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们的妖怪书》右耳

4、孤女胡小雅（二）

　　“……”沈白有些无语。他有年头没跟狐狸精打交道了，有些吃不准这小萝莉的路数。按理说狐狸精那都是千灵百巧的主儿，怎么这个胡小雅看着有些傻？

　　“对了，小雅，你的行李呢？”沈白终于发现，自从看到胡小雅到现在，她一直都是两手空空的。

　　“没……没了……”

　　“没了？”沈白“哦”了一下，想当然的道：“是不是家里遭灾，都弄没了啊？”

　　然而胡小雅却摇头，“不是，家里东西大部分都收在镯子里头了。”

　　“镯子？！”沈白眼前一亮！他一听就知道知道胡小雅说的镯子是什么，那绝对是一件“纳须弥如芥子”的上等宝物啊！多少年没见着这样的好东西了，看来宝贝都藏在山里头呢！“镯子呢？”

　　“徐大爷说俺年纪小，先替俺收着呢！”

　　“……”

　　“叔！叔！！”胡小雅见沈白咬牙切齿的直运气，怯生生的问，“你怎么了？”

　　“没事儿！”沈白随手把遥控器丢给胡小雅，“你先看电视，我打个电话去！”

　　“哦。”

　　沈白一进里屋，关上门就把徐福给的名片掏了出来，照着上头的电话号码就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一女的，声音轻柔，一板一眼：“江苏省古籍研究所，捐款请拨1，捐书请拨2，其余请拨3。”

　　沈白摁了3。

　　电话铃声响了三分钟都无人接听。

　　沈白只得重新打，这回他摁了个2。

　　这回响了半分钟的样子，有人接了，是个女的，没精打采的问，“捐什么书啊？”

　　“《白素贞传奇》！”

　　那女的愣了一会儿，忽的斥道：“神经病！”“砰”的就把电话给挂了！把沈白给委屈的——他虽然不爱看书，可家里的的确确有一本《白素贞传奇》，也的的确确称的上是古籍——那还是明朝万历年间的刻本！当年沈白化身一富家公子在杭州逛荡，恰好看见坊内有卖这么本歌颂蛇类的书，便毫不犹豫的买下作纪念了。那会儿沈白靠着雷峰塔读完书后还无限感慨，要是真有这么一条美女蛇该有多好啊，那他也可不就不用打光棍了嘛！

　　沈白再次拨通电话，这一次他摁了个“1”。

　　电话响了一下就被一男人接起来，“你好啊，这里是江苏古籍研究所，请问有什么事？”

　　沈白学乖了，“我想捐款。”

　　“厚厚厚……”男人笑得无比开朗，“太谢谢您了，真希望像您这样懂得古籍保护重要性的热心市民越多越好，我给您个银行账号吧，您看用哪个银行比较方便？工商？建行？招商？农行？有网银吗？”

　　“我用支付宝行不？”

　　“行啊，那更方便！您记一下……”

　　“先等等，”沈白忙道：“我说你们徐福徐所长在吗？”

　　“您找我们徐所长干嘛？”

　　“这个……”沈白眼珠一转，“我有一朋友欠了他钱，托我还给他呢。”

　　“哎呀，”男人惋惜道：“徐所长最近都不在所里！”

　　“啊，他去哪儿了？”

　　“到巴黎开会去了，卢浮宫好容易答应对我们开放一部分珍贵典籍。”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不清楚……”男人又道：“要不您把钱直接打到我们帐户上吧？回来我给徐所长说一声……”

　　“不行啊，我朋友托我当面交给他，”沈白想想又没好气的补充一句，“还得找他要欠条呢！”

　　挂了电话，沈白无比的郁闷。他这回是真的被害的不轻，收养一个小狐狸精是小事儿，可怎么让小狐狸精在这家属院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住下去，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更别说想要像个正常人那么过日子，光这花费就多了不少哇！别以为妖怪就必定神通广大，沈白要是会点石成金，他早把喜马拉雅山给点了！他一个小公务员一个月也就两千块钱不到点儿，外事接待处又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唉……要是胡小雅真是只狐狸倒好了，直接当宠物关笼子里养就行，可现在得当个人养……要是有那镯子就好了，就算里头没啥东西，那镯子本身就有无穷的妙用……

　　正想着，沈白忽的听到一阵“擦擦擦”的声音，像是有谁在洗衣服，他连忙走出去，跑到卫生间一看，原来是胡小雅，小萝莉正站在水池边，卖力的搓揉着一堆湿哒哒的衣物——沈白看了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瞧，发现那可不就是自己穿了两个月都没洗的牛仔裤！

　　胡小雅见沈白目不转睛的瞪着自己，脸上多了丝害羞，“一会儿就得！叔，你家有别的肥皂么？”她指着水池旁的一块香皂，“那个不怎么好使，洗不干净！”

　　沈白有点儿愣神，活了几百年，还真没人给他洗过衣服，更别说是个女人了——胡小雅虽说是个狐狸精，可也是异性不是？

　　“别洗了，”沈白抢过牛仔裤往盆里一丢，“哪能叫你一个孩子给我洗衣服呢！”

　　胡小雅笑起来，脸红红的，“没关系的，俺在家一直洗来着……”

　　“那……那也别手洗，这不有洗衣机么？”沈白随手把旁边一台破“海尔”给打开了，“这个多快啊……”他刚要把牛仔裤放进去，胡小雅“哎”一下叫起来，便停住问：“怎么了？”

　　“第一遍得用手洗，不然有些脏的洗不掉，”胡小雅指着牛仔裤上几处污渍，“叔，你看这儿吧，得用几颗饭粒，先搓揉开了，然后再打肥皂……这一块得用刷子刷……”

　　“好好好！随便你吧……”沈白有点头疼，“我先出去一趟，你要是不想洗了就扔那儿，千万别累着！”

　　沈白说完就出门了，到了楼下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事要办！他是野惯了的，突然家里多了个人，便浑身的不自在。

　　走到大院外头，沈白想了想，便打算去小卖部买包烟。小卖部的老板姓刘，在家行二，老远看见沈白就招呼，“小沈啊，那挺漂亮的小姑娘是你表侄女儿？”

　　“嗯呢。”沈白懒得多说这个，掏了十块钱扔柜台上。

　　刘二一边到柜子下面拿烟，一边继续搭讪，“前面找到这儿还跟我问路呢，真水灵，长得跟一日本明星似的……就、就眼睛特别大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沈白顿时就不爱听了，“瞎扯什么呀！”他接了烟，刚要走，忽的瞥见旁边的货架，便指着一包亮闪闪的，“那个是啥？”

　　“啥？”刘二一看，“这个叫‘小小酥’！小孩吃的？给你表侄女儿买的？”

　　“好吃？”

　　刘二翻白眼，“那当然了！”

　　“来两包吧！”

　　沈白买完东西，刚要回去，手机就响了，这回打来的是同事陶然，就是那个在高速上吃了三天泡面还没到家的小伙子，一直挺崇拜沈白，管他叫哥！

　　“沈哥，晚上有空不？”

　　“啥事儿？”

　　“我请客，咱一块吃小龙虾呗？”

　　沈白琢磨了下，想着家里也实在没啥可吃的，不如带着胡小雅一块出去吃，也算是带她认识点人，便答应了。

　　走到楼下，沈白头一抬，就看见阳台上多了个小小的身影，正踮着脚在够一根架在外头的竹竿，估计是想要晾衣服，可惜她人矮胳膊太短，看起来挺吃力的。

　　沈白心里一热，想这小萝莉还真不错，既乖巧又能干。正准备赶紧上去帮她一把呢，就见阳台上忽的一道白光闪过，跟着一溜湿衣服全都稳稳的挂在竹竿上了！

　　沈白的汗“刷”的就下来了！忙飞似的冲回楼上，也没顾上拿钥匙开门，直接一脚踹了就冲到阳台上，正好瞧见胡小雅浮在半空，手里还掐了个诀，右手拇指顶住中指第二节，指尖还有半截火舌一窜一窜的！

　　“快住手！”沈白大叫一声，嗓门儿都变了。他心里后怕呀——莫非这小萝莉要在阳台上放火？

　　胡小雅转过身，奇怪的看着沈白，“叔，你这是咋了？脸那么红？”

　　“你……你这是要干嘛？”

　　“俺？”胡小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这才愁眉苦脸的道：“俺的南明离火咋也练不好，要是俺娘在，这些衣服一会儿就干了，都用不着见太阳。”

　　“……”沈白总算知道了，感情胡小雅是想用南明离火来烤衣服！“以后不准这么干！”

　　胡小雅被沈白一吼，大眼睛眨了两下，跟着就泛出水气来，轻轻的“哦”了一声。

　　沈白一见她那委屈样，也觉得自己对个孩子太凶了点，便又好声好气的道：“小雅啊，咱现在是住在城市里，可不比山里头！咱这儿左邻右舍的都看着呢，你说谁要是瞧见你手指头冒火，还不得吓出个好歹来？”

　　这下胡小雅明白了，点了点头。

　　“还有，你那个轻身功夫，可千万别再使了！”好么，飞到阳台外头晾衣服，给宋大妈瞧见非得直接送医院不可。

　　“可……可俺够不着……”

　　“回头我给你买一长的晾衣叉！”沈白朝楼下四周望了望，还好下午日头毒，外头没有半个人走动。

　　“哦……”胡小雅低着头，看着脚尖。

　　“好啦，小孩子要乖，要听话，知道不？”沈白实在是没有什么照顾小孩的经验，说来说去也就知道“乖”一个字，“听话”两个字！

　　胡小雅这次没直接答应了，揪着裙角，“俺不是小孩子……”

　　“呃……”沈白舔了舔嘴唇，“我说你今年几岁啊？”

　　“俺是辛亥年生的，俺家也是那年搬进山里的，俺爹说国家太乱了，得等上一个甲子才能缓过劲儿来……”胡小雅说着又开始眼泪汪汪，“明年就是俺整生日了，本来俺爹说好了给俺做寿的，可现在……全家就剩俺一个了……”

　　沈白一见小萝莉又哭了，顿时手忙脚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道：“别哭了，这不是……不是还有你叔我么？不还有徐大爷了么？再说了……你爹娘家人也不是都去了，咱跟那普通人不一样，就算肉身没了，只要一点灵光不灭，早晚还得练回来不是？你放心，明年咱照样给你做寿，叔给你买个大蛋糕，三层的，点……一百根蜡烛！！！”

　　小萝莉破涕为笑。

　　沈白心道，他要是去蛋糕店要一百根蜡烛，没准市电视台都得找来——以为海江市出人瑞了！

　　“叔，晚上俺给你下面条吧？”小萝莉是真贤惠，在厨房里找了一圈，发现就一卷挂面外加两个鸡蛋。

　　沈白这才想起来陶然那个电话，“别下面了，晚上咱出去吃！”他看了眼胡小雅身上的连衣裙，觉得离饭点儿还早，不如先带小萝莉去添置点东西，“走，咱先买点东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