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她统一天下了》卢秋柏

2、第 2 章

　　好在三皇子反应迅速，立时便道：“圣女误会了，中原的规矩向来是居不可无竹，一步一景方为相称，诸位远来是客，不体会一番中原的风土人情岂非憾事，京中另设有马场，可安置圣女和诸位的宝骑，圣女只需派一人随我这侍从前往便是。”

　　格桑从马上跃下，将缰绳交给身后的侍女仓拉，这侍女身形壮实，腰佩弯刀，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莫名紧张，与一旁仿佛柔若无骨的圣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幕令三皇子心中对于格桑的戒心降低了许多，看来这圣女与其它的丹薙女子不大一样，他想。

　　只见格桑双足轻踏，铃铛微响，行至三皇子面前。

　　在三皇子以为圣女对这样的处理并不满意的时候，格桑微微俯下身，对他行了一个丹薙礼，而后才道：“如此，多谢皇子殿下盛情款待了。”

　　这一双突然拉近的异色双瞳三皇子有些猝不及防，如同突然坠入了碧波当中，独属于格桑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

　　视觉的冲击加上安全距离的入侵，令他不得不心猿意马的时候，这一双迷人眸子的主人却转身就走进了馆驿当中。

　　将要踏入门槛的时候格桑还不忘转身补上一句：“皇子殿下的承诺格桑记住了，可不要让我久等哦。”

　　不等他回答，倩人的身影就已经被身后的侍从们遮掩得看不分明了。

　　*

　　这边接待结束，几位重臣便要回宫复命，而三皇子则要回到宫中继续自己的课业。

　　太和宫中，烟气袅袅间一个身着白袍的人正在画一幅仕女图，正是大梁的皇帝李成，一旁的侍者接过李成递回来的青瓷茶盏，低着眉从一侧退至殿外。

　　这时外头几位身着紫袍或红袍的人走了进来，正是刚刚在城门口接引丹薙使团的一众大臣中的几人。

　　顾大人首先向陛下汇报刚刚发生的一切，而后询问道：“不知陛下，之后要如何安置丹薙使团和这个圣女？”

　　皇帝李成放下手中的画笔，将画纸轻轻拂起，似乎在欣赏自己的佳作，而后才回应道：“丞相大人觉得，应当如何安置？”

　　“回皇上，臣等觉得丹薙人的来意尚不明晰，虽是主动和谈，但其中未必没有威胁之意，恐怕不止想要重开马市这么简单，况且这个丹薙圣女的到来也实在是出乎意料，正是棘手的很。”

　　李成搁下了画纸，细细铺好。

　　“棘手？若是朝廷之事没有什么棘手的，朕还要尔等何用？”

　　这话说的便有些重了，几个大臣闻言齐齐跪下，道：“臣等无能。”

　　李成最不喜欢这些臣子这番做派，动辄得咎，好像自己真能把他们一个个全废黜了似的。

　　“既然知道自己无能，还不下去马上议个章程上来。”

　　“是。”

　　“至于使团，也让他们见见”天/朝气象，过几日便是中秋国宴了，到时让他们来参加，这几日就让老三陪他们在城中转转吧，丞相代朕传个口谕就是了。”

　　*

　　清晨的阳光从窗中照进来，格桑睁开眼见到的便是木制的房梁，层层的纱幔，有些不高兴地闭上眼睛，想要继续睡个回笼觉。

　　仓拉见状有些无奈地哄道：“公主，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啦！”

　　如今京中之人大都知道她是丹薙的“圣女”，却少有人知道她也是如今丹薙新任汗王的姐姐，老汗王的女儿。

　　一切都要拜她弟弟所赐。

　　格桑早慧，又因天生异瞳，出生时便由族中的老巫医兼大祭司算了一卦，认定她是丹薙一族中兴的希望。

　　故而自小随着老巫医学习祭祀和巫医的一切，以便将来继承她的衣钵，而父亲也看重她的聪慧，从来什么政务上的事情都不避讳她，希望她将来真的能如老巫医所说，能带领族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竟被从前根本未曾当作竞争对手的弟弟抢了名正言顺的汗位。

　　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弟弟心中积累了多年的怨忿，而老巫医的大徒弟也觉得她抢了老巫医的关注，威胁到了他将来的地位。

　　成王败寇，是她自己的大意与轻视导致了如今的一切。

　　愤怒、不甘、屈辱的心情，在熬过最初的一个月之后逐渐变为了平静。

　　她的弟弟哈赤尔本想悄无声息地将她卖作最卑贱最身不由己的舞女，令她永远离开自己的家乡。

　　是她自己提出前往中原和亲为草原换取过冬的粮食茶米等物，同时也为了日后每一年都能有稳定充足的物资，让草原能够真正地休养生息，不必靠劫掠来勉强度日。

　　她有让他不得不同意这个提议的砝码。

　　从前偶尔的骚扰就像是在给沉睡的狮子挠痒，趁它不注意可以从它身上薅走些许毛发，而她做的事就是放下一个将足以让这头狮子醒来并愤怒的饵。

　　若是哈赤尔敢将这个饵随意毁弃，那丹薙迎来的将是猛烈的反击！

　　“你疯了。”

　　她还记得哈赤尔听她说完之后的反应，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谁能与最高的权力擦肩而过之后还不疯呢？

　　她绝不会甘心于哈赤尔为她规划的命运，她想，总有一日她会回来的。

　　只要保持接触至高权力的可能性，总有一天她会东山再起，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是她在路上学到的中原词，一路上她都在疯狂吸收一切能接触到的中原文化，以便能迅速理解这里的一切。

　　只可惜随着了解越多她却对中原文化有了越来越多的疑问，总觉得有些不得要领，找机会定要拜个好老师好好修习一番。

　　格桑理了理思绪，将一切收拾停当后，正收到三皇子殿下来访的通报。

　　李绪候在外间，趁着格桑还未过来，理了理衣袖，扶了扶头冠，似乎想在她面前保持一个好形象。

　　听到脚步声之后李绪还悄悄直了直腰杆，一番见礼之后，李绪才说明来意。

　　“三日之后便是宫宴，届时还请阁下屈尊参宴，至于宫宴前的这三日，诸位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便由小王带诸位游览这长安风物，如何？”

　　格桑在堂中高位坐下，接过茶抿了一口，才接道：“如此便有劳三皇子殿下了，只是不知陛下准备何时正式接见我等商议和谈事宜？京城虽好，可我丹薙的儿郎们也要赶回去准备家乡的储冬之物，可不好在京城久留啊。”

　　不等李绪接话，格桑又道：“知道的，道是大梁人热情好客，不知道的，还道是大梁故意拖延，无心和谈呢～”

　　虽然语气轻描淡写，话语里的意思却是步步紧逼，丝毫不客气。

　　这令李绪昨日有些发昏的头脑略略清醒了些，

　　甚至心中颇有些骇然，本以为什么圣女只是个花架子，看起来柔柔弱弱与普通女子没什么不同，没想到这般不饶人。

　　京中官员们往常做事惯会推拿，少有这般直白地催人给个答复的，这让早早就开始接触政事，在六部之间都混迹过的李绪颇有些恍惚。

　　“圣女多虑了，宫宴之后陛下自会正式接见诸位商议和谈具体内容，难道阁下还怕我们拒绝丹薙送来的好意？”

　　“有殿下这句话，格桑便放心了，三殿下也不必如此客气，唤吾格桑便是了。”

　　李绪忙道不敢。

　　“不知三殿下接下来作何安排？吾对长安的风物也很是好奇呢。”

　　李绪这才唤出几名侍从，向圣女一一介绍长安值得游玩之处。

　　格桑这边一面瞧着长安的繁华，一面细细观察着各处的布局和特点，只待三日之后宫宴的到来。

　　这边昭华殿中却为了和谈一事起了争执，朝臣们意见相左，各执一词。

　　一派主战，认为丹薙人常年扰边，此次求和必有所求。

　　此时丹薙部落依然陈兵边境，为的便是“挟恩图报”，以便对大梁狮子大张口，因而绝不可就此松口，不久之后便是寒冬，草原物资不足，必定没有后力继续扰边。

　　一派主和，认为大梁也需要修生养息。

　　军需尤其庞大，近年来国库已经渐渐空虚，太宗高宗两朝的积累已在本朝逐渐消耗，长此以往大梁将难以为继，总不能靠苛捐杂税来维持收入，岂不是要重蹈前朝覆辙。

　　而主和派当中亦有持不同意见者，毕竟早前丹薙人送来的和谈国书上提出的条件确实比较苛刻。

　　既要求各类物资补给，还要求重开马市，彻底解开互商限制，且还送来了一个名头如此大的“圣女”前来和亲。

　　这在向来都是送女子出去和亲的中原王朝里可以算是特例了，翻遍典籍大臣们也只找得到一宗异邦女子前来中原和亲的记录，当然结局是十分不好的。

　　故而一些大臣们主张适当拒绝丹薙人的要求，主要选择对大梁有利的部分。

　　一些大臣们则认为大梁堂堂天/朝，该有天/朝气象，怎能和这种蛮夷人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给他们一些小恩小惠，这些蛮夷自然也就温顺了。

　　至于什么“圣女”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女子，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有前朝“珠玉在前”，提前堤防管束也就是了。

　　大梁是继前朝武官犯上作乱、开启了一代乱世，而后从乱世当中建立起新的统一政权，因而格外忌讳武官权势过大，军威过盛，故而主战派自然是败下阵来。

　　之后的争吵便主要围绕着和丹薙的和谈内容，一开始还主要在争论马市的问题，该不该彻底放开互商，而后不知怎么的变成了对于圣女的和亲人选的争执。

　　祖世辽身为礼部尚书，自然是十分反对和亲一事的，“自古无天子求娶夷狄女以配中国王者”，祖宗历法在前，本朝岂能做那不忠不孝不悌不义之事？

　　右丞相顾荀鹤更是对格桑的印象尤为不佳，深以为此异邦女子若入皇室，必然重蹈前朝曹姬之事，令本朝无光，将来亦是史书上的一大污点。

　　一众公卿大臣们吵得是面红耳赤，口干舌燥，一个早朝吵了将近两个时辰，而坐在上首的皇帝却迟迟不发话，任由众臣争论不休。

　　直到近午时分，诸臣腹中空空，许多人力有不逮也没了精神，渐渐偃旗息鼓，一时间吵如闹市的朝堂终于安静了下来，变得落针可闻。

　　等到众臣安静了下来，坐在上首的皇帝李成这才发话：“诸位爱卿可议出个章程了？”

　　诸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无人再出来奏对，心道：前两个时辰都白吵了，陛下这是一个字都没打算听。

　　“既然没有，众爱卿还是继续议着吧，若是累了自可回家歇息了再来。”

　　这下殿中全都跪下了，齐呼：“臣等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