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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开幕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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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留溪很不喜欢谈起“家”这个话题,就算陆轻悦说起她那个严厉的母亲的时候。林留溪也总是支开话题,或者回避。曾经有一堂课老师提问:谁是你的英雄。
有人说是爸爸,有人说是妈妈。
林留溪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支支吾吾半天,迷茫道:“我不知道。”
她父母都来自农村。早些年抓住国家经济改革的风口从商。大赚一笔。企业在省里赫赫有名。
都说人一旦钱多就会发生变化。林留溪觉得不是变化。而是暴露本性。
妈妈娘家人当年到处借钱给林涛创业。事情成了之后林涛就四处留情。甚至在妈妈怀林留溪的时候搞大了小三的肚子。
妈妈知道了,离婚。
但咽不下这口气和损失的十多年青春。当时房子装修的钱也是她娘家人借的。
她不搬。要林涛搬。
林涛也不搬。让小三带崽住进来。
那个孩子就是林留溪同父异母的弟弟。
小时候林留溪不懂为什么妈妈不让她跟林留光玩。但随着年纪增大懂了。她很希望林涛去坐牢。打开户口本却发现林涛的婚姻状态是离婚。也就是说判不来重婚罪。
她也想妈妈根本也不会去告。
妈妈说她越大越偏激:“林涛要是去坐牢了。我们吃什么?这么大一个企业怎么办?”
她学历不高。婚前在超市收银台工作。婚后全职主妇。已经很多年没工作了。她还说她这么多年的青春都在林涛身上。林涛必须补偿她。
林留溪沉默不语。
林涛继续在外找他的小四小五。林留溪就他妈不理解了。这女的大学刚毕业干什么不好?为什么就要与林涛厮混在一起破坏别人家庭。孩子都有了。
服了。狗男女一起死。
副驾驶的孩子仿佛感受到了林留溪的强烈排斥,哇哇大哭。小五急急忙忙就喂奶。孩子奶嗝声听得她直反胃。多待一秒都想死。
林涛重复一遍:“叫阿姨啊!”
见林留溪久久不开口。林涛教育道:“林留溪,你要懂礼节,出门在外都要懂得叫人。这不仅在家里,以后出了社会也是如此。你在学校才会有人喜欢你。你小时候明明是个很开朗的孩子,为什么现在总是嗯啊哦的?”
林留溪冷着脸:“哦。”
林涛也冷脸哼着气。
“先把你阿姨送回家。”
傻逼。林留溪哦都没说了。
车开的快,一路都是小孩的哭声。女人哄不动,大声叫了林涛的名字。林涛边开车边打电话,突然刹住车大吼:“闭嘴。再吵滚下去!”
趴窗上的林留溪扭头看过去。
女人嘴唇颤抖:“林涛。这是你的孩子。”
林涛道:“我说了。再吵滚下去。”
车停到一个小区对面,女人暗讽两句开门下车,关门的声音很响。才安分下来的小孩又哭了。女人边过马路边哄。
林留溪盯着那个小孩。
日记中。她这么写:
那孩子真可怜,要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我也很可怜。可谁能来可怜我呢。
11月末,树叶落了一地,扫公共区的学生怨声载道。
所幸也只是落叶,并没有如天气预报说的那样下雨,运动没有推迟。
为了一个开幕式和小丑一样拉练再拉练,林留溪已经受够了,走这个方阵难道就这么重要吗?当然重要!为了开幕式给领导看怎么不重要,领导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人走方阵。
为了走整齐,走气派,全年级放学后被叫到操场上走了一遍又一遍。
服了。
林留溪腿都被折腾麻了。台上领导依旧不满意:“再来一遍。最后一遍了……同学们坚持,一定要坚持,拿出你们军训时走方阵的气势。到时候三个年级聚在一起就看哪个年级走得最好。我相信一定是我们高一。”
神经。
林留溪:“……”
突然想把他从台上踹下去。
运动会开幕式之前很多班都订了班服,十五班有意愿订班服的人太少。最后就没订。
她班上的口号是:挥洒汗水,铸就辉煌,十五十五,勇夺第一。
开幕式当天,口号做成横幅由第一排举着。她看见副班长在前面举牌就恶心。
于是副班长喊口号经过主席台时,林留溪就在队伍里当南郭先生。只对口型不出声。一趟跑下来,耳边都是同学的喊声。
随后,班上街舞队的女生表演节目。
这年blackpink依旧很火,因此Jennie的《Solo》一出全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即便领导不知道,也依旧举起手机录视频。
不表演的人就退到一旁。
上场的女生换了服装,好看的短裙配合着精致妆容,每个动作都卡在音乐的点上。最后腰部扭动的时候全校爆发出尖叫。
在一片尖叫声中,林留溪看向日光下女生们自信的笑容,下意识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每到这时候都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开幕式入场的顺序是按照班级从大到小,年级一共二十个班,十五班排到前面。因此在表演结束后早早到了提前安排好的位置看别人表演。
后面的班级不是舞蹈就是合唱。当然还有整活的,要么戴着橡胶鱼头牛头跳《新宝岛》,要么当着校领导的面表演起黑人抬棺。
拥挤的人群中,林留溪笑够了,顺着入场的人群往后看。
最后一个班了。一班。
主持人道:“现在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一班,他们迈着矫健的步伐,每一步洋溢着青春的风采……”
后面的人挤到前面,林留溪个子本来就矮,还被挡住,这下什么也看不见。
她踮起脚尖依旧只能看见别人的后脑勺,不免有些着急。
陈愿突然喊她:“林留溪快过来,我这还有位置!”
林留溪寻着声挤进去,身边多了很多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她微微弯腰,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点,旁人的阴影将她笼罩其中。
今年的天气很反常,入冬的季节出起了太阳,因此他们全班都穿着夏季校服,停在主席台前。领导的神色都和蔼可亲了不少。
林留溪一眼就看见了他。
二中黑白色的夏季校服穿身上向来规规矩矩的,偏边上那个拿横幅的少年神色松散。衣服染上的阳光格外耀眼。
谢昭年骨节分明的手扣在横幅的一端,头发长度明显超过学校规定的一指。
阳光穿过发隙在他额头上方留了阴影,本就白的皮肤更亮,光点在他鼻梁上眉眼间晃动,他那眼神漫不经心扫过主席台。
个子高,本就很出众。
优越的长相又很快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我草!这谁?我们学校有个这么帅的大帅哥怎么军训时没见过!好他妈帅!没对象我直接冲了!”
“好像是这次的年级第五,别想了!人家一班学霸只搞学习不谈恋爱。”
纪律早就烟消云散。仿佛这不是什么开幕式而是演唱会现场。
林留溪既高兴,又不高兴。
也对,他迟早也会被人注意到的啊。
她扬起的笑容消失。
少年视线从主席台转向观众,与另一个拿横幅的男生对视一眼。
横幅原本是合上的,现在拉开,慢慢露出醒目的几个大字。
谢昭年懒洋洋道:“拉个横幅告诉你,一班随时碾压你。”
红底白字。直白又嚣张。在场的人直呼牛逼。
热风吹拂过境,少年人头发被吹乱了。他却一脸不以为然站那,横幅拉得绷直,唇角也带着些许笑意。真的很绝。
林留溪呆愣了许久。
不仅林留溪,陈愿也呆在原地:“我去。这男的好他妈帅。”
林留溪笑了笑:“我也觉得啊。”
一班朗诵《少年中国说》,手背在身后,声音洪亮,橡胶跑道上的落叶落了又起,起了又落。朗诵的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惹得领导拍手叫好。
在领导漫长的献词过后,校长宣布运动会开幕。
炽热日光下人群早就已经不耐烦了。林留溪在人群中摇着不耐烦的脑袋,额头上全是汗水。
她接过陈愿递来的纸巾。两人相视一笑。
下午裁判员开会。
林留溪被分到田径,管检录。她领了自己的牌子挂脖子上,裁判员三个字异常醒目。
检录处有个蓝色雨棚,天热的时候闷热,人搬桌椅坐里头像是馒头进了蒸笼。
不检录的时候林留溪坐在里面自习,草稿纸折成扇子一直在扇风。
耳边留有清风,丝毫不减热度。对完答案后林留溪发现,金考卷上都留有许多汗手印,自己捏着的笔杆更是油油的。
刷完就不写了,更何况马上就要干活了。
裁判长带着等会的检录名单走进来,与林留溪坐在一块的还有其他班的两位裁判员,每个人分一份。
林留溪分到的是高一男子组一百米。
谢昭年长那么高应该会参加项目吧。她边想边翻看名单,却没有在名单上看见他的名字。不是跑步,就是打篮球吧。
可惜不能去看了。林留溪叹了口气。
裁判长给了她一个喇叭:“高一男子组马上就要开始检录了,拿个喇叭喊名字也方便些。等下你们不仅要确定人来齐,还要把负责把运动员带到操场那边去,那里会专门有老师接应你们,单子一定别忘了给那边的裁判长啊。”
林留溪道:“好。”
裁判长道:“天气炎热辛苦你们了,都是女孩子,要注意点自己的身子,若有任何不适千万要与我说。”
前面检录都很顺利,就算运动员不齐也就等一两分种。林留溪带人从检录处到操场来回一下午。很累。感觉脚底板都要冒烟了。
闺蜜偶尔会来看看她,但是林留溪很忙,不是在点人就是在带人去操场的路上。等她回来,看见闺蜜与班上要好的朋友一起跑到社团那边玩,不知道两人交头接耳说了什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留溪有点失落,然后失笑着摇摇头。
都会有新朋友的,别这样。这样不好。
点完最后一组林留溪就可以下工。
她点着就发现不对,看见拿一班班旗的人就去说:“你们班运动员怎么没来检录。”
拿班旗的人显然是知道的,话语难掩焦急:“我们班的人已经去找了,能不能等等。”
裁判长见她久久没回来,喊道:“什么情况啊?”
林留溪回头:“一班少了一个人。”
裁判长道:“马上就要比赛了那怎么的了!这样吧。我叫别人先将其他运动员带到田径场去。你和他们班上的人去喊广播,看比赛之前能不能赶到,到时候不用来检录处,你直接将人带去操场!听见了吗?”
林留溪正想问拿旗的人知不知道广播室在哪。
拿旗的人突然对林留溪身后喊:“谢昭年,你来得正好!都快要比赛了肖霖还是找不到人,你没事儿就跟人家去广播站喊人,一定要在比赛前找到!”
谢昭年。
林留溪心中一紧,慢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