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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

  •   亲情血缘是融在骨里的血,打断骨头尚且连着筋。当断不断,欲断还牵连。反反复复发作,像腐烂的创口,越要大刀阔斧的动刀,就越会伤筋动骨。

      这些年,凤箫声和凤金缕争过、吵过、打过、骂过。相互诅咒对方,恶毒到字字句句是弯刀。

      两人针锋对麦芒,一人不死,另一位绝对不休止。除非胸膛里活泼乱跳的心脏就此罢工,否则绝对会争执到世界末日。亦或者单纯是对方的末日。

      当然,并非没有温和的时期。

      亲情血缘,总有稳定时期。两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

      恨之深,嘴皮子功夫没凤箫声利索的凤金缕,半夜都会爬上她床榻上,掐着她脖子,要同她一起去死。情之难,两人在义愤填膺,瞪一眼好似火烧,都抬头不见低头见,在同一个屋檐下,要一起坐下来吃顿饭。

      久而久之,浓重的疲倦涌上心头。

      而凤金缕总能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前头还拿刀来,要划花她的脸。后面就笑嘻嘻地问她,集市上有什么喜欢的玩意儿,他会挨个替她买来。

      这算什么,求和?

      不曾承认自己的差错,也放不下身段来述说自过。只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像那真切的仇恨,杀红眼的闹心,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她要是追究,还倒显得她斤斤计较。心眼只有针孔那么大。

      而因为是留着同一条血脉的亲人,所以没有到血海深仇的地步,绝不能断了这份关联。

      凭什么?

      凤箫声不服气,不冷静。自己在那冷战,反而又显得她格外的小气。

      她的风评大幅度降低,被爹爹看重的凤金缕又站到人前去。

      她是地里的黄沙,蓬头垢面,一身泥土。而凤金缕是掌中珠宝,凤府上上下下都要捧着他,爱着他,唯恐他哪处脏了尘埃不可。

      而凤箫声就是凤金缕衣袖上拂不去的最大尘埃,她也乐意糊他一身泥泞,让他再端不住那耀武扬威的姿态。

      二人翻来覆去,总闹不歇停。

      凤箫声受不了凤金缕上一秒就要拿人性命,下一秒就变了脸,乐呵呵地凑上来,仿佛与她天下间独一无二的亲密。

      他翻脸无情,行动间好像会变脸。亦或者本来就长着多重脸,一会变一个,要她看不清他底下埋着的真面目为何。

      凤金缕待她好时,是确切无疑的好。

      她随口提了一句,寒冬腊月,若除了这暖手的汤婆子,还有别的取暖物件就更好了。凤金缕就策马跑去附近的山野,给她猎来压过常人身高的白熊。

      那时凤金缕还未正式契约伴生灵,只是个半大不点的小子。

      他没有携带仆从,说是怕抢了他的功,一人单枪匹马而去,差点被扇扁了回来。到底是成功拿下了作乱山林的猛兽。

      得知凤金缕受伤来源的凤来义,狠狠罚了一通,损伤了他宝贝儿子的二女儿。

      凤箫声说破嘴皮子都不管用,分明不是她特地授的意,责难却由他来受过。长女凤霜落也有同样的责罚批驳,教养不好底下的弟弟妹妹,人罪加一等。

      凤箫声不是默不吭声的姐姐凤霜落,打落血泪往里吞。

      她慷慨陈词,绝不稀里糊涂领了惩罚。姐姐要来捂她的嘴,莫使她当面冲撞爹爹的不是。可想而知,换来双倍足刑鞭挞。

      打完还得去跪祠堂,什么时候能反省,什么时候就能出来。

      而凤箫声不认,要了她性命,她都不认。

      她的腿痛得厉害,不晓得往后还能不能下地行走。没有处理的伤口,哇哇向外流着血,染红了拖她到祠堂的路。

      爹地要她认罪,她偏不认。还牵累了无辜的姐姐。她更来气。

      就撕下被血污染的裙摆,一条条甩到列祖列宗的牌位上。要他们知晓她们姐妹俩的冤屈,搅得他们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若苍天有眼,天道公允。就不当是非不分,黑白颠倒。

      可她争抢得越剧烈,遭受到的苛责与不公就越严重。姐姐凤霜落早早地醒悟,对此一言不发。而掩埋在亲属编织的美梦的女孩,仍然做着梦。

      顶了双倍足刑的凤霜落,在昏迷前,捉着嬷嬷的手,要她去请娘亲。务必救下妹妹。

      她心知以妹妹的脾性,绝对不会接受爹爹的惩罚,反而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做下在他人看来大逆不道的事。能阻止爹爹的,唯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娘亲。

      纵使郁结于心的娘亲,未必会搭理。

      而这时,恢复了一些的罪魁祸首凤金缕,胸口绑着白净的布条,胳膊上横着固定折断骨骼的架子。已然取了摆放在墙上的长弓,大步流星地往祠堂来。

      祠堂里,带血的布条引燃供奉的香烛。不多时,烧毁桌案上恭恭敬敬陈列着的排位。要凤家九泉之下安眠的祖宗们,都卷入这一场燃得正旺的大火。

      大门从外锁死的前提下,双足几乎被打烂的凤箫声,无处可躲。

      她趴在地面,连简单的起身都不能。心里又是憎,又是怨。满腹诅咒,不知向谁人诉说。最后的执念是到了幽冥地府,也要化为厉鬼,向凤金缕索命。

      她恨死他了,平白无故地发着疯。不管三七二十一,爽利了他自个就成。

      然而关于他的种种差错,后面就全成了她的罪过。

      他有几多次数要致她于死地,就有多少余力,来讨她的欢心。会专门为她,在仲夏夜捕萤火、冬日熬羹汤。也能因为她一句轻轻叹息,将象征的下任凤家家主的令牌融了,给她做首饰。

      浓黑的烟一股劲地往凤箫声口腔、鼻子里涌。

      封锁的大门从外被人一脚踹开,二度崩裂了创口的凤金缕,隔着浓烟,准确地搜寻到凤箫声的方位,将人一把抱起。仿如他有始终,只专注地注视着她一个而已。

      而漫天大火里,凤箫声怨憎交加。

      是他稀里糊涂,是他自视甚高。为何他受了伤、犯的错,到头来却要她和姐姐为他受过?难不成凤金缕现在不顾及自身的伤势,冒着一身伤来救她于水火,她就要跪下来,对他感恩涕零?

      做梦!

      她凤箫声第一个不答应。

      关于凤金缕本人的情感,构成的要素委实复杂,恐怕连他本人都难以说清。

      更别提他人的感受。

      她不止一次与他发生冷战,也想过要抹除这层关系,跟他从此恩断义绝,再无往来。

      可浓厚的亲缘恍如不可缺失的呼吸,倘使轻而易举就能了断,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意难平。

      不论凤箫声有多么想要了断,从此与凤金缕做素不相识的陌路人,也好过分分合合,热忱了再冷却,厌恶着又断不干净。从坚固的冰锥下,刺开了层层龃龉。

      于是,她拔下脑后他赠送给她的簪子,一举刺入凤金缕胸膛,要从根源处否定他们这层干系。

      遥远的过往与现今的状况,遥遥相对。实际并无多大的区分。

      发生过的事必然会再度发生,现在是对过去的重演,未来会再复述一遍。

      或许是吞噬了凤金缕,而凤金缕此人的执念过重,污浊到了怪物这个整体。二者是无出其右的疯癫。

      跪在床榻边的青年受刺,不仅不第一时间采取防卫措施,反而握着凤箫声的手,加倍地将露在外头的簪子尾部向内推进,直到一整条发簪牢牢地陷入里头,被胸骨死死地包裹住。

      “你哭了?”

      青年歪着头,带着有些新奇的语气。“是为了我吗?还是为了他?”

      才来这个世界没多久的他,对人世间的一切,抱有十足的好奇。

      他吞噬过的旅客们的记忆,笼统地包在庞大的记忆体内。凤金缕是其中最为混沌、出彩,容易以一己之私,玷污、侵蚀所有的具有攻击力的个体。

      青年依照着心中所求,凑上前,舔了一口眼泪。

      是苦涩的味道。

      果然,在成虫盘里看到的记忆,总不如实际操作,品尝一遍来的美妙。

      凤箫声被他亲密的动作,恶心得一哆嗦。她要往回抽手,给人麻溜地补上一巴掌,谁知抽不动。“我为了我自己。”

      “不让我叫凤金缕,那我能叫什么?”青年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他挂着那张脸,放在三阳城就是十足十的不好说话的形体。“要不,你替我取一个?”

      “想得美。”

      “衣绮绣,旖旎了些。衣松照。衣疏影,你觉得哪样好?”开始咳血的青年,身形慢慢滑倒。“下次再见面,你跟我说一说吧。”

      眼见青年又变回以前在成虫盘里的黏稠物,凤箫声就知道他会会再度卷土重来,除非能她有能力解决这些奇怪的液体。

      放火烧,用土埋?思考着解决方案的凤箫声,一步一顿往外边走去。

      她的步伐越来越缓慢,这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弥漫着青色的烟雾。那雾气加浓,让人分辨不出具体方位。

      凤箫声的嗓子不住发痒,一咳嗽,满手心的血。湿漉漉的耳朵上手一摸,也全是红色。

      七窍流血的凤二姑娘,这才领会到空气中蔓延的烟雾带着毒。

      “混蛋……”

      她倒在了大门前。

      下一秒,珍珠茧子把整个屋子都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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