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号公路》祟宁

71、疗养院（终）

　　一打开门，混着血腥味的热浪扑面而来，白卓明抬手去抵挡这灼热，手臂瞬间被烫出一片红色。
　　“来的真慢。”陈郁将沾满血的刀放在桌子上，拿起纱布擦了擦手，“不过还好，时间还不算太晚，他也还活着。”
　　陈郁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他解开塞住程逸嘴巴的布条，抓着他满是鲜血的手，对着白卓明晃了晃。
　　“你他妈……”
　　“嘘，不要说脏话啊。”陈郁把手放在嘴边，做出噤声，“这样吧，只要你能杀了我，我就放你们离开，怎么样？”
　　吊灯落下，玻璃碎片四处乱飞，白卓明趁着混乱猛的冲向陈郁，一刀插进他的腹部，雪白的大褂瞬间被鲜血浸红，陈郁依旧是笑着，丝毫没有反击的意思。
　　白卓明虽然有些疑惑，但是看着陈郁那副欠揍的样子，愤怒占了上风，他把刀抽出又插进去，反反复复，直到陈郁身体抵在墙上，鲜血在脚底汇成一片，白卓明才停下来，他松开揪着陈郁衣领的手，冷冷的看着他沿着墙壁慢慢下滑，心里竟有了一丝快感。
　　“白卓明……”程逸轻轻出声，“够了，带我走吧。”
　　白卓明转头看着瘫在桌子上的程逸，眼前一片眩晕，他握着刀慢慢走到程逸面前，楞楞地看着他的脸，双目无神。
　　“白卓明。”程逸再次出声，“走吧。”
　　白卓明猛的回过神来，他解开束缚程逸手脚的绳子，拉着他的手就要带他离开，却迟迟没有拽动他，白卓明以为程逸还有所顾忌，索性大劲了些，没想到程逸从桌上跌倒在地，他趴在地上，用力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
　　“对不起，我的手脚都被他挑断了。”
　　“什么？”
　　“我好像……”程逸顿了顿，“出不去了。”
　　“不会的。”白卓明摇摇头，他看着即将坍塌的房梁和被火焰吞噬的走廊，快速抱起程逸，把他扛在肩上，带他冲出了房间。
　　走廊里处处都是身上燃着火焰到处逃窜的人，他们哭喊着向大门跑去，却全部停在门前，即使门大敞着，也没有一个人踏出疗养院半步，他们拍打着并不存在的大门，呼喊声与燃烧的爆鸣声回响在疗养院的上空。
　　“把我放下来吧。”程逸说道，声音里透着难以忽视的疲惫，“按照约定，我本来就应该留在这里的。”
　　“陈郁已经死了，那份约定已经不做数了。”白卓明抬脚踹开扑向他的护士，加快了步伐，“我们会离开的。”
　　两人很快就到了门口，白卓明看着被堵的严严实实的大门，心里一紧。
　　如果强行挤出去的话，先不说出去的概率有多低，程逸一定会受伤的，但是，把他们全部杀掉又不切实际。
　　明明出口近在咫尺，他却无能为力。
　　“后门。”程逸抬起胳膊指向疗养院的另一边，“那里有后门，钥匙在我口袋里。”
　　白卓明点点头，带着程逸快速向后门跑去。
　　果然，在一堆不起眼的杂物旁，一扇破旧的铁门静静的待在那里，白卓明从程逸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旋转，随着咔哒一声，门开了。
　　冷风吹进来，吹散了两人身上的热气，白卓明快速走出疗养院，找了个安全且相对平缓的地方把程逸放了下来，让他的身体靠在树上。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后门的？”白卓明伸手擦掉程逸脸上的血迹。
　　“偶然发现的。”程逸转头看向那扇门。
　　那里，是曾经的陈郁带他来的。
　　也是，年少的他爱上陈郁的开始。
　　“我们继续赶路吧，应该马上就可以走出公路了。”白卓明说着就要去拉程逸的手。
　　“白卓明。”程逸轻轻摇摇头，“我走不了了。”
　　“什么？”
　　“陈郁喂我吃了药，我没时间了。”
　　“不会的，他说不定就是骗你的呢，你相信我，我肯定能带你出去的。”
　　“陈郁根本就没想过放过我。”程逸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会死，他想让我陪着他。”
　　白卓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程逸，明明是很平常的笑，此刻却透着难以言说、不可忽视的悲伤。
　　程逸低下头:“我不想死在他的手上。”
　　“不会死的……”
　　白卓明轻声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程逸，还是在欺骗自己。
　　“喂！谁在那！！！”
　　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呼喊，白卓明猛的抬头看去，两个人影正在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但是由于距离太过遥远，他无法看清来的人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正在他眯着眼睛努力辨认那两个人影时，一旁的程逸突然开了口。
　　“杀了我吧。”
　　白卓明怔住了，他看着程逸，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说什么？”
　　“杀了我，求你了。”
　　“不行。”白卓明摇摇头，“不行，我不同意！”白卓明吼道，眼泪奔涌而出，模糊了程逸的脸。
　　“我不想死在怪物和陈郁的手上。”程逸依旧平静，“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那就杀了我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把死亡当成结局呢？”
　　“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程逸看着自己的双手，“就算我能走出公路，我也没有办法去养活自己，我的手已经废了，我永远也写不出小说了。”
　　“我可以帮你写啊，我……”
　　“那你自己的生活怎么办？！”
　　“……”
　　“我不想拖累任何人，白卓明，如果，你真的想为我做些事，求你杀了我。”
　　“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程逸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白卓明颤抖着举起双手，缓缓放在程逸的脖子上，慢慢收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白卓明想象中的挣扎并没有出现，程逸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能，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
　　他就已经因为药效死去了。
　　程逸的身体开始崩裂，化成无数细碎的颗粒。
　　一阵风吹来，那些颗粒被吹向疗养院，铁门“砰”的一声关上，疗养院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唯一不同的是，陪在他身边的人不见了。
　　“喂，问你话呢，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卓明闻言抬起头，看着面前熟悉的警服和陌生的脸，愣住了。
　　“说话！”
　　两人看着满身是血、精神恍惚的白卓明，瞬间警戒起来，其中一人按住胸前的对讲机，低声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