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九. 活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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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等，拿着它进来。”
雅柏菲卡当机立断，侧开身让米诺斯进入室内，他又看了眼地上黏糊糊的恶心肉块，自动屏蔽那刺鼻的恶臭气息。
米诺斯也察觉到被这股恶臭吸引，即将要打开门过来观察情况的其他幸存者已经将手放在门把上，他立刻迅速躬身，捞起肉块，闪身进入屋内。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以巴连达因为首者马上就来敲门：
“拉达曼迪斯，你没事吧？”
“我没事。”
这是拉达曼迪斯能够再次近距离地仔细观察米诺斯的难得的机会，他神情复杂看着米诺斯一系列动作，但他依然主动走到门后：“可能是哪里尸体腐坏严重被风吹来的气味，你们回去休息吧，等会我来找你，巴连达因。”
门外人应允了声，“不过……”那声音欲言又止，“门外有些……”
“没事的，我向你们保证。”
雅柏菲卡及时出声向他们承诺，他走上前，拍了拍拉达曼迪斯的肩，将他拉去自己身后。
听此，门外人也不再追问。米诺斯倒像是松了口气，他拎起那团肉块，直接丢进卫生间，也包括他自己。这一举动反让拉达曼迪斯莫名觉得放松，米诺斯通常比较在意形象，眼下他身上沾满了不明污秽，恐怕刚才在门外顿住也是因为此。雅柏菲卡见状，也从储物柜中找来一包酒精湿巾和一套干净的白袍，他拿着这些进到卫生间，一会后他走出来，在衣柜中翻找片刻，丢给拉达曼迪斯一套干净的旧衣：
“这是米诺斯的，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小。”他说，且也为自己找了一套，走进房间换上，很快他再度走出，在拉达曼迪斯的注视下穿上挂在卫生间的白实验服，并带上手套。
不多时，把自己处理好的米诺斯围着崭新的白睡袍从中走出，忽略那恶臭，以及他白发上难以处理的发隙间的暗色血块，他看起来正常许多。他只略略越过雅柏菲卡向拉达曼迪斯看了眼，便立马扭过头去，神貌专注地盯着他带回来的那肉块，甚至于微张口，急切要说出什么。
“你在那呆了两个多小时，就是为了这个？”雅柏菲卡一面用束带扎紧袖口，一面蹲在卫生间门口，“你有什么想法吗？”
听到这话，雅柏菲卡忽然发现米诺斯明显激动起来，他看见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以至于发出细微的喘息；他看到他站起，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步伐浮躁，最后他从桌上拿起一支笔，随手拿过一张废弃的稿纸，写下一个笔画凌乱的，像是用手抓着笔写出来的字：
吃。
拉达曼迪斯看得直挑眉。
依照他对他兄长的了解，米诺斯很少有只说寥寥几字的时候，更何况他刚写字时，两人都能看到他那发黑的双臂急剧颤抖起来，像某种寄生物在表皮下沸腾，竟扭曲起好几个长条形的疙瘩，致使米诺斯写字万分吃力。
又看见米诺斯想了想，依然是努力抓着笔，把那个“吃”字划掉，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补”。
“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他一个月左右前还能正常写字。”
拉达曼迪斯来到雅柏菲卡身后，对米诺斯的状况表示担忧。雅柏菲卡没他那么慌张，却也有些发愁：“大概是两周前，他忽然写了许多我们沟通时经常需要用到的一些高频词并做成字条，放在口袋里随时备用，想必是遇见了这种情况。现在……”
他忽然话锋一转，目光移回那个米诺斯花了两小时才带回来的肉块，有些惊疑不定：“你要吃了这东西？”
话一出口，雅柏菲卡马上就在想说服他的说辞，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同意米诺斯“吃”下一个曾经给他造成伤害的，把他身体轰击得轻微变形了的变异怪物。何况……
然而，米诺斯却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还想写些什么，但那只笔突然在他手中炸开，一些黑色油墨滴溅在白睡袍之上。这下米诺斯变得更为焦虑，他把手中残片丢进垃圾桶，四下环顾，在寻找他可用的东西。
再一会过后，他终于找到一个东西——
一个针线盒。
拉达曼迪斯一眼就认出那个针线盒确实是米诺斯的东西，也是已故母亲欧罗巴的遗物之一。米诺斯成年后和他们分开前带走这个针线盒倒不是出于别的，而是他从母亲还在身边时就特别喜欢母亲针线盒上的纹样与装饰，自然希望离开时也在身边带一点念想。
但拉达曼迪斯还真未料到里面居然真的有针线，以及米诺斯真的不止带走了一个盒子。
只很显然，欧罗巴已经去世十多年，里面的针早已生锈。
倒是雅柏菲卡自从看到米诺斯写下的东西后就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直到米诺斯拿出那锈掉的针线，一个有些荒诞，但或许最接近米诺斯的真实的念头产生：“你是想说，这个东西……可以修补你脖子和肩膀上的伤口？”
这下雅柏菲卡也忽然站了起来，对拉达曼迪斯说：“我想到一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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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达曼迪斯没有在他们的双人宿舍里休息多长时间，实在是因为他太担心米诺斯的状况，而他正迫切等待雅柏菲卡解答自丧尸爆发后发生在米诺斯身上的一切事变。
雅柏菲卡则带着米诺斯和担心米诺斯到不亲自听到他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就不愿休息的拉达曼迪斯去往校医院。前面已经说过，他们所在的校区已经过清理，相对外界十分安全，更巧的是该校区也有设立校内医院。先前出于应急目的，雅柏菲卡只搜刮了公寓管理部和教学楼办公室里的一些药品，或者学生公寓中其他宿舍的备用药，对于手术或者实验专用缝合针恐怕只有实验室和校医院能找到。
但有几个问题在于，第一，实验室离宿舍太远，且停水停电，一个实验室恐怕还不如找个空公寓搭建简易病房。第二，米诺斯本来想自己去校医院拿，因为他足够快，但首先他并不知道医疗器械应该在医院的什么地方，其次，一旦他在进行所谓的“修补”过程中失控，雅柏菲卡就不说，非要跟来的拉达曼迪斯也不说，跟随拉达曼迪斯同来的巴连达因等人又该如何保护？
最终他们还是在天光已出现熹微之时离开公寓，这一路上拉达曼迪斯都在问，且事无巨细，巴不得雅柏菲卡赶紧告诉他这两个月都发生了什么，而雅柏菲卡也不敷衍，他所知道的应说尽说。
于是，当雅柏菲卡让米诺斯躺在校医院内的病床上，而他找到所需器械（虽然只有一些简单的缝合针线和勉强能用的手术刀）时，拉达曼迪斯已经听到了大部分他想要听的。
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并不显得有多好。相反他冲着带好手套，手持手术刀的雅柏菲卡怒目而视。
“你以后最好别显得太窝囊。”
雅柏菲卡不予理睬，反而看向米诺斯那发黑的紫瞳，认真且不知不觉带上一丝轻柔：“我可以直接动刀？”
米诺斯点头，他现在没有痛觉，麻醉省了，能提高许多效率。
“我要用这块……你之前坚决要求我必须杀死的那个巨人身体里的东西帮你恢复声带与喉部肩部肌肉。”雅柏菲卡摸着他的伤口，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把缺口处变成硬质化的，成分不明的黑色块状物，看起来没有两个月前新鲜伤口那么狰狞。“再确认一遍，我是必须这么做吗？”
可虽然是这么问，他却已把手术刀插向那隐隐还有脉搏的肉块，凭两个月以来对米诺斯伤口形状的描摹记忆来切割。
“希望你不会感觉到痛。”
……
痛？
再痛也不过被咬那一瞬。
米诺斯只感觉自己的记忆在那些肉块进入到自己身体的一瞬间就开始模糊，仿佛有千种万种人在拉扯着他，在试图用成堆的砖块掩埋他的记忆，而他却再清楚不过多出来的那部分记忆并不属于自己。
与疼痛截然相反，他只有一种感觉，就是针线在他体内做收口时的缚紧的感觉，使他身体上的一些窟窿被填补的感觉，使气流忽然能够按照正常的方位流动运作的感觉，体内血肉忽然向伤口处涌动的感觉。
这些涌动的血肉像海啸一样几乎淹没了他表皮下的大部分肌肉群，使他们如搅碎全身骨头那样被打乱，然后重新组装、固定重塑……他眼中忽然闪现过一些莫名其妙的错觉，就如他脑中莫名其妙想起一个呼唤。
……呼唤？
是什么呢？
“米诺斯！”
哦，眼前终于出现熟人了，这个拥有天空蓝的长发的熟人使劲拍着他的脸，让他视线一点点变清晰。于是他马上就想起来了，猛然坐起——
“活的。”
雅柏菲卡一直在等米诺斯从眼瞳莫名的涣散、失意到重新焦距，一旦他瞳孔有与过往正常时的任何偏差，他就努力摇晃他，使他清醒。
还好米诺斯只是失神，但雅柏菲卡估计也没想到他恢复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活的。
米诺斯紧接着补充说：“我体内的东西是活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九. 活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