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妻美陈先生》原杉

18、第十八章

　　婚后的第一个早晨，童无忌醒来的时候，被窝里只有她一个人。
　　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的精神拉回到现实，她把左手从被窝里伸出，看着无名指上的银圈，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学着陈一读盲文的模样，用指尖阅读那些镭雕后突起的小圆点。
　　“陈一，童无忌。”

　　在心里默念出点字的内容，童无忌又想到了夜里，陈一温和却带点侵略性的吻，久久不愿放开直到两个人都快要窒息。又想到她的下巴和陈一对撞，她看着他，他似乎有些逃避地闭上失焦的双眼，她还是轻轻地在他眉头上留下一个吻。
　　他又睁开眼看她，这一次他努力把视线聚焦到她的脸上，每一分每一寸，他都想要看到熟悉到能刻入记忆的每一寸。
　　就算将来看不到爱人的模样，在他记忆深处的她永远是在最美丽的那一天，在她成为他合法妻子的那一天。
　　她确信自己和陈一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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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此刻环视房间四周，并没有陈一的身影，没有预想之中的早安吻和拥抱，她略有沮丧地拍了拍身边的床面，还能感受到些微属于他的体温。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抱怨的拍床声，陈一很快出现在了房门边，侧着耳朵听房间里的动静。
　　他怕她还没有睡醒，只是在梦里嘟囔。
　　“陈一！过来！”
　　听到童无忌带着起床气的呼唤那一刻，他露出会意的微笑，迅速走到了床边：“早上好，童童。”
　　“要亲亲。”童无忌把双手搭在了陈一凑近的脖子上，他也顺着她的动作伸出双手把她抱起身来，半眯着眼睛找到嘴唇的位置啄了一下。
　　还没有洗漱，陈一唇沿冒出头来的须根扎得童无忌有些刺痛，又是一阵带着怨气的嘟囔。
　　“乖，等我剃了胡子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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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上，洗漱好的童无忌撑着下巴看陈一在厨房一边摸索行走一边做早餐的画面，心里有种被疗愈的感觉。
　　因为眼睛不方便，陈一不太喜欢在外面吃饭。
　　夹菜容易夹空还是小事，主要是在推拿店里没有饭桌，人多的情况下，大家都是端着自己碗扒饭的。对于盲人来说，这是一种相对简单快捷的方式，只是不太好看。
　　所以每回童无忌邀请他外出吃饭，他都很小心。
　　吃得浑身不自在，童无忌也是能看出来的。
　　从两个人关系进一步发展为情侣开始，她开始邀请陈一上门做客，一边辅导陈一复习考试，一边则是陈一付出相对的劳动。
　　再后来，只要是空闲的日子，陈一就常常提着一堆食材到她家里来给她做饭，久而久之，陈一对厨房的熟悉程度甚至比她这个房子的主人还要高出几分。
　　可到底是明火的厨房，她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用火，每一次他做饭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坐在这个位置上，一眼就能看到陈一的每一个步骤，确保不会出大问题。
　　尽管如此，还是会有小问题，眼睛不便的他免不了会受伤，有时是刀划伤，有时是被锅里溅起的热油烫伤，每次看到陈一手上细碎的疤痕，童无忌就心疼得要命。
　　她也尝试过给陈一打下手，结果并不理想，陈一给出的结论是，除了洗碗，她完全没有进厨房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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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陈一正在发挥他的天赋。
　　听着锅里的水开始发出噗噜噗噜的气泡声，陈一抓起一把挂面，靠着挂面末端碰撞锅边的声响，准确地把手里的面滑到水里。

　　随着视力的减退，陈一也开始慢慢强迫自己要提前去适应完全失明之后的世界。
　　煮面的时候，他尝试闭着眼睛，完全靠着双耳的听觉和手上的触觉去感受水温从冷水逐渐沸腾煮开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极度的专注，否则很容易让面汤扑腾溢出，浸没燃气灶。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毕竟熟能生巧，现在的他基本上不会再容许此类事件发生。

　　但偶尔也会有例外。
　　比如现在，他听到身后的童无忌莫名的笑声，直接就被吸引过去了。
　　“童童，笑什么呢？”
　　他还是背着身的，用筷子慢慢搅开打结的挂面。
　　“看你煮面这个画面，我想起每次跟姐妹去唱K，她们都很喜欢唱的一首歌。”
　　“我在煮面哦，有什么歌跟煮面有关啊？”
　　“你猜。”童无忌跳下吧台椅，走近到陈一的背后，用双手环抱着他的后背，很宽，算不上健硕但很有肌肉触感，靠上去还是颇有安全感的。
　　陈一想了想：“又有最爱嘅猪腩肉？”
　　“不是，你这里哪有猪腩肉。”童无忌伸手在陈一的腰上掐了一把，几乎没有赘肉，对于不常进行户外锻炼的视障群体来说，像陈一这样能保持相对中等偏瘦身材的已经算得上难得了。
　　“那是什么歌啊？”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
　　“煮面——！”两人异口同声地唱出了恶搞的歌词，厨房里瞬间爆发了一阵欢乐的笑声。
　　“好烦啊你，我都没办法好好听这首歌了。”陈一笑着吐槽。
　　“你刚刚就是在‘背向我煮面’啊！”正笑得起劲，童无忌看到锅里的面汤滚起一阵泡沫，正飞快地翻腾，大有要卷出锅边的阵势，“面！面！滚出来了！”
　　“啊啊啊……”被童无忌分散了注意力，陈一这回恍惚地抄起筷子去探锅，指尖正好从沸腾起的泡沫上掠过，他飞快地缩回手，吃痛地“嘶——”了一声，童无忌见状伸手关掉了灶台上的旋钮。
　　“快快快，冲水。”

　　童无忌紧张地一把抓住陈一的手指，打开水龙头哗哗地一阵冲。
　　“怎么是热水。”
　　陈一闭着眼睛无奈道：“我真是没眼看了，你在这里住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吗？水龙头往左边是热水，往右才是冷水。”
　　“我怎么不知道水龙头有热水？”童无忌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边给陈一冲冷水，一边低头研究起开关上的标识。
　　如果不是陈一，她怀疑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家厨房的水龙头居然是冷热两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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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陈一手上的烫伤感减轻了很多，可惜了这锅面在两个人顾着冲流动水降温急救的时候，已经泡得有些惨不忍睹。
　　“对不起啊，怪我讲笑话害你分心。”童无忌有些自责地看着陈一还微微发红的指尖。
　　“没事的，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事情，等等就好了。”陈一动筷子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面，有些尴尬地又放下了筷子，“童童，要不再煮一锅吧。”
　　半嚼半咽了好一阵，童无忌终于把那一口泡坨的面吃了下去，她心情有些复杂，暗暗在心里发誓，无论以后想到再怎么好笑的笑话，都不能在陈一做饭的时候说，不然真的很影响他们两个的生活质量。
　　“我都将就吃了几口了，倒了就浪费了，不好。现在也不是不能吃，就是有点寡淡了，能不能加个菜？我想吃煎荷包蛋。溏心的那种最好。”
　　“陈太太，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的先生了？”陈一嘴上嫌弃，身体动作还是很诚实，站起身来就去冰箱拿鸡蛋，架好了平底锅开始下油。

　　煎鸡蛋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把鸡蛋准确地敲进平底锅，靠着小火慢慢煎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难就难在童无忌这个溏心蛋的要求。
　　平常人可以靠着肉眼看鸡蛋变色和凝固的状态，但他不行。
　　靠听的，常常就会过了火。
　　想到刚刚的小意外，童无忌担忧地跟上了他的脚步，凑在他身边，看着他娴熟地一手控锅一手打蛋。
　　每次看她都忍不住惊叹，这个她学了很久也没能熟练掌握的动作，在陈一身上就像喝水和呼吸那样简单，这可能就是完全没天赋和有天赋的差别吧。
　　“汇报陈先生，我的蛋，左边没什么油，好像有点黑了。”
　　陈一点头，把平底锅倾斜到一边，用铲子找到蛋的边缘，轻轻一翻，覆盖住了摊开的蛋黄，再轻轻按压等到蛋液粘合，一个很漂亮的荷包蛋已经有了雏形。锅铲下的蛋黄还是柔软流动的触感，听着锅里冒出滋滋的声响，他小心翼翼地把蛋翻了个面。
　　“我觉得差不多了。”陈一关上了火，让余温继续传递，“童童帮我拿个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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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陈一的法定婚姻关系成立还不足二十四小时，但目前为止的每一刻，童无忌都觉得很治愈，完全就是她理想中的关系。有合适的分工，各自做自己擅长的部分。
　　从清晨的早餐开始，就已经能充满支撑努力工作一天的电量，等到下班，电量缺乏的时候，又可以回到家里补充生活的能量。
　　实在是理想得有些过分了。
　　童无忌想到之前在律所里接触到的一些离婚官司，调解双方就像两个炮仗，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吵起来。
　　那个时候，她对于婚姻完全是恐惧的。要是结婚是为了找一个人和自己吵架让自己难受委屈，那这个婚结了有什么意义。
　　好在陈一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童童，在想什么？”
　　“没什么。”童无忌主动起身收拾碗筷，陈一负责做饭，她负责洗碗，这个分工很合理。
　　“童童，我觉得现在好像在做梦一样。”
　　“如果真的是一个梦呢？”
　　“那就不要让这个梦醒来。”

作者有话说

　　谭咏麟《讲不出再见》原歌词：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