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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世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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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犹记得和周子黯的第一次相遇。
当时周子黯穿着袖子、领口皆黑的校服。这肥肥大大的挂在身上,就像给树套上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肮脏麻袋。
周子黯头发如无人扫墓的坟上青草,七扭八歪,再配合上他那涣散的不知道几天没睡觉的眼睛,仿佛是路边的孤魂野鬼。
好在长得还算清秀,可右额上却有一块墨渍?
白夜走近一看,原来是块胎记。
可以说,白夜对周子黯的第一印象相当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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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怎么把一个小乞丐领到家里来了?
父亲白银川声若洪钟,笑容满面地把周子黯推到白夜面前,介绍道:“儿子,这是周子黯!将来要来我们家里住一段时间。你们两个先来认识认识。”
然后又跟周子黯说:“这是白夜,我儿子。你们俩年纪一样大,以后就是同班同学了。”
周子黯……这个名字,白夜好像在哪听过。再结合那个胎记,白夜瞬间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两个月之前,沙雅市周衡杀妻砍子案中,那被砍的儿子吗?
白夜打量着眼前这人,纳闷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
而后他问白银川:“爸,你们认识?“
“小黯的爸爸和我以前是邻居同学,他爸妈前不久去世了……我就打算照顾这小孩。”
当时甚至还没有开庭审理此案,周衡也还在关押中,但白银川却说周子黯是孤儿。
周子黯也没反驳,白夜心下了然,不再过问。
白银川高朗市有名的慈善家。生意做得大,出手也阔绰,常捐善款。所以照顾一个故人之子,没什么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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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瞬间对这个男孩产生了好奇,他很想知道他父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有人先杀妻子,再杀儿子呢?
但也不能一见面就问,所以白夜只是走过去柔声细语地问:“我生日十一月二十,你呢?”
周子黯眼睛如黑色漩涡,里面盛满了白夜看不懂的情绪,也轻声回:“……二月初九。”
“那你以后就是我哥了,子黯哥?”
白夜说三个字的时候,尾音上扬,音质柔软清透、宛若浮云,分外动听。
白夜也是唯一一个会这么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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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后来周子黯在床上顶撞他的时候,总是要求白夜这么叫他。白夜若不从,就会遭受残酷对待,那家伙浑像个畜生!
白夜也只好随了他的意,指尖爬向他如弓的脊背上,唤他一声“哥”。
周子黯因为暗恋,而偷窥、调查他,白夜可以接受。
周子黯为情所困,把他关起来搞,白夜不能接受,但能理解。
可他妈的……周子黯居然杀了他?
甚至在死之前,还口口声声说爱他?
白夜理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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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六月一日,子夜,也是一个雨夜。
窗外雨声如同狂风袭击玉米田,哗啦啦的。一道白色闪电劈过,如同发着寒光的利刃,将整个玉米田拦腰斩断。
雨点却并不屈从于闪电,向暗黄大地砸击,以安塞腰鼓般的鼓声应和。
室内,周子黯在和他做完后,剥了一块巧克力,递给他道:“夜儿,今天是儿童节,来,张嘴!”
白夜身上的热汗还未消退,无奈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我觉得你是。”
看见周子黯眼里盛满了爱意,白夜道了声谢,然后一口将那巧克力咽进嘴里。
滑腻香甜,却带着致命的毒素。
可白夜却浑然不知。
在他身体还酥麻发痒,腿上白痕未拭之时,他的情人便递给了他驶向地府的通行证。
多么甜美的残忍,多么暧昧的报复。
之后死亡的恐惧与痛苦在白夜体内横冲直撞,烈火般燃烧。
“鼠儿,我疼。”
白夜噙着泪勾住周子黯的手指,却几乎握不住。
那时周子黯却神色平静、眼里淬满了冰,白夜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刚才的巧克力啊……
原来是最爱他的人递给他的,他最爱吃的食物,要了他的命。
白夜嘴角的血陪着周子黯眼角的泪一同滑下。
还有周子黯那一声轻若鸿毛的“对不起”。
“为什么?”
“他们要找到你了,而我不能让你离开。”
“……”
“乖,很快就不疼了……”周子黯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如缚仙之锁。
白夜本想保持最后一丝体面,可五脏犹如被万蚁啃噬,他的手在周子黯身上胡乱地抓,挠出道道骇人血痕。
死之前,白夜花了最后一丝力气,吻住周子黯,将口中的毒血喂了进去。
周子黯也并未躲避,而是回吻,诉说着灼热的爱意,沉醉、靡乱。
两条舌头恍若两条毒蛇,置换着口腔内的毒液。
“轰——”雷声渐近,滚滚而来,如同远方黝黑山脉上传来的丧钟。
外面的雨似乎更急了,不断攻击玻璃窗,一点雨水顺着渗了进来,濡湿了白色墙壁。
巧克力的腻是仅属于凶手与被害人的湿漉漉的吻。
而巧克力的甜是情人死亡的香气。
“我恨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