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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番外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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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祈穗第五十次偷偷跑出来了。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出来玩,她娘说了,别跑丢了就可以。
她舅母也说了,不要给舅舅和爹爹找到就行。
今天天气很好,适合跑路。
祈穗收拾好东西,轻车熟路地下山随便找了一家茶楼呆了一下午,喝了好几壶酒,日暮天晚,菱舟泛歌,这个地方是江南繁华的地段,暖纱罗帐,有美人鼓瑟吹笙,有长明灯火,最适合寻欢作乐。
“这酒不好喝,味道和我娘弄的比起来差远了。”祈穗皱眉,付过钱,顺道顺走了桌子上的几颗果子歪歪扭扭地走在长街上,人声鼎沸,烟火阑珊,是她喜欢的热闹,也是她最不习惯的热闹。
藕塘池边,一棵桃花树枝桠粗壮,正是春日的时间,桃花带露,隔着绿水悠悠,开的烂漫,远远看去,像是一片粉红的云霞,倒是有几分风流颓靡的美感。
“开酒。”
开封之后,空气中传来隐隐约约的酒香。
这是祈穗好不容易偷到的酒,如此良辰美景你要是把它偷喝掉,会是何等的快活。 她们家,就属她没有地位,她爹爹不让她喝酒,说是女孩子家喝酒不好,可是他夫人喝的时候怎么没有见他拦着?还有她娘,向来意志不坚定,是一个没有立场的,她夫君只要说几句软话,她就不知道她女儿姓甚名谁了,她试过撒娇耍赖,可是不走运的是她娘……只听听她爹爹的话……
她就是这么一个倒霉孩子。
肯定是投胎的时候没有看准了,摊上了这么一对父母,所以这样欢快地无忧无虑的长大。
浮生醉,这种酒的阿娘从来都不让自己喝,今天算是让她逮到了机会,他肯定好好的尝一尝。
不过,她啃着果子,话说……这酒后劲大,万一她醉了该怎么办?
可是不喝有对不起这天赐良机,风花雪月。
喝了可能会小命不保,回去挨骂。
啧,老天爷怎么这样没有眼力见不是要给她弄了一个这样困难的选择。
“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祈穗笑,爹爹说了,喜欢什么就要先下手为强。
“酒好喝吗?”
祈穗依旧啃着果子,“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喝……”说着,她往树下一看,怀里的果子随着她的动作稀稀拉拉地落了一地。
啧,是一个漂亮美人,这是小姑娘的第一印象。
和爹爹一样的白色头发……金色的瞳孔像是麦芽糖一样干净又透亮……有点像她小时候养的一只白猫……漂亮……喜欢……
不过话说回来,她刚刚明明有设了结界的啊……这个人是怎么闯进来的。
“大人大人……衣服衣服啊!”竹青这些年操碎了心,总觉得自己已经从一株鲜绿的翠竹变成了一株饱经风霜的苍竹。
雾燎抬头似笑非笑。
树上的小姑娘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头雾水的样子,恐怕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花瓣簌簌落下,粉白色的裙角从树枝上垂下,干干净净又傻乎乎的姑娘。
祈穗看着自己手里啃了一半的果子流出的汁水扭过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心虚是肯定会心虚的,但是气势是一定不能输的。
“那个谁,说你呢,你打算怎么办!”竹青气急败坏,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的衣服全都是他洗啊,万一洗不干净,他还得重新给他做一套。
祈穗:……
“我给你洗干净?”
“我缺给我洗衣服的人?”雾燎反问。
“那我赔你一套新的。”
“我缺那点钱?”雾燎依旧不太满意。
祈穗:……
“那你说你想怎么样?”
“我想要你那壶酒。”雾燎淡淡开口,但是颇有一种你不给,我就不放过你的气势。
“不行,我也就这么一壶。”
竹青一脸不屑地说,“大人,不过就是一壶酒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又不是你一直在找的那壶酒……”话说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该不会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壶酒吧!”
说来也奇怪,天下之大,除了当初遇见的那个人以外,好像没有人才能拿出这样的酒了。
“那你告诉我这壶酒从哪里来的?”
祈穗:“我娘酿的。”
雾燎:……
说了和没说一样。
但是,雾燎歪着头轻轻地笑了笑,“那你说,我要是就想要你这壶酒你应该怎么办?”
祈穗撅嘴,“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
“是你先弄脏我的衣服再先。”
祈穗:……
怎么会有一种被吃的死死的感觉?祈穗一脸怀疑人生的看着天空,在怼人这一方面第一次遇到了对手。
“你要真想喝,我可以给你酿。”祈穗见过自家娘亲酿酒的过程,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方子都知道了,不至于做不出来吧。
她一直坚信自己遗传了自家爹爹和阿娘聪明灵活的脑子,无论是什么肯定一学就会。
“不过花的时间有点长,我还不如给你把衣服洗干净……”
“好啊。”雾燎答应的很干脆。
“啊?”答应的声音和吃惊的声音同时响起。
竹青在一旁瞪大的眼睛,大人不是最讨厌和别人有牵扯的吗?为了一壶酒,现在连底线都不要了。
“什么时候酿出来了,什么时候放你走,怎么样还是公平的吧?”
祈穗从树上跳下来,表情生动,连手带脚都指着雾燎,“公平个毛线球啊,见过无赖,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
“我这衣服的丝线是雪蚕丝,上面的珍珠是鲛人哭下来的泪珠,染料是晨曦之时的夕雾花做的……”
“停停停停停。”这个她确实赔不起,祈穗哭丧着一张脸,“你穿衣服穿的这么招摇撞市干什么?这里人那么多,你不是摆明着想让人家给你弄坏吗?”
雾燎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因为我有钱呀。”
祈穗:……
“我阿娘说过,过度炫耀自己的财富是可耻的,是该死的,是要天打雷劈的!!!”
“不管,先让我喝到酒再说。”雾燎一把抓过小姑娘的后衣领,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拎了起来,“我的要求也不高,酿出一模一样的味道就好。”
竹青:!
这是要带回去的节奏啊!他这是马上要失业了?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竹青发现他完全是多虑了。
雾燎皱着眉头,拿起竹瓢浅浅尝了一口罐子里的酒,“你确定是这个味道吗?”
祈穗单手托着腮,“好像大概或许可能不是这个味道吧……”浮生醉对用料的要求特别高,必须要用春天里下的第一场雪的雪水,清明前的龙井,埋在梨花树下等第二年打开……
这是她失败的第三个年头了。
话说她都已经偷偷跑出来这么久了,爹爹还有阿娘怎么还不来找她?她在这里过得可可怜了,又要给人做饭,又要给人酿酒,又要给人洗衣服又要给人缝衣服的,上面还要负责打扫卫生上街买菜,给园子里的花浇水……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又没有酿出来呀,看来今年不能放你走了。”雾燎依旧是那副轻飘飘的语气,听着还有几分嘲笑的意思,祈穗不服气也不明白,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步骤,味道怎么会差距那么大呢!
祈穗也不是没有尝试着逃出去,但是通常的结果就是她还没有出这个院子就被人抓回来了。
虽然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承认,但是修为上,雾燎这个二货单方面碾压自己。
竹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好祈姑娘是一个迟钝的,但凡换一个人就会发现,他们家英明神武的大人大半夜不睡觉,偷偷往酒里面加蜂蜜……这味道怎么可能没有变化。
雾燎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小姑娘苦恼的表情,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白色的衣袍上,用金色的线勾勒出了一朵又一朵的昙花,周围的麦穗麦芒尖锐,却又温和而富有生机,就连阳光貌似也格外的偏爱它,踩在麦芒尖端绕着昙花一圈又一圈,绣工精细,在阳光的照耀下,漂亮而又晃眼。
而且衣服终究还是没有洗干净,但是祈穗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来挽救这件贵的要命的衣服。
在上面绣上图案就可以了。
竹青在心里小心的嘀咕着。
还说不喜欢呢。
这么一件衣服不知道穿了多少年,谁碰也不行。
茶楼也不去了,青楼也不逛了,一天到晚的就窝在这个院子里头喝茶看书,最大的兴趣就是把祈姑娘惹生气了再耐心地哄回来。
要是不喜欢,怎么会为了祈姑娘专门设了这么一个复杂的结界,不就是私心里想多留她几年吗。
当年,大人执着于那一壶带着茶香味的酒,一连找了好多年。
现在,竹青看着那个埋在槐树下面的酒坛,不合时宜的突然想笑。
祈姑娘其实酿的第一壶酒就格外的符合大人的心意,大人悄悄地取了名字,叫花露浓。
“这壶酒需要倒掉吗?”祈穗有些不舍得,毕竟这一壶酒也花了她好大的力气。
“不用,回头往里面放点草药看看能不能挽回一下变成药酒。”
祈穗转身,“随你便。”
雾燎头上的簪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调成了麦穗的形状,他从摇椅上站起身来,“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觉得还挺好喝的。”
“真的?”小姑娘兴冲冲的又转过身,漂亮的眉眼过分的好看,甚至有些恍眼睛。
“真的。”雾燎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我爹爹和阿娘肯定已经等急了。”
言意映和祈青梧在一边表示: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啦你开心就好。
“你就那么想离开?”雾燎慢慢地逼近祈穗。
竹青愿意称这个场景为,大人他急了,他急了!!!
叫你天天欺负祈姑娘,现在知道后悔了,嘿嘿,到手的夫人跑了,到时候连哭都没有地方哭。
“对呀,毕竟我本来就是被你骗过来的。”祈穗若有其事地点头。
一阵春风吹来,院子里的木门吱呀呀地被吹开,祈穗头上青色的发带飘起,带着温暖明媚的暖意,“不过呢,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了。”
“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雾燎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笑出了声,“好……”
竹青在一旁看着眼睛有些湿润,这个场景他愿意称之为——大人在人世间不停流浪,终于找到了自己归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