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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真相 ...

  •   月湖离皇子公主们习课的学堂虽近,但与宫中贵人们所居的宫殿却是在两个方向,是以往日里去的人并不多,倘若孩童们贪玩,一时不慎落下水中,倒也说的过去,可一连两人滚落湖中,其中还有一向稳重细心的皇后,这便不是一声“巧合”便能解释的过去的了……
      可那个骗程少商去月湖的小厮一夜之间人间消失,仅有的线索已断,文秀原以为此事蹊跷,没几个时日尚查不出端倪,谁想他那个上一世背刺子昆、倒戈子端的义子会来告发子端。

      昨夜凌不疑捆着一个小黄门到明光殿,“少商同臣讲过落水前曾见对岸竹林有人影,臣当夜便去了竹林查探,虽那夜雨势大,地上足迹并不明显,但仍能辨出是宫中内侍鞋印。月湖边土壤肥沃,又恰逢大雨,路过之人必定脏了鞋袜。”
      凌不疑说着朝那小黄门瞥了一眼,继续道:“那夜陛下下令锁住宫门,臣才得以一个一个排查,找出此人。”

      神谙向来稳重,那夜曹成来报皇后落水,他心中自然存疑,事关神谙,他立即下令锁了宫门,所有宫人不得进出,可他手下那些“眼线”之前并未关注过月湖这个地方,是以查了一夜也未有发现,谁想倒让凌不疑借机查出了线索。

      那小黄门一开始紧咬着唇不敢说话,后来被凌不疑废了一条胳膊才说出了三皇子命他去月湖边布置石块,又要他守在月湖确保程少商落水之事。

      文秀想过越氏、想过那些丰饶旧臣,却没有想过是子端,他印象中,子端虽处事果决冷情,却不至于做出这般龌龊之事,文秀皱了皱眉,抬着食指捺了捺唇上的八字短须,“也不能仅凭此人所言就认定是……”

      “三皇子之前曾找过臣,要臣协助其谋划废太子、”凌不疑打断了他的话,进而抬眸凝睇他、不卑不亢道:“臣拒绝了。”

      见他沉思不说话,凌不疑继续道:“三皇子见臣与少商关系亲厚,少商又为长秋宫义女,且背后还有程家,是以……想谋害少商,妄图切断臣与长秋宫之联系。”

      上一世子晟是五年后才遇到程少商的,彼时他与子端之间的联盟关系已然根深,而如今子晟还年少,与子端之间联盟关系尚不算稳固,而少商与长秋宫的关系又比上一世更深,子端心生忌惮也不无可能,更何况这一世他对长秋宫、对东宫确实倾注了更多,子端因此不安便更想将凌不疑彻底收复,如此才出此下策。

      他当即宣召子端进明光殿,眼见事情败露,子端竟也没有否认,只道自己能力远胜太子,其母妃也本是原配,想要这太子之位并不过分。
      只是他本意是在程少商,却不想最后还累出了皇后,更不想因此还害了皇后腹中的皇嗣……

      下令禁足子端的同时,他也不由地想起了十年前子昆意外落水一事,几个石块一摆,竟能让人“失足”落水,那么十年前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戏码?
      子端会用这样的把戏,会否就是当年设计子昆之人所授?

      他想起了那个同样被禁足了的徐美人,没想这一趟踏足徐美人的宫殿,却又牵扯出了别的事,他才知他与神谙间的误会原来这么深……也才再一次想起了神谙难产时,同他说的那些话。

      原来她已知子昆落水之事是越氏所为,又以为他为了袒护越氏而故意隐瞒,甚至为了越氏、宠幸了徐氏!
      最后还借她的口,纳了徐氏为美人……

      难怪她要说她是那个傻子!

      *

      早朝上处置了小越侯、子端、徐美人,一切水落石出,可真相越清楚,他越心颤,回首他出征寿春以来这六个多月,神谙一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孕期本该好好修养,却还是替他监国,被徐美人下毒、又被越氏针对,她本就身子不好,徐氏又看准她孕中多思、且不会与他对峙,半真半假地把当年的事挑拨到了她面前,才致她在他回宫后一直刻意回避,而他却吃了邹靖的醋,害她犯了心疾,还逼得她断了原本能救她的邹靖的诊治。又是他给了子端摄政的机会,致子端生了野心,回宫后又未关注到子端的异样,累她滚落湖中,致她难产,最终还没了她一心想保住的孩子……

      是以下了朝堂,他赶到长秋宫时一时顿住了脚步,却不想他仅在殿外驻足的片刻,却听她提起了子乐第一次胎动之事……
      他委实不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会梦呓喊了阿姮的名字,可听神谙说到“不重要了”时,他心口一痛,眼眶又发起了热。

      宣神谙看着那玄色的袍子穿过屏风,却并没有同往日般直往她榻前来,而是怔怔地立在了拐角处,两世夫妻,他眸中的怜惜与震惊她已尽收眼底,心知他是将刚才她与翟媪说的话听了去,落在寝被上的素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文秀本就带着一腔心事来,还未酝酿好如何开口,陡然得知了自己中毒时梦呓伤了她的心,一时激动推了门进来,可一时之间竟是万千言语都涩在了喉间,愣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宣神谙无奈,虚扶着伸了一条手臂出来,朝翟媪示意了一眼,翟媪赶紧上前搀住她,贴在她身侧低声道:“皇后才能坐的起来,不可……”

      文秀自然也见了她想要下榻的动作,连迈几步走到榻边,“神谙不要逞强。”他从翟媪身边接过了她的手,扶着她复又靠回了隐囊,勉力将脸上的愁容掩去,扬了扬嘴角道:“神谙今日身子可觉得好些?”

      宣神谙侧眸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示意翟媪出去守候。

      文帝挨着榻边坐下,牵起她的手抚进了掌心,“神谙……”内疚的目光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那时孩子第一次动,她定然是想要同自己分享的吧,可……沉吟片刻才开口:“朕虽不知、当时梦中是何情景……”他说着又抬起墨色的双眸望向她,“但无论如何,定不是神谙你想的那样……”

      梦中呓语本就是人的潜意识,她也从未强求他记得,也并不需要他的解释,说到底,她自己都不知他此刻清醒的解释可信,还是他梦中潜意识的呓语可信。更何况如今再说也无多大意义了,那孩子已然不在了……

      “神谙……你信朕吗?”见她不说话,他又继续问。

      宣神谙虚虚地挽起嘴角,不愿再与他深究,“陛下,不管如何,正如妾所说……”她说着顿了顿,垂了垂眼帘:“都不重要了……”

      文帝瞳孔缩了缩,想要反驳,可见她目色疲惫、目光躲避,还是按下了心头的急切,缓了口气继续道:“朕与阿姮确实是青梅竹马,可与神谙你、更是患难夫妻,我们一起经历了两世,神谙还不能明白朕的心意吗?”

      重生以来,他对她的情谊,她如何会看不见,她何尝不曾敞开了心扉去接纳,可她花了那么久放下的心结,却仍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猝然得知他也重生而来时,她就在心底问过自己,他是否是带着上一世的愧疚和遗憾才会在这一世如此偏袒,可他带着满满的诚意告诉她,他对她的情谊,并非出于愧疚,是真情实意的心生欢喜。彼时他带着子昆出征在即,她似乎也沉浸于当时紧张的时局,她那时是信他的,也甚至是比上一世、更爱他的。
      可后面从徐氏挑拨,到他梦呓越姮,她才开始复又去想他与她的感情……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心之所向吧……

      若不是因为重生而来,她或许还能心安理得地去接受他对她的情谊,可偏偏是重生,她看过上一世他与越姮的两情相悦、看过上一世他与自己的有尊无爱,那几十载的光阴相伴,他的心中、眼中始终都是越姮,这一世却转而倾心于她,她如何能不去想、不去猜他是否是受了上一世她早逝的影响,毕竟、他的梦中,还是他的青梅竹马啊……

      “正是因为重生一世……”宣神谙抬起眼皮,将那双墨色的瞳仁凝进眼底,“妾才不想陛下将上一世的遗憾、愧疚,当做深情弥补到妾身上。”她顿了顿,移开视线缓了声色继续说:“这一世,子昆已娶曲泠君,也未再如上一世般优柔寡断,小五性格活泼,又有少商做伴读,未像上一世般冥顽无德……”被他握着的素手不经意地滑出他的掌心,覆着柔软丝滑的寝被搭在小腹上,眸中颜色又暗了几分,“妾已别无所求……”

      掌心的柔荑不在,眼前人轻柔的一声“别无所求”传进耳膜,文帝只觉心口一空,空了的掌心微蜷着握成了拳,“上一世神谙多番教导少商,劝她不该在意世人眼光如何,只需将子晟当作挚爱,切身感受子晟为她所做所为,神谙还劝她万事遵从己心、珍惜眼前莫要后悔……”他说着身子微微前倾,双眸凝得更近了些,问:“神谙自己可有遵从内心?”

      “妾和陛下,与子晟少商不同。”她纠正着回视了他一眼。

      “便是不同,神谙也说过不该只听世人言语,还当切身去感受,那这些日子以来,神谙当真觉得朕对你,只有愧疚吗?”

      他试图再次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以整理寝被之机避了过去,“阿姮妹妹为追随陛下,失去了两位兄长,又因为妾,而甘愿由妻降妾,此等情义,陛下怎能辜负?”她说着再次垂下眼帘,视线滑过他因未能如愿握住她,而无处安放的手指上,“无论陛下对妾是否只有愧疚,陛下都不该辜负阿……”

      见她再次提起越姮,他忍不住打断她,“阿姮会随子端去高邑县。”见她目色疑惑,他解释道:“朕已封子端为冀州王,不日就会启程。”
      昨夜虽查清了少商神谙落水案,也从徐美人口中得知了十年前子昆落水的实情,但十年过去,当时之事除了徐氏这个不在场的人证,已无其他证据,他正想该如何还神谙、子昆一个公道,阿姮却来找他了,说愿意帮他一起查清真相。
      在阿姮的威逼利诱之下,小越侯终于承认,当年太子落水,是他一手策划,文秀现身,当即削去了小越侯的爵位,贬为庶人。
      而阿姮也在小越侯之事尘埃落定之后,求了他一件事——她知子端此次虽本意是斩断凌不疑与东宫的关系,却不料伤及皇后和皇嗣,触了他的逆鳞,活罪难逃。但子端毕竟是她亲子,又称得上智勇双全,太子如今德能配位、武也能安邦,子端留在洛城对太子而言始终是一块心病,不若就将子端赐地封王,一来消了子端再争储君之位的心思,以免再闯出更大的祸事来,二来也免去朝堂上不利于太子的声音,而她越姮也将随子端去封地,她说、前半辈子已经拥有了阿文哥哥的偏爱,这后半生、便只回忆也够了,皇后不易,请他爱惜。

      宣神谙听他将昨夜发生之事娓娓道来,只觉震惊,不止震惊于越姮自请随子端去封地,也震惊于他——
      上一世,子昆被封东海王,她也曾提过要随子昆去封地,可他却总装作未听到,硬是留她在了都城,她那时候以为他是不愿自己的女人离开皇宫,落人口舌,可这一世,他竟同意越姮离开……

      “阿姮也有她自己想过的生活,神谙,何为不辜负呀?阿姮说,她想要的都得到了,若是明知爱淡了,仍旧强行留在彼此身边,才是辜负……冀州也是阿姮自己选的地方,去一个百姓康乐自在的地方、安安稳稳地做她自己,这也是不辜负我们这些人这些年征战沙场、殚精竭虑打下的天下、安下的邦。”他趁她失神,握住了她的柔荑,“以后,朕只有神谙了。神谙可否再给朕一些时间,等天下再安定些,我们便去神谙幼时所居之地,山野颂歌、青春作赋,可好?”

      越姮的性子她也一向欣赏,她最羡慕就是阿姮当断则断、从不拖泥带水,如今听了眼前人一番“不辜负”的言论,似也豁然开来,又听他描绘着她上一世临终前的愿景,心中确实有了些向往,又想着他那句“只有她了”之言,也不知怎的,脑海里竟想回怼他一句,莫不是忘了西边宫殿还住了个徐美人?

      他却也恰巧提到了徐美人,“徐氏是因着那时小五贪玩,跟着五皇子做了些折辱人的玩意,朕那时除了一人打了他们十下手心,还责令徐氏管教五皇子,禁足一个月。”他说着叹了一口气,“朕本是怕那个孩子没有你这样深明大义的阿母,被底下的人恶意教坏,却不想因此在徐氏心里埋下了怨恨……才编织了那些假话来挑拨神谙和朕……”
      昨天夜里,他本是去盘问徐美人子昆落水一事,没想她却将如何半真半假编织谎言欺骗神谙的事全部交代了。

      宣神谙虽怪徐氏故意挑拨,但却也能明白徐氏心中的怨气,帝王一句禁足责令,到了一个本就多年来毫无宠幸的女人宫里,不止是徐氏自己是否气顺,便是那些传令的宫人、平时供吃供暖的地方,少不得受人冷眼……
      “她怎么突然说真话了?”
      先前既有意挑拨,如今她也未完全与眼前人对峙,应当不是眼前人逼问的,那徐氏又为何突然说出了实情?

      “她说她近日她噩梦连连,总梦到……”他说着顿了顿,握着她的手指紧了紧,“梦到子乐去找五皇子索命。”语罢,他起身坐到她身侧,将她的身子圈进怀里,宽大的手掌在她微凉的肩臂上抚了抚,“神谙……都过去了……咱们的子乐会平安快乐的,他也会希望我们好好过我们接下来的日子的……”

      “可……”可她的身子已然如此,即使她愿意,又能再陪他多少光景。

      那人温柔地贴着她的头顶,下颚上的短须扰得她微痒,他沉着安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珍惜眼前就好,神谙无需担忧许多,万事有我。”

      在他怀中倚了一会儿,许是今日已坐起身许久,不知是不是后腰的旧患作祟,引得小腹处竟又有些痛意,宣神谙阖了阖眼眸,终是微皱着眉头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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