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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凤纹玉佩 ...

  •   傍晚时候落了一场雨,夜风便裹挟着潮湿、穿过微开的窗棂、一丝一丝地拂过她手中的白玉凤纹玉佩。

      素白的手指摩挲着玉佩上的凤羽,白玉的凉意便顺着指尖、落到了心头。

      今日在子昆那见到曲泠君手中的玉佩时,她不知怎的、便忆起了这一块他于他们新婚后赠与她的凤纹玉佩。

      龙凤呈祥、多好的寓意啊……

      可惜,他赠与她的只是这他人眼中高贵的凤位,并不是那龙与凤的情谊……

      宣神谙瞥了眼一旁的檀木盒子,也不知上一世她死后,少商将那箱子东西还与他时,他会否打开看看,她记得当时她把这个装着这枚凤纹玉佩的檀木盒子放在了箱子的最底下,他大概都忘了自己曾赠过自己这样的物件吧……

      于他而言,或许只是例行公事的赠礼。

      偏偏她那时,还以为他对她、也是有情的……

      宣神谙吸了吸鼻子,再低眸细细去瞧玉佩上的图案——凤头微仰,朝向天际,凤羽散落,尾端直抵凤冠,真是一只高贵典雅、端庄大气的凤凰……

      抬手再一次抚上凤凰的翅膀,眸色却在昏黄的灯火下渐渐黯淡,抿着唇轻咬了咬下唇的软肉。

      可惜、凤凰穿上金缕衣,自由已是痴心事。

      抬眸之际,一滴泪落在了凤眸上,像是凤凰落了泪。

      “陛下千秋万岁!”殿外传来宫人的声音,宣神谙忙将玉佩放回檀木盒子,在那人推开殿门之际,抬手拭去泪意,起身朝他福了福身。

      “神谙免礼。”他快步走来将搀起,却在触到她双手时忍不住攥紧,“怎么这般冷!”他说着去瞧那微开的窗子,手中又用了些劲去暖她的手指。

      宫人们已识趣地退了出去,他便牵着她的手去窗边关窗,“你身子不好,夜间可不能贪凉。”

      “是。”轻柔的声音漫出唇齿,仿佛也带上晚风的柔软,叫他捉摸不住。

      文秀回过身来,只见她低垂着双眸,抿着下唇不再说话,他忙去回忆刚才的语气是否重了,又将另一手也暖上了她的手指,“神谙,朕没有怪你,只是你身子刚好一些……”他顿了顿,见她低垂着的双眸终于缓缓抬起,他才放下心来、勾起嘴角道:“神谙若喜这夜风,那也可开一小会窗,或是让朕陪着你,朕身上暖,神谙就不会冷了。”

      宣神谙倒不是他想的那样生了气,只是重生而来之后,他的关怀比那上一世似是多出了许多,叫她有些不能适应。

      刚才他的手掌覆上来时,指尖的冰凉被温热取代,随着那句关怀嗔怪的话语,一下子烫到了她的心口,直叫她那试图封藏的心又悸动几分。

      宣神谙勉力藏去了心中复杂的情绪,挽了挽嘴角扯开话题,“陛下今夜怎么来了?”

      她知道纪遵早将戾帝余孽抓获,只是不似上一世的匆匆结案,这一世的审案密不透风,审案的过程只有他和纪遵知道,而今日他颁了一道旨意,赐了东宫一队府兵。

      虽说上一世他也赐了府兵,但上一世他还同时给了夭折的皇子西宁瑞王的封号,这一世却没有……

      “神谙不想朕来吗?”文帝捏了捏她的指节,调笑着颔首去眺她的神色。

      “妾不敢。”

      她仍旧低垂着眉眼,面上不辨悲喜,他想起骆平之事,心中愧疚更甚,捏着指节的手顿了顿,覆上她的手背安抚了抚,“神谙放心,子昆之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他怕她不信,又举着手要发誓,“朕起誓!”

      宣神谙愣了愣,抬手按住了他的手,柔声道:“陛下不必如此。”

      “神谙,朕一定会护住你和孩子们的,你信朕……”

      柔软的手掌已被反握住,宣神谙抬眸对上他的深褐色的双眸,有一瞬间的晃神,这一世他这突如其来的深情,总会叫她措手不及。

      她刚想借机提子昆的婚事,却不想顺着他的目光便落到了那个檀木盒子上,心中一惊,手指也不自觉地颤了颤,顺势滑出了他的掌心。

      文秀在看到那个檀木盒子时已是一怔,他怎么会忘记,上一世他将程少商搬来的箱子打开,里头放着他这些年赠与她的大小物件,一件不落地全都整理在其中,而他于新婚第二日送她的那枚玉佩,便是被她锁进了这个檀木盒子,放在了箱子的最底层。

      仿似被上一世的疼痛扼住了喉咙,他几次想开口,都未曾发出一个音,直到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才怔怔地颤了声、吐出了几个气音:“这盒子……很精致。”

      宣神谙只觉胸口的跳动又重了些,她甚至能感觉到胸口的每一下撞击都冲向了她的耳膜,惹得她脑边嗡嗡作响,只是将这玉佩锁进了檀木盒子罢了,她原不该紧张的,或许是心中存了逃避的心思,故而见他望向那盒子时,她竟一时不知所措。

      “小物件罢了……”

      话音说出了口,胸口也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转念又想,他或许也不会在意的吧,他如今的关怀,只是愧疚罢了,他们之间、从来都谈不上赠玉诉情的爱意,顶多是互觉亏欠的敬意罢了……

      她的神色在摇晃的烛火间变了又变,他辨不出她此刻的喜怒哀愁,可文秀唯一可清晰辨别的,便是她此刻并不想与他多说话。

      进门至今,他先是关心、又是调笑、再到表白,可无论他怎样,她都冷冷静静地不肯多说一个字。

      其实他很想问她当年赠与她的玉佩何在,为何不见她佩戴。

      她缘何不佩戴?是否心中已不再有爱?

      她若肯说出来,他何尝不能告诉她、在他心底里埋了两世的情愫、以及在她离开那五年里滋养得愈加深沉的爱意!

      可她不愿说。

      她没有多看他一眼、没有多说一句主动的话。

      “神谙、不想朕来长秋宫吗?”和之前一样的问话,可大抵是心中被情绪所扰,问出口时语气里分明带了九分的失落。

      殿内蓦地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外梧桐在寒风里沙沙作响。

      文秀垂下眼睑,瞥了眼刚才从他掌心抽走的手指,此刻已没在了她宽大的寝衣袖口,大抵是躲着他,不想他再握上去了吧……

      她当真还在厌恶他……

      心口的无力感蔓延向了四肢,他右手兀自握了握拳,才找回了一些知觉,无奈地转了身,她既不想见他,那他便不惹她心烦了……

      转身的步子虚软无力,静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到声音,寝殿内的烛火本就点的不多,他转身后只觉眼前昏暗,连前面的路都不再清晰,仿似满怀期待走近一堂暖色,转身时已是流落大漠的天涯孤客。

      直到——

      身后传来了她的声音……

      “陛下……”

      他仿似从那一片大漠中望见了唯一的灯,热流涌向心脉,暖意氤氲上了双眸。

      文秀激动地颤了颤身子,极力忍住心中的感动,回过身去寻声音的源头,却见她依旧站在那个檀木盒子前,素白的手指搭在了盒前的金属锁扣上。

      “陛下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她的声音明明是淡淡的、轻柔的,却似一记重锤砸向他的心口,悸动的心绪霎时间又让他僵在原地,文秀深吸一口气才走近她……

      他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知道打开这个盒子,便会牵扯起许多不愉快,但他还是愿意她把盒子打开,听她说说她的心事……

      而不是将她一切的郁郁与不安,全部锁进了这一方小盒子。

      素白的手指轻启锁扣,缓缓揭开了檀木盖子——

      如他所想,那块他赠她的凤纹玉佩安安静静地躺在盒中……

      她将那枚白玉凤纹玉佩取出,展于手心,“陛下还记得这块玉佩吗?”

      “神谙……”他极尽温柔地点了点头,低着声音轻唤她,以试图安抚她。

      她的目光却依旧锁在玉佩上,抿着唇角无奈笑笑,“妾这一生都是被人推着走的,当年明知陛下已娶妻,但舅父让妾嫁、妾还是嫁了,在这乱世之中,遇见你,是宣神谙此生有幸。在寿春成亲之后,陛下赠了妾这块凤纹玉佩,陛下乃人中之龙,赠妾以凤,妾确实幻想过,陛下只是妾的夫君……”忍住即将滑出眼眶的泪意,仰了仰眸继续道:“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但后来妾才明白,陛下赠妾以凤,并非如妾所想,凤纹玉佩如同这后位,陛下是觉着亏欠了我宣氏,才赐给妾的。”

      听着她重复着上一世自请废后时的话,文帝只觉心中越来越虚,直到听到她说“赐”,他的心口仿似被利器一刺,疼的呼吸都滞了滞,她竟觉得他赠与她的所有一切,均是赐予,她明明是他的皇后,是他的妻子,他们本该是并肩而立,可她却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低位,一个永远不可能和他平等而立的位置。

      “神谙……不是你想的这样……”

      他想出口纠正她,却被她打断,“陛下其实不必觉着欠了妾,在这乱世之中,能够安稳立世,妾已是三生有幸。只是……感情、始终还是两情相悦的好,当年若非为了天下苍生,陛下定也不会放下心悦之人来娶妾的。”她将玉佩放回檀木盒中,深吸一口气回身面向他,勉力挽起唇角,“今日妾去见了子昆,恰见子昆将自己的玉佩赠了人,妾知他是找到了自己心悦之人……”

      他以为她还会说下去,却不想她却陡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知子莫若母,妾求陛下,收回当年为子昆许下的婚约,让子昆可以和两情相悦之人相约白首……就如同、陛下和阿姮妹妹那样……”

      重生而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一世不能再让子昆娶孙氏,只是如今倒让眼前人说了出来,他着实震惊,这一世的神谙,像是“变了”,却又明明更似那年跪在明光殿中逼他废后时的样子了。

      他的眸色转了转,凝睇着陪伴了他两世的皇后。

      虽说他们是政治联姻,可他可不是因为亏欠才让她做皇后的,何况他一直认为天下根本没有第二个人比她更配得上他的皇后之位了。

      她的一席话已让他语塞,又见她仍跪在地上,杏眸含泪地凝向了他,他忙伸手将她搀起,一手拭上她白皙的脸颊,“神谙别哭,朕会想办法的。”

      他是答应了吗?

      宣神谙怔了怔,望向他的眸色转了转,心口却猛然一揪,疼得她差点闷哼出声,许是刚才情绪波动过于激烈,这心悸的毛病又寻了上来,直缓了许久才向他劝道:“陛下,该去永乐宫了。”

      一是永乐宫失了幼子,越妃定然难过,而眼前人下的圣旨又只安抚了东宫,怕是会让越氏不满;二是她知她这心悸的毛病,若是犯了起来,今夜怕是不能安睡,她不想他因见她难受模样又添几分愧疚,更不希望他错将愧疚当成了爱……

      面前人没有出声,她抬眸去寻他,却不想冷不丁被他拉人怀中,又由他牵着绕过屏风,走向床榻。

      她面色一滞,身体僵了僵,耳畔却传来他轻柔的声音,“神谙乖,心口疼了就该好好休息,朕陪着你……”

      她怔怔地凝向面前整理床榻之人,直到和衣躺进寝被,他从身后轻柔地拥上了她的腰背,她也不曾想明白。

      他如何知她心悸不适。

      他缘何今生几次深情?

      黑夜里,听着身侧平稳的呼吸,她才小心翼翼地翻身平躺,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侧过脸去看身边的男人。

      明明还是记忆里的人,明明她回来的时候同上一世一模一样,到底是有什么不同了呢?

      仅是因为他知自己在永乐宫外候了一夜后发起高热的愧疚吗?

      “神谙……”

      她一惊,赶紧阖眸装睡,却不想那人翻了身、再一次搂住了她。

      深夜里,她凉软的手指小心地覆到他落在自己腰腹之间的手背上,终是阖上了眸子、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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