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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   初秋的泰岳山已是带着满目萧瑟的凉,最先感触到秋意的几片叶子已经颤颤巍巍地落到了地上,夜风带起席卷在空中的落叶混着泥土的腥气吹在人身上时已经有些令人搓手跺脚了。

      白日间,岑青茗在山上巡视,绵延在山上的冷杉和白桦青黄交加点缀在上面,六安喘着粗气跑到她面前,一张嘴话还没说出来,被山风一吹,又咳了好几下,他咳得满脸通红用手卡着脖子努力想平静下来,却是越咳越狠。

      岑青茗看不过眼,无奈道:“六安,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别让你老大我这么丢份了行吗。”说着就想上手去拍他的背。

      一旁的翠翠连忙替岑青茗上手,使劲用手肘抵在六安背上重重捶打,斥道:“六安,你这么迫不及待跑上来难道就是让大当家看你怎么闹笑话吗?!”

      六安被锤了几下倒是把那口气给咽了下去,就是这后背不容忽视的力道让他龇牙咧嘴嚷了起来。

      “好,好了,别,别打了!”六安使劲扭着身子跳脚,只是后背那如影随形的力道几乎要把他锤进土里,六安敢肯定他后背肯定已经青紫一片,他忍不住叫喊:“黄翠翠!你是不是女人!”

      翠翠啐道:“你是不是男人!就这么点力气,你就受不住,你还好意思说是要当大当家的左肋右骨!”

      “是左膀右臂!”六安咬牙道。

      “管你哪个肋骨哪个臂膀,你就是不能给大当家丢人!”翠翠穷追不舍。

      “好了。”岑青茗皱眉挥手分开他两,翠翠自小习武,力气自然非寻常人能比,六安虽说小有武艺,但也只是花拳绣腿。

      “这么急上来找我什么事?”

      终于说到了正事,六安一扫刚才的玩笑模样正经道:“大当家,龙虎寨的又来了,这次还在我们地界里劫了一队马车,对方给了银钱还被砍伤大半,椿子他们发现的时候就只救下两个人。”

      岑青茗不可思议,她挖了挖耳朵,像是要证明自己没有听错,反复问道:“在我们地界?劫持别人??”

      六安一脸凄然,默默点了点头。

      “这群狗崽子,我道他们这几天没动静,合计着已经欺负上门了是吧!”岑青茗气地挽起袖子扛着双刀,就要下山:“今日不把他们打趴下我就不姓岑!老娘要让他们听到姑奶奶的名字就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岑青茗明显被气疯了口不择言地骂着,平时灵动的眸中燃着两团烈火,双颊挂着怒气产生的红,衬得清丽的面容都有种娇艳的美丽。

      六安就知道会这样,不过也不怪大当家这么生气,龙虎寨的当真是欺人太甚,大家都是道上的,规矩也该懂点,现在直接无视地界,还出手伤人,这都等于下战书了。

      按大当家的性子不把对方打得满地喊娘都不是她风格,只是,想起龙虎寨的寨主,六安有些头大……那也是个不好惹的。

      黄翠翠疾追上岑青茗几步,回头看着还有些愣怔的六安喝道:“还不赶紧跟上!”

      六安连忙大跨步跟着,心道:算了算了,再不好惹也没这俩能惹。

      岑青茗到山下的时候,战况已经平歇,只是地上残缺的身躯断肢以及满地的鲜血昭示着刚才的惨烈。

      岑青茗蹙着眉,沉声问道:“人呢?”

      二猛看到大当家过来,忙喘着粗气把刚才的情况报告给她。

      岑青茗下山的时候其实已经从六安口中听了些情况,知道他们刚斗过狠浴过血,也从龙虎寨那边擒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山匪。

      二猛不比六安,是真的没啥文化,头脑逻辑加表达能力都十分欠缺,但岑青茗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重点。

      等二猛磕磕绊绊说完,直接一根筋道:“大当家,你说咋办,你只要一句话,我现在就杀到龙虎寨去!”

      岑青茗看了眼他赤、裸上身血次呼啦的伤口,倒也略微沉下了心,又皱了眉头喝道:“你先把你自己处理好再说,别还没到他们山头你自己血先流干了。”

      二猛明显被这话激到,他甚至还想再拿着他那杆破红缨枪耍个来回。

      当然那杆脏的看不清颜色的红缨枪也没给他这个面子,枪把在他还没转完一回合就脱了杆,二猛啐了口唾沫用那满是污血的手捡起那枪头又镶了回去。

      岑青茗额头青筋直跳,就这三两五瓜枣,破铜烂废铁的,能打得赢才有鬼了!

      她深吸口气,稳了稳性子,毕竟也没法子,寨子里她能用的也就这么些人,比起那些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那倒还不如这些心直口快、缺根弦的。

      二猛看着大当家比刚才还黑的脸,还有一旁做着手势的六安,终于也转过了那根筋,粗声粗气抱拳道:“大当家,那我先去处理了。”

      岑青茗点了点头,等二猛走后,招呼翠翠和六安去了押着那两个匪贼的小屋。

      关押他们的屋子被藏在寨子入口处不到的一座削壁拐角深处,十分简陋,和山上的猎户歇脚处所做的木屋几乎没有差别,只是门上粗重的锁链显得有些突兀。

      岑青茗带着人还未走到,门口的椿子和柱子已经远远比了个礼。

      这便是在这处峭壁的好处了,它就像个天然的暸望台,不管是近处来人,还是山下行人,都能一目了然,但若是生人走在这处地方,非得行个十数遍才能找到藏在这处的小屋。

      待走到近前,岑青茗看了眼椿子和柱子,见他们身上都被包扎过,带血迹斑斑。

      岑青茗抿了抿嘴,又从小屋的窗沿探头看去,屋内地上被五花大绑着两个大汉,被缚以黑布蒙眼污布堵嘴,身上也是斑驳不堪,岑青茗心里这才略解了些气。

      “怎么样,从他们两嘴里挖出了什么?”岑青茗拉着椿子走到一旁。

      椿子笑了一声,得意道:“大当家您别说,刚开始这俩还想当什么忠烈之辈,说什么都不肯开口,结果一顿打下去,啥都说了,现在这俩还昏着呢,我和柱子……”

      椿子说得兴起,听到六安的清嗓声又看了眼翠翠和大当家的眼神,忙又拐回了正题:“他们俩人也算是个小头领,听说这次龙虎寨打探到有个商队手里有千手佛从鸡冠岭路过所以才……”

      剩下的话自也不必多说,鸡冠岭是经过他们寨子地界的必经之路,不过千手佛,听闻是佛化寺之宝,以纯金铸佛身,内含得道高人坐化舍利,可以说是百家所抢之物,价值连城。

      一个商队手里居然会有这个?

      岑青茗皱眉思索,虽说鸡冠岭是这商队自选之道,但龙虎寨尽可以选择等商队离开这条路再下手,他们这么做,难道还想把千手佛被抢嫁祸在自己寨子?!

      岑青茗眯了眯眼,这些狗杂种——

      椿子瞅了瞅大当家的脸色,继续道:“还有,龙虎寨的大当家确实是三当家的——”

      “你瞎说什么呢!现在哪还有什么三当家的!”黄翠翠忙喝道。

      岑青茗摇了摇头,示意翠翠没关系,不过,黄姚从寨子里脱身出去自己建的这只匪寨竟用这么几年时间就能有这么大的阵仗也是出乎大家所料。

      岑青茗咬牙,可笑,他们今天的寨子还叫聚义寨,人家已经创了龙虎寨,甚至还要回头反咬他们一口。就是不知道黄姚他们到底能不能撑得住寨子名。

      “龙虎寨据点问出来没。”

      椿子张口就要答,但看着对面的六安挤眉弄眼之姿,硬是咽了回去:“呃,啊,这不是这俩人晕了吗,也就没什么能问出来了。”

      黄翠翠蹙眉:“大当家,如果千手佛在我们寨子处被抢的消息传出去……”

      椿子忙反驳:“翠翠,我也没说千手佛被龙虎寨的抢了呀!”

      “没抢到手?!”原本低头思索的岑青茗立刻抬头看向椿子,只是一支商队而已,黄姚不可能会失手。

      椿子咽了咽唾沫:“说是没抢到手,本来他们想全杀了,但是找不到千手佛,所以才有两个活口能等到我们弟兄几个。”

      大当家的眼神像利剑,椿子从没在大当家脸上看到过,难得产生了畏惧。

      “今天当守的人是谁?”

      每日寨门前对着山下的地界都有人轮值看守,不管是经过的商队兵差或是行人都应在守备之内,但这次居然在山下自己的地界被人打了这么久才有动静,岑青茗自己都觉得在山匪界开了眼。

      “是,是阿三和老五两个……”

      “很好。”岑青茗扯着嘴角,就是笑意不达眼底,在场的人除了翠翠皆都背后一寒。

      “那两个活口现在在哪?”

      “现在被安置在刘家村里。”六安忙上前答道。

      岑青茗瞥了六安一眼:“把他们带过来,连里面两个一起带到山脚的小宅里面去。”

      “他们伤得还挺重……”

      “你抬,也把他们抬过去。”岑青茗如是说。

      说实话,不是六安想在这个时间不看大当家脸色插嘴说话,但被救下的那俩人,其中一个真的动两下六安都怕他挂了。

      而且那人还就是此行带队的商队主人,六安怕他挂了以后这千手佛的下落就真的遍寻不到,所以才出言相劝。

      当然大当家并没有听他的,六安心里腹诽的同时也只能希望上天保佑那人活得再久点,然后便打包扔进了那座小宅。

      说是小宅,但其实已经荒落了许久,听说还是第一任寨主,也就是岑青茗的父亲在世时,和几个兄弟的居所。

      现在已然破败得不成样子,宅院由几个仍还坚、挺的竹枝充当篱笆,也就几寸的样子,其余根本没围住,里面的屋子也是几根仅存下来的木头勉强立住,连上面的茅草都没几根。

      这几乎四面透风的宅子,此刻就被扔了四名被捆绑蒙眼的男人。

      岑青茗带着手下躲在暗处。

      她就是要如此,她把龙虎寨费尽心思想要的那两个明明白白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甚至还搭了两个添头,她不信他们不会来。

      更何况,岑青茗听说了,这次带队来抢掠商队的就是黄姚的儿子黄虎。

      她和黄虎可以称得上是一块长大的,她对他的性子也了解一点,目中无人,狂妄自信,既然从他爹那领了这么重要的差事,他就不可能会让千手佛流落在外,尤其在他们聚义寨的地盘。

      山风在夜幕的降临下嘶吼的更加张狂,岑青茗耐心地等待着。

      ——

      李元朗此刻被蒙着眼睛绑在破屋的柱子上。

      冷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原本就只着了一层单衣的他愈加畏寒,背上让卫风故意留下的伤口此刻已经凝了血,也可能是麻了或者是太冷,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意。

      头有些晕沉,应该是受伤以后引起的发热,嘴里被不知做什么用的破布堵着,连嘴角都扯不了一点,李元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但他仍是背颈挺立。

      他在心内冷笑,没想到他算无遗策布的一局棋,竟被别人做了棋子。

      千手佛,这么大的手笔,多少人能抵挡了诱惑,更何况是贪婪成性的山匪,就是不知道这山匪头子怎么想的,居然把他来当诱饵。李元朗闭目沉思,棋差一招他认了,接下来又该如何破局……

      不知何时起,裹挟在风声里的虫鸣已经消失,只剩树叶相触而响的簌簌声以及绑在李元朗身边那个商队主人若有似无的痛苦呻.吟。

      该来了,这是所有人此刻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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