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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思二十余年敲钟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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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恒天师姐的时日多了,凤萧声的狮吼功学了个七七八八。
地面散落的石子全被喊得跳起了惊鸿舞,唬得三尺外打坐的那落迦,乍一听以为见到了忿怒的明王。
他掀起眼皮,瞥了眼自己选中的明妃,缓缓道来,“传言,毗那夜迦性情残暴好杀。”
要不说首座大人技高一筹,用一句简单的话就吸引了闹腾的弟子的注意力。
就是后续不为他所控制。
“咋滴,你还要跟我动手不成?”凤萧声可不惯着他。
她登即摩拳擦掌,巴不得立马跟那落迦鱼死网破,好结束这笔算不清的冤孽账。
“你动呀,你动呀,你又不是没动过!”凤萧声一手撑地,自掌心向下,地面分裂开细碎的纹路,“今儿个我就跟你分个胜负,看看谁是孙子!”
她早看那落迦不顺眼了!
“……后经一女,以身度化。”被打断的那落迦噎了一下,省略繁冗的过程,草率补上了后续。
然后呢?这没上没下的,凤萧声握着拳头的手硬着,等他的下文。
转念一想,不成,不能干坐着。难不成那落迦不接着往下说,她就什么都不做?凤萧声解开随身携带的百宝袋,取出寄放在里头储藏的青色竹筒。
容器内装着的是她前几日在地底下挖出来的女儿红。
想来故步自封的那落迦从没下过山,没道理认识这杯中之物,自然更无从谈起饮用过酒水的经验。
要糊弄白纸一张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她顶擅长。
就算来个说话结巴的痴儿,面对一无所知的班首,约莫都能随随便便地忽悠过去,三言两语打发了他。
“咕咚咕咚——”凤萧声豪气地给那落迦倒满一碗酒。等酒液淹没碗口,往外溢出了才停。
她端起大碗,向那落迦敬酒。他不喝,她就捂住耳朵不听,谁乐意闲着没事在这听他胡天胡地的念经。
瞧这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哪像个姑娘家,就是活脱脱一个街溜子。
若叫最爱约束她,管教她的东风放见了,定要掀翻桌子,摔坏碗碟,携着她扬长而去,私底下教训才是。
好以名门淑女为道标,当个称当的东夫人。
那落迦无奈地接过公碗,一口闷了。
“你早前得罪的蜂群,交尾后,雄蜂死,雌蜂存。剩下的第一代会为了族群发展,剥夺生殖能力,沦为起早贪黑建设家园的工蜂。”
搁这讲故事呢。见碗底空了,凤萧声赶忙给他满上一碗酒。
人不说话,单颤着丰密的眼睫毛,黑黝黝的杏眼俨如夜间打着灯笼的萤虫,亮晶晶地盯着人瞧。
她屁股后头要是跟了条尾巴,早就齐刷刷晃悠开了。
由于两者的身高差,凤萧声便是坐着,也得仰着下巴看人。
从那落迦的方向能看到她微张的嘴唇,精巧的下颌,昂起的脖子直往下,叫宽大的衣袍遮住了,不由得叫人觉着可惜。
先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凤萧声制住的情景,一一复现。
那落迦不可遏制地联想到那日唇齿品味到的蜜汁,忽觉喉头一干。
他俯看着人的眼眸加深,隐约有诡秘的赤色在里面流动。可叹就那么一点甜头,竟让他翻来覆去,彻夜回味。
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那日被制服的自己体面扫地,甚至还想他这不成器的晚生,兴冲冲再来上一回。
这一次,他不会再因涉及未知的领域,慌里慌张,最后茫然无措地逃之夭夭。而会选择坦诚地直面内心,张开嘴,让舌头撬动开闸的关口,长驱径入,探访未曾抵达的天光。
那落迦吞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回神,“僧人须得遵守五戒。”
凤萧声一紧张,说话都结巴,“什、什么五戒。没、没听说过。”
莫非他察觉到了什么?他晓得自个喝下的不是水,而是酒?
这可不得了哟,了不得。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准确来说,是做了还没成功。
细思二十余年敲钟事,好比在绝域殊方拾阶而上,侵蚀年华,孤苦寂寥。幸得她一盏春灯,灯烛辉煌,照明了他预计灰白到头的人生。
“我觉得我,或许……”
话音未落,那落迦头颅往下沉,正好和凤萧声的额头磕了个正着。
或许什么?突如其来的正面袭击,凤箫声刚想还手,察觉打击她的对象一觉不醒。
她等了等,胡咧咧地左右开弓都没扇醒人。方才觉察过来,那落迦敢情是个一杯倒。
得咧,再哐哐哐猛抽上几巴掌。
见义勇为,是断无可能。趁火打劫,要争头一份。凤萧声利索地扒了人家的裤子,直接往上坐。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凤萧声人坐了半天,回味出不对劲的地方。这和那落迦醒着的时候不大一样啊。
她找出师姐们给她的避火图翻了翻,挨个检查究竟是哪个步骤出了纰漏。
这可太为难她了。
要她看点发科打趣的小人书还成,反之,静下心来研究精心绘制的图文,从中揣摩出道理,引用到实践中来,跟拿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凤箫声粗略地东查查,西看看。原是启动装置没点着,哑火了。只得连夜跑去求助熄了灯预备就寝的师姐们。
“什么?硬不起来?”禅房里倒水喝的方旭升,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本欲收拾就寝的贺欢宫弟子们,听见这堪称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个个来了精神。
她们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天练的功全在瞬息之间消化干净,就差原地翻十来个跟斗,边翻边听这一骇人听闻的八卦。
首座大人的奇闻异事,可太令人好奇了。连睡得呼噜打得震天响,欲与雷公试比音的姐妹都被没入睡的人摇醒,就怕听漏了一个字词。
在内室里的师姐妹,大部分都在那落迦那栽了跟头。
小部分脱剩一条鸳鸯肚兜,赖在他床头,被武僧目不斜视地拿棉被裹了,铺盖一卷,扔地掷球一般,径直投回她们的院落。
别说,投得还挺准。
可这不纯侮辱人吗?
被迫打道回府的娘子们,先是在空中自由转体,搅了个晕头转向,接着摔到房内的地板上,磕得七荤八素,心里长着不少的怨气。
只要六师姐一声令下,她们能立即整理好行装冲出去,检验检验那了不得的首座大人,是怎么个不得了的情况。
“没想到啊,没想到。”
“真是人不可貌相。”
“白长那么高大个。”
“……”
贺欢宫弟子们东一句、西一句,个个摩拳擦掌,就差立时张罗开。
就冲着那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臭和尚,平白给她们那般多的苦头吃!不狠狠回敬他一壶,叫他威风扫地,都对不起她们的辛勤。
被摇醒的恒天,擦了擦嘴边臭烘烘的口水。
她听了一会,弄明白状况,单刀直入,直点要害。她为师姐妹们早些时日的勤勉,打抱不平,“那我们这一趟不是白来了嘛!还在他身上耗耗那么多的心血!多亏啊!”
“且慢,凡事切勿太早下定论。”
担任定海神针的方旭升,稳住一众姐妹浮躁的情绪,“这硬件硬不硬,得从长计议。当软不软,验过货才明了。不可单看一面之词。”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方旭升拉着凤萧声,抵达案发地点,查验实情。
凤萧声指了指被她几杯酒放倒的那落迦,“师姐,你看如何?”
方旭升盯了会,“挺大的。”
“啊?”
“我是说,”方旭升端起桌面陈设的竹筒,嗅了嗅,“想不到远离酒肉的天阿寺,竟然能给你翻出来这玩意儿。莫怪乎首座大人会中招。”
原本滴酒不沾的人,一旦碰了这消愁解痛的杜康,怕是再戒不掉。其他引人沉迷的宝玩也是一样。
说到这,方旭升耐人寻味地喵向小师妹,期望对方能理解她的弦外之音。
事实证明,榆木脑袋就是榆木脑袋,要她自主开化,莫过于等候铁树开花。迟钝的程度足以叫所有等着看好戏的好事者憋出一团火气,自发引爆柴火。
不是普度众生的老道,就甭想一天到晚思量着点化某人了。开窍二字,是要谨饬地挑拣缘分的。
不等凤萧声说出个一二,方旭升自顾自解答。
“喝醉酒是硬不起来的,能硬起来的,说明没有喝醉酒。”
见小师妹一脸疑惑,方旭升身为六师姐,当仁不让地展开了作答,“喝醉酒的人那处是软的。能硬起来的,都不符合常理。”
饮酒是郎君犯罪的饰词,妇人失贞的罪名。
同样是沽酒而饮,落在不同人头顶,竟有了天壤之别。
人们会绞尽脑汁,为嗜酒施暴的儿郎说情,反过来谴责妇女立于危墙之下,自甘下贱。
“常有歹人假借酒意,侵害良家妇女。小师妹假若来日见着了,”方旭升折下一根树枝,从中折断,“就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好嘞,保准不负众望。”将师姐之命铭记在心,凤萧声托着腮帮子,言道,“我们在寺庙里面搞酒色,就够不符合常理了。”
方旭升摸着下巴,“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