后一个包子，秀眉微蹙眉眼担忧，

　　“娘，兄长不知能不能吃得上。”

　　莫妙娘垂眼望着还昏迷的萧云野，许氏轻轻叹了口气，

　　“一会儿娘试试看。”

　　孟桑榆自己在另一头的角落铺了草垫虚着背部半靠在墙角，耷拉着眼皮看着萧家人吃东西，过了一会儿，看小姑娘鼓着嘴巴吃完之后，才微微扬起声调冲着小姑娘道，

　　“晚凝，过来伯娘这儿，帮伯娘一个忙好不好？”

　　她这话一出，萧家人顿时警惕的盯着她，吃进嘴里的包子要吐不吐的膈应得慌，就知道这顿包子没这么好吃。

　　一帮大人警惕得紧，小姑娘已经吃完包子颠颠的往伯娘身边跑，凑到孟桑榆身边，声音软乎乎的，

　　“伯娘。”

　　孟桑榆从包裹里取了药粉出来，递到小崽子手里，温声道，

　　“晚凝，伯娘后背疼，你帮伯娘擦药好不好？”

　　说完之后她慢慢转头背对着小姑娘，露出身后的伤。

　　小姑娘望着伯娘后背的伤，大黑眼睛里布满担忧，水光粼粼的皱巴着一张小脸望着，有些害怕却还是鼓足勇气勇敢的想要帮帮伯娘。

　　“长嫂，你是从何得来的这些吃食，还有药物。”
　　莫妙娘终是没忍住上前两步询问出声。

　　听见她的询问，孟桑榆转过头，跟莫妙娘对视，随即她垂了垂眸子，眼底似闪过一丝不舍，又抬眼望着莫妙娘，声音有些哀怨，

　　“我从小带到大的珠钗，实在不舍，偷偷藏着的，到头来只换得这些东西还有些碎银。”

　　她满眼的不舍之意，有些柔弱的眉眼带着几分悔恨望向躺睡在杂草垫上的男人，柔声轻叹，

　　“但若是能换得夫君跟家里一时的饱腹，就是再不舍又能……”如何。

　　话音未落，孟桑榆被迫停语，做作微垂的眸子微顿，跟躺在草垫上带着死气的男人视线撞上，沉默无言，这次是男人率先移开目光，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声在下一刻响起，萧云野似乎要将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一般，听得萧家人不忍的心尖都跟着颤。

　　萧云野唇边涌出血腥味，用了所有的气力吞回，四肢百骸翻涌的疼痛麻木了整个躯体，萧朗抚着胸膛给他顺气，于事无补。

　　身体的虚空只有他自己知道，浑身都带着空荡的闷热，身体的气似乎全然已通不出去，他知道这副身体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倒是连累祖母跟兄弟为自己忧心操劳，实不应该。

　　“伯娘，你的药，我能给伯爹爹吗？”

　　小丫头软糯糯又满是小心翼翼的声音就这么传进孟桑榆跟萧家人耳中，萧家人顿时转脸不善的盯着孟桑榆，眼神里除了防备和恨意没有一丝对一个仇人的期望。

　　孟桑榆垂眼望着自己面前皱巴着脸的小包子，耳边是男人快要咳出心肺的声音，一直昏昏沉沉的男人今天难得的醒了两回，两滴灵泉水可没有这样的功效，最坏就只能说明这人怕真是回光返照，时日不多了。

　　凝着那头萧家人围着萧云野不得章法的关心和冲着她毫无遮掩的恶意，脑中闪过原主做过的孽，孟桑榆轻拧眉梢，终是妥协般轻吐了口气，撑着墙站起身，缓步走过去，站定在萧家人身后，语调清淡却拉了十足的仇恨，

　　“他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