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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身世 ...

  •   乔鸣鸿垂下眼帘,“所以?”
      路光阴继续说,“能让她如此上心的人中,只有甘锦梨,而且我上一次见她这样似乎也是与甘锦梨有关。”
      “哦——”乔鸣鸿拉长调子,将窗户开到最大,坐在窗台上。
      路光阴见他侧坐着,问他,“你要干什么?”
      乔鸣鸿一条长腿垂下,“我去刁个风弄个月,你去不去?”
      路光阴已经明白他想做什么了,但他还是说:“大白天哪来的月。”
      他用的是陈述句,言外之意很明显:你给我坐好别惹事。
      乔鸣鸿没听懂他的暗示似的,又说:“你能不能理会一下意境?”
      路光阴直接回答他:“语文不好,理解不了。”
      “同桌”,乔鸣鸿的声音满是无奈,“做人不能太直白。”
      路光阴依旧直白,“翘课就翘课,还刁风弄月。”
      “冤枉”,乔鸣鸿举起双手作无辜状,“我牺牲宝贵的补觉时间去关爱同学,哪里有错?”
      路光阴轻轻“啊”了声,又说,“那你可真是热心助人。”
      乔鸣鸿已经准备从窗户翻出去了,他说:“都是党领导的好,为人民服务。”
      他接着向路光阴伸出右手,“这位先生,要和我一起去为人民服务吗?”
      路光明的眉眼弯了弯,语气中也有笑意,他轻声回答:“好啊。”
      乔鸣鸿身子向后一仰,向窗外倒去,路光阴被他吓了一跳,这里是一楼,但也有一定的高度,他快步走到窗边,看窗下乔鸣鸿正笑着朝他招手,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乔鸣鸿已经换下了校服。
      他上搭浅蓝色外套与白色衬衫,下搭深蓝色牛仔裤,干净的白袜与黑鞋,路光阴想起这是第一次见面时乔鸣鸿的着装,他伸开双臂,朝路光阴笑,“同桌,我接着你,要不要?”
      路光阴回头看了看,说了句,“不用。”便从窗跳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
      乔鸣鸿有些惊讶,“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路光阴理了理校服,听乔鸣鸿说:“我还以为你这样遵守规定的好学生,会安分地从大门走出来。”
      “当然不会,你看。”
      他手一指,乔鸣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史瑾瑜正扶着姜子威走过来,“所以我跳了窗。”他说完准备往出走。
      “等等”,乔鸣鸿叫住他,指着他身上的校服,“你就穿这出去?”
      路光阴回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行吧”,乔鸣鸿叹了口气,紧接着就亲自上手扒了路光阴的校服外套。
      “你干……唔。”
      路光阴被一顶帽子压得措不及防,他理了理扣在头上的渔夫帽,又接过乔鸣鸿递过来一个口罩,乔鸣鸿领着他向西墙走去。

       “你认识路吗?”
      路光阴见乔鸣鸿气昂昂地准备“跨过鸭绿江”,忍不住出声问。
      “当然,学校里的每一片我都早就摸清了,西墙路过的人最少,而且出去就是街道。”
      “那你知道林夕往哪儿走了吗?”路光阴见他脚步不停,就听乔鸣鸿慢悠悠地说:“所以我带你来为人民服务啊。”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西墙下,乔鸣鸿转头声音从口罩后透出来,“同桌,要不要我教你?”
      他想:cp楼里都说了,路光阴连课都不翘,还翻墙,怎么可能?
      路光阴往下压了压帽子,只说了句“管好你自己”后,猛向前几步便上了墙头,他一条腿曲膝踩在墙上,另一条腿垂下,他垂着眼看乔鸣鸿,眼神平静,一点儿也不像第一次翘课的样子,全然不知自己在cp楼中整理出的人设中又崩了一条。
      “你上不上?”他的声音平稳,中间连换气都不用。
      “他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事!”
      乔鸣鸿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现在有人给我俩拍张照,cp楼里一定又会炸,他叹了口气,也上了墙头,两人悄悄翻下,路光阴在前面走着,突然说了句,“想问什么?”
      “哎?”乔鸣鸿和他并肩走着,“你怎么知道?”
      路光阴眼角有笑意,语气却是无奈的:“今天没怎么听见鸟叫。”
      乔鸣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说谁是鸟,我怎么就是鸟了,虽然我名字是‘鸣鸿’吧,但怎么就成了鸟了,哎,同桌你说话啊……”
      路光阴听到这习惯的声音,“好吵啊。”
      乔鸣鸿又问,“你以前翻过墙?”
      路光阴点点头。
      “你还翘过课?”
      路光阴还是点点头。
      “那——你打过架吗?”
      路光阴脚步不停,他想了想“算是吧。”
      乔鸣鸿心中大惊,但还是镇静问他:“那你抽烟喝酒染发烫头吗?”
      路光阴用一种“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他“我为什么要干那些事?”
      “可是你翻墙翘课还打架啊。”路光阴点头,并不否认这些事,“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英烈之后在这些事面前又算什么?
      “你……你不在乎?”路光阴自嘲地笑了笑:“我怎么能在乎?”
      是了,他怎么能在乎,可他又怎么又能不在乎。

      乔鸣鸿想起他的自我介绍:“路光阴,重阴。”
      “在想什么?”路光阴略显低沉的嗓音在乔鸣鸿耳边响起。
      乔鸣鸿回神,却不知该说什么,路光阴叹了口气,向不远处的一间屋子一指,“你打头。”
      乔鸣鸿点头,“行吧。”
      他背着手向那间屋子走去,抬头敲门时鼻尖却轻轻一动,放下了敲门的手。
      “怎么了?”路光阴见他没有动作,自己已屈了指准备敲门。
      “先别动”,乔鸣鸿脸色不好看,他找出两副手套戴好后还压低了声音对路光阴说:“我闻到血腥味了,就在门后面。”
      路光阴神色一凛,两人相视看了一眼,果断选择从墙头翻进去,两人轻手轻脚落了地,路光阴轻轻拍了拍手,想起自己戴了手套。
      院子里太安静了,有一种死寂的氛围。路光阴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下,他下意识揉了下,总觉得非要出点什么事。
      血腥味越来越浓,路光阴不自觉间皱了眉,突然撞到了面前的乔鸣鸿背上。
      “怎么了?”他揉了揉鼻子,听乔鸣鸿沉着声音问他:“直接进去吗?”
      路光阴还没说话,所从里面传来一道女声:“来了就进来吧。”
      那是林夕的声音。
      乔鸣鸿推开门,吸了一口凉气,他转身遮住路光阴的视线,“光阴,别看。”
      但路光阴没有听他的,他轻推开乔鸣鸿,被眼前的血迹惊得后退了一步。
      甘省文脸色苍白,躺在地上,两只手紧按住不住涌出鲜血的伤口,林夕手里的刀折射出冷光,刀尖不住有鲜血滴在地上。
      路光阴是最后看到甘锦梨的,她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一团白色的东西,地上是玻璃杯与酒瓶的碎片,血味、酒味、烟味混在一起,即便是有过部分了解,他也想象不出甘锦梨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光阴,乔鸣鸿带你翘课了?”
      林夕就像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似的。
      路光阴“嗯”了声,林夕有些苦恼,“你们这要被班主任逮住了还不是写检讨。”
      “事情完的快就能早回去,人是你捅的?”乔鸣鸿插入,直白地问了这个问题。
      林夕看都不看几近昏迷的甘省文,点头“嗯,早就想这么做了。”
      “那怎么今天才动手?”/“为什么?”乔鸣鸿与路光阴同时出声。
      “答案很简单,他背了承诺,伤了小梨,所以我捅了他,我只是让他规矩点又不是杀了他,怎么样?”
      林夕转着刀,刀上的血甩的四处都是,有一滴飞溅到她的脸上,她皱着眉擦掉了。
      事件很简单:“他答应我却违背了承诺,我为了保护小梨正当防卫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不,不是林姐姐,是,是我干的!”
      乔鸣鸿看了甘锦梨一眼,笑她:“算了吧,你连话都说不利索,还拿刀捅人,你说捅人的是我同桌我说不准还能信几分。”
      路光阴在旁边瞪了他一眼,“你会不会说话。”
      甘锦梨坚持,“是我干的,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是这样的:在甘锦梨报名后当天晚上回家后找出自己平日积攒下的零用钱,“我数了数,已经有两百多了,我想可以换一双质地好一点的一双运动鞋。”

      她只是想换一双新鞋,她没错。

      “可是爸爸回来了,他身上有浓烈的酒气,他还看到了那些钱……”
      甘省文手里还提着瓶快见底的啤酒,甘锦梨见他这样,条件反射地开始发抖,
      “我太害怕了,没注意到有一张钱掉在了地上,他捡了起来。”
      甘省文捡起那张钱,轻轻笑了下,问她“谁给你的?”
      他动作轻柔地抚摸着过锦梨的脸,又问了一遍,“谁给你的?”
      她听见自己细小的声音回答:“没,没有,是我自己,自己攒的——我被打了。”
      甘锦梨说到这儿神色漠然,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为了证明她说的是真的,她沉默着撩起衣袖,露出斑驳的伤痕,大小长短交错,深浅杂着,不知是人被打出了伤疤,还是伤上长了个人。
      她继续说,“我并没有全拿出来,他将那些钱往口袋里一塞便又出去了。”
      她早就习惯挨打了,她用剩下的钱,向收旧衣服的地方换了双较新的鞋。
      “他的钱花得太快,又刚巧看到了我这双鞋,他要了我的鞋,来换一包硬中华。”

      女儿的荣誉连一包烟也比不上。

      “我拒绝了。”
      “他再次虐打你,你动手了。”
      路光阴理清了思路,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甘锦梨点头,“林姐姐来了,她告诉我‘别怕’,我当时害怕极了。”
      “你缩在角落,林夕擦干净你的指纹,握住了那把刀,她为什么这么做?”
      乔鸣鸿也理顺了思路,只是不理解林夕为什么这么做,他推推路光阴,“同桌,你说句话啊。”
      路光阴皱着眉,脑海中回忆着有关甘锦梨的一切,家暴,自杀……
      自杀……他垂着眸看着她,甘锦梨神色落寞,在某一刻像极了那个人。

      “林璐晨有唐卓深,甘锦梨有张语棠……我什么也没有。”林夕那天的话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是了,路光阴想起来了,他开口,“张语棠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甘锦梨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面部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路光阴更确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逼近一步,微眯了狭长的眸子:“是张语棠干的,对不对?”
      甘锦梨不说话,路光阴语速缓慢:“甘省文打了你,张语棠冲动之下捅了他,在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后,仓皇逃走,你捡起……不对,是林夕捡起了那把刀,擦掉的是张语棠的指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路光阴语气锐利,矛头直指林夕。
      “林姐姐……”
      甘锦梨下意识看林夕,林夕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个笑,语气温柔,“小梨,和乔哥哥先出去。”
      她不想让更多人听到。甘锦梨不想出去,林夕重了语气,“出去!”
      她不再说话,甘锦梨被吓了一跳,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乔鸣鸿上去哄她,轻轻拉着地的袖子,护着她往外走。

      林夕又叹了口气,自语:“我是不是吼重了,小梨以后该不认我了。”
      路光阴关好门,就见林夕从眼中抠着什么。
      路光阴见她抠下一副美瞳,那琥珀色的眸子就这样暴露出来。路光阴心里一惊,这眼睛……
      林夕抿了抿嘴,像在思考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对了”,她说:“从这儿开始吧。”
      “你应该想起我说的那句话了,不然你想不起‘张语棠’这个名字。”
      路光阴点了点头问:“那林璐晨与唐卓深是……”
      林夕回答,“那是我妈和……我现在的父亲。”
      “现在的父亲?难道你以前的就是……”
      林夕点了下头,“是我,我7岁那年,我妈想为我买个生日蛋糕,他不同意,还打了她,我本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过去,谁想这件事还没完,他认为我的存在给他的烟酒命根子带来了严重的负担,他已经忍了七年了,于是……”
      “他打了你?”
      林夕摇摇头,“他杀了我。”
      路光阴眼睛猛地睁大,听林夕声音放轻,“甘锦梨……多好听的名字啊,我配不上这个名字,甘省文杀了我,我杀了甘锦梨,林璐晨终于报警了,呵——”
      她轻轻笑了下,“怎么现在才报啊,我腕都割了。”
      路光阴想起那天在林夕的手腕上看到的伤疤,原来是那个时候……
      “我撑着看到甘省文被戴上手转,林璐晨被扶上救护车,然后笑着向后倒去,却被人抱在怀里,模糊中我只看到那人肩上的四角星花,“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警服…”
      “路叔叔的警服洗得干净,我却弄脏了……”
      路光阴起听越熟悉,恍惚中似乎回想起了那一天——

      那天路时瑾回的很晚,身上带着浓郁的血味,把跑过来的小光阴吓在了原地,眼圈就开始红,路时瑾哄不住儿子,顾苒忙着跑过来,拖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你又去干什么了?”
      路时瑾温柔地摸了她的长发,“一个小姑娘的,和咱们品品差不多大。”
      顾苒边解他的衬衫,边问:“小姑娘怎么了?”
      路时瑾垂眸“家暴,自己割腕了,还好我及时赶到了,但这以后……”顾苒明白他的意思,也抱着小光阴坐在沙发上,以一位母亲的身份说:“以后多照顾一下。”
      这一照顾,就是一辈子——

      “路叔叔接手这个案子,深入调查后发现甘省文在与林璐晨婚后第二年,就出轨了。开庭审判我跟了林璐晨,改了姓名,姓林名夕,夕日欲颓。林璐晨再婚,她嫁给了高中时就喜欢她的那个男生。”
      林夕欣慰地笑了一下,“唐叔叔对她很好。”
      路光阴静静地听着,突然问:“那你为什么给他打钱?”
      林夕的笑很快沉下去“因为他有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女儿,也叫‘甘锦梨”’。他出了狱,哦,只判了几年,本性未改,他出狱那天,小梨去接的他,我那天刚和路叔叔告别,转眼就看到了那双源于同一人的琥珀色的眸子。”
      那双眼睛太过熟悉,以至于她一下回想起那猪狗不如的过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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