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流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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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先生，你知道你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知道，犯罪嫌疑人呗。”他苦笑道。
一贯人模狗样，西装革履的刘一诚，如今也带着几分专属于拘留分子的颓丧。
在他被带来审讯室之前，头发显然已经用自己的手指稍微整理过。
他想尽量维持着往日形象，但因为缺了发胶，仍略显凌乱。
“我真没有给程波发那封邮件！也没让他来N市那天，特地去山湖路！我一直和他做古玩交易，无非是想让我家将来好过点，我也真没杀我老婆！这话我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
“刘先生，这些事情不是你说你没做过，你就真没做过。眼见为实，你和程波的所作所为，我们在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这些监控，并没有人为篡改过的痕迹，也没人有这种可以肆意篡改交通部门监控的能力。不管你和程波串通了一副多么天衣无缝的说辞，可事实，就只能是事实。”
蒋珂耐着性子道。
审讯室内寂静良久，刘一诚突然有些崩溃。
他站起身来，歇斯底里喊道：
“眼见就一定为实吗！”
他吼完，见蒋珂没回答，只用那双冷静无波的眼睛，淡漠地看着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究竟说了多么荒谬的话。
是啊，眼见若都不为实，那他的辩白，岂不是更无稽。
他又颓然坐了回去，胡乱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那你们还来问我做什么？！”
“现在还是案件侦查阶段。”
蒋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淡淡道，
“就算现在有证据，证据是否确凿，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等我们侦查完毕，移送检察院，检察院对涉案证据予以审查，才能决定是否对你们提起公诉。你明白吗？”
刘一诚一愣，眼里顿时迸发出一缕精光，像是垂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的意思是......我还有转机？”
虽然这几天的调查里，蒋珂对眼前的男人充满厌恶，可身为一名警察，公正无私是她的职责。
她不能凭借自己的喜恶，来轻易为一个人定罪，也不能故意对案情存在的疑点视而不见。
“如果你真的无辜，那就请你主动配合，毫无保留。”
“好......好。”刘一诚慌忙应下。
“案发五天前，是李清柔与你联系的最后一次。之后，她就搬去了李悦家里住，对吧？”
“对。”
“那天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有什么？不过就是夫妻之间鸡毛蒜皮的吵架呗！她一和我生气，就跑去李悦家住几天，经常的事儿……”
刘一诚俨然已经没了先前的愤怒，变得有些喏喏。
蒋珂定定地笑了起来。
“事已至此，刘先生还想隐瞒着什么。看来有些事情，是宁愿让你背上一个杀妻的罪名，也不愿意示于人前咯？”
说着，她拿出一张银行流水，推至刘一诚面前，眼看着他的目光心虚地低垂了下去。
“别慌张，这张是你名下某张储蓄卡的流水，可不是你们公司的。”
她话里的讥讽不言而喻。
“在你和李清柔不再联系之前，你曾经给一个叫顾正的人，转了六千元。而且经我们调查，你不止转过这一回。他隔三五个月，就会向你要一笔对你而言，并不算多的‘小钱’，有时五六千，有时七八千，对吧？”
“......是。”
“来之前，我们调查了这个人。顾正不是你公司里的员工，也不是你平时明面往来的朋友，甚至现在，人都已经不在N市工作了。他和你唯一的交集，只有读过同一所大学。”
说话间，她留意到刘一诚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同样，他和李清柔，也是在同一个大学里读书。”
刘一诚抬起眼睛，强装镇定道：“这又有什么问题？”
“刘先生，你知道你的这位同学，曾经有过好几次嫖/娼被行政拘留的处罚记录吗？”
一旁的张厉终于有机会插话道。
“......我并不知道他是这种人。”
刘一诚显得有些气愤。
“那你屡屡给他转钱，又是为什么呢？”
“老同学开口找你借钱，借的又不多，给就给了呗。”
“啧，可说是借钱，也没见他还过你几次啊，刘大好人。”张厉嘲讽道。
刘一诚盯了他良久，不屑道：
“或许这钱对于你来说，可能是一个月的工资，但是对我来说，不是。就像你今天心情好，路边看到个可怜兮兮的人，说自己两天没吃饭，你好心给了十块一样。你会在乎他还不还你这十块钱，会不会真的拿这十块钱去吃饭吗？他做了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去管？”
“可我们联系了李国平先生。也就是李清柔的父亲，你们的教授。”
蒋珂冷冷瞥他一眼，
“他听见这个名字，显然很激动，立刻挂了我们的电话。我们没办法，又打给了李清柔的母亲，赵素音女士。她说，顾正是李清柔大学的时候，交往的男朋友。”
刘一诚的脸在蒋珂的话语中变得越来越红，他咬牙切齿道：
“你们既然都查到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们没查到。老两口拒不配合，并不愿意告诉我们这个人和李清柔究竟有什么样的纠葛。不过，从二老避之不及的反应来看，显然，这不是一段良缘。而身为她丈夫的你，竟然会与妻子的前男友保持联系，这显然令人匪夷所思。想来，李清柔也觉得不可思议，才与你发生了争吵，搬到了李悦那里住，对吗？”
刘一诚踌躇着，终是不大情愿回答道：
“是吧。”
他的记忆回溯到那晚。
他一如既往地在快十点的时候，回到了家中。桌上是保姆特地为他留的饭菜，李清柔正在沙发上带着笑容陪圆圆玩，和平时的每一天，都没什么区别。
“嗡嗡嗡。”
他的手机震动了两声，是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
他一边踢踏着换上拖鞋，一边点开微信。
“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李清柔起身往厨房走去，轻声叮嘱正拿着手机回唐颖消息的刘一诚。
“哦，知道了。”
他头也不抬地应道，手指在微信界面飞快地敲字。
“我今天特地学了炖了鸽子汤，你尝尝。”
“你不是从来不做菜吗？哎哟！”
“啊.......！”李清柔惊叫了一声。
“砰！.......啪嚓！”
汤碗打翻在地，碎裂成无数瓷片。
他换好拖鞋，低着头转身，恰巧与从厨房端汤出来的李清柔撞了个满怀。
于是，刚从砂锅里捞出来的热汤顺势落了他一手，当即就红了一片。
“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下回别做了，有保姆，你瞎折腾什么？”刘一诚不爽扬声道。
李清柔的眼中满是愧疚：“对不起，对不起......”
“呜.......哇.......”圆圆在一旁哭了起来。
“张姐，碗打了，你来帮我整理下。”
李清柔自然地从他被烫的右手中接过手机，转身往客厅的储物柜走，
“你先去用凉水冲一冲，我给你把手机上的油擦擦，待会儿给你上药。”
事发突然，那时，他也没多想，就转身进了离得最近的厨房。
他站在洗手台前，用凉水冲着刚被烫着的手背。
流水的哗哗声冲醒了他的脑子，他蓦然想起自己刚才忘了锁屏。
他慌忙关了水龙头，匆匆回到客厅，见李清柔面无表情地替他擦着手机，屏幕依然亮着，但她什么都没说。
他松了口气，上前夺过手机，随手揣进兜里：“我自己来吧。”
“嗯。”
李清柔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治烫伤的药为他仔细涂抹了伤口。
她等他相安无事吃了饭，相安无事洗了澡，相安无事地背对背躺在床上时，终于开口问道：
“刘一诚，你和唐颖.......还没断了联系？你之前在法院门口跪下来和我保证的，都是骗我的？”
他的心一坠，一股燥意当即涌了上来。
他就知道，他不锁屏就是个错误。
“没办法，我们是同行，总有些业务上的往来，你不也看见了吗？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那她怎么就问你，不问别人呢？”
“我们都是校友啊！再说，这些东西说了你也不懂，毕竟你毕了业就没再上班了。你要是知道，说不定她还会问你呢！”
还好，他有删聊天记录的习惯，今天也没和唐颖说太多出格的话。
他心里头想着，面不改色地搪塞李清柔道。
“呵。”
李清柔冷笑了起来，
“我当初毕了业就没再上班是因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刘一诚不耐烦地扯了扯被子，往床边靠了靠。
“不早了，你别无理取闹了，赶紧睡吧。”
“你为什么还会和顾正有往来？”
李清柔一把坐起来，黑夜中，静静地看着弓成一只虾米状的刘一诚。
虾米突然翻了个身，躺成了直板板，迎着她的目光，反而理直气壮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偷偷看我手机？你知道这侵犯别人隐私权吗？是犯法的！又不是我和他来往，是他主动找我借钱，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看都看了，难道没发现，我都不爱搭理他吗？谁喜欢这种烂人啊？还不是为了让他少来烦我，才拿钱打发他？反正又不多，还没你出去购物贵呢吧？”
“看你手机就犯法，你做贼心虚吧。”
“我累了一天了，懒得和你吵。你一点都不信任我，整天疑神疑鬼的。但没关系，谁让你是我老婆呢？我让着你行了吧？我今天去另一个房间睡，你冷静冷静。”
说着，他翻身坐了起来，穿上拖鞋，啪嗒啪嗒地去了另一个房间。
是这样的。
说是吵架，但是李清柔就是这么一个性子，他和她，从来就吵不大起来。
像有些夫妻大打出手那种的，更是从来没有的事。
他天生就不是一个喜欢吵架的人，每次都会主动给对方一个台阶呢。
大家冷静冷静，事情就都过去了。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回来就见她不在家里了。一如既往，啥都没带。我就知道她八成是去李悦那儿住了。她总共就不认识几个人，不在爸妈那儿，就在李悦那儿，冷静够了，自己就回来了。这就是我俩那天发生的事儿，没了，这些可都是实话，一句假的都没有！”
刘一诚手一摊，摆烂似的瘫在椅子上。
蒋珂没多说，只点了点头，旋即起身走了出去。
张厉慌忙跟上：“师父，你去哪儿啊，他说的是真的吗？”
“应该不是骗我们的，但是我总觉得，他还隐瞒了什么，比如他和顾正……真的是随便给钱这么简单吗？倒更像是被讹上。”
蒋珂翻着文件，沉吟道。
“事关他究竟有没有杀李清柔的动机，还有个人，应该知道顾正和他俩之间的事情，我得去问问。”
“你是说......唐颖？”
“嗯。”蒋珂点点头，“还记得我们见唐颖那次吗？她说她和李清柔在大三的时候，就闹过一次非常大的矛盾，那次事情，才是她们疏远彼此的真正原因。我觉得可能有所关联。”
“好，我这就去开车！”
张厉撂下这句话，就往楼下跑。
“小伙子，越来越上道。”
路过的老李冲蒋珂竖了个大拇指，蒋珂会心一笑。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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