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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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第五天的时候，太子已经虚弱得不能坐在马背上，稍有一点点颠簸，他的头就会软软的歪在一边，身体跟着就滑下来。
我们只有轮流背着他赶路，灼人的烈日下，漫漫的黄沙中，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景色，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
太子很轻，也很瘦，虚弱的靠在我的背上，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我走在马匹制造的一点点阴影里，拼命和他找话说，生怕他昏迷过去就不再醒来。
“西宁，其实，有些事我一直没有勇气对你说……”耳边传来他梦呓般的低语。
“快点好起来，将来再说不迟！”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五年以前……，你的父亲……，他根本没有答应我参与发动政变！”
“我知道！”我望着脚下龟裂的土地，心中空明，“我了解他，他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呵呵……”他有气无力的笑了一下，“可惜我根本不敢告诉你，怕你去追查那封诬陷的密函……，那样的话，你多半凶多吉少……”
我一听，急忙把他放在地上，焦急的问他，“你知道那封密函是谁送出来的？”
他黝黑而暗含死气的脸，又牵出一丝我熟悉的狡猾笑容，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皇上最信任的人，还能有谁呢……，我和皇兄……，处心积虑，我们装傻的装傻，夺权的夺权……，经营了这么久，却一无所获！”
“你不要说了……”我急忙要阻止他，那个人是谁，我已经能猜出七七八八，怕他耗尽心神，加速死亡。
“只有姐姐，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无条件的支持……”
他说完，又紧紧闭上了眼睛，烈日无情的照在他的脸上，想要剥夺他仅余的生气。
我伸手扶起他，把他负在背上，又艰难的向前赶路。
哪怕，这路没有尽头；
哪怕，最终等待我们的是死亡；
我也要尽我所能，去保护这个，来不及长大的孩子！
带他回到，鲜花烂漫的长安！
但是当天晚上，太子就开始呕吐不止，把吃到胃里的绿色的草汁全都吐了出来。
他被痛苦折磨，我却只能在一边观望，束手无策。
我跪在他面前，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服，压抑着自己的哭泣。
“西宁，我要走了……”太子的眼睛里突然发出难得的兴奋的光辉，“再也不用忍受这样的痛苦了！”
“不、你要坚持下去，我们一定能够回到长安！”
他歪靠在大石上，拉住我的手，“最后，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吧，任何事我都会替你做到！”开始有眼泪，无声无息的滑下我的脸颊。
“不要让我的死讯，过快的走漏……，回到长安……，去救平安公主！”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却继续说，“死亡太可怕……，我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还要把自己的亲姐姐拖下地狱！”
我虽然心中不愿，还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他幸福的笑了一下，“替我回到长安……，看看排水沟建得好不好……”
我再次点了点头，紧紧拉住他的手，生怕一松手，他小小的无依的灵魂，就会远远的飘走。
“替我看看……，长安的牡丹……，热闹的朱雀大街……”
“好，我答应你……”我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艰难的继续说，“多么可惜……，不能让你看到一个全新的大唐……，不能和你，一起俯瞰宏伟的长安……”
接着他的眼睛牢牢的盯着深蓝的夜空，好像看到了长安雄伟壮观的都城，好像看到了梭九天的长安大道，看到了那红色的宫墙，和缤纷的如雪的落花！
那双明亮的年轻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辉，却再也没有闭上。
我愣愣的跪在他的面前，依旧拉着他冰冷的手，夜风清冷，像是无情的死神，至我们每个人身边刮过。
好像听到了苍鹰振翅的声音，又是谁的灵魂，化成那矫健的灵鸟，飞到遥远的，无法企及的故土。
第二天，我忍着悲痛，一个人背着太子的尸体，没有让任何人假手。
他的身体，比以前重了一些，我依旧尽量拣阴凉的地方赶路，不让他，再受到一点委屈。
走到第七天的时候，炎热的气温下，尸体已经有些变形，开始有可怕的鸠鹰，盘旋在我们的上方。
只等着去吃掉，那散发死气的□□。
终于就在我们体力不支的时候，高将军带着残余的部队深入沙漠，找到了战争时被冲散的我们。
我和他传达了太子的遗言，于是他已经死亡的消息被全面封锁，只对外说受了重伤。
而我们这些随从太子左右的人，也不得不被牢牢监视，只等回到长安，接受处罚。
我的刀被卸了下来，我的马被充军，我像一个犯人一样，被军队牢牢的监视。
恒罗斯战役败了，安西督护府的精锐损失惨重。
这一行残破的，疲惫的部队，带着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要穿过炎炎的沙漠，回到那遥远的长安！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我靠在木板车上，望着苍茫黄沙上连接天地的如血夕阳，第一次发现。
长安，就像这遥远的落日，美丽而旖旎，它永远的在我心中，却又永远都抵达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 6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