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长路短歇（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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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夕日余晖与云朵交融，散作漫天紫红。
先帝在位时重士农轻商，对商贾之户多有忌惮，后期更是设立了宵禁，虽维护了治安稳定，却也导致民间商业停滞不前。为了复兴商业发展经济，圣上即位后，便下旨取消了曾经的宵禁。
本该是一日里最喧哗热闹的时候，桐县的大街上却空旷得不见人影，遍地凄凉。宁云嫣和祁钰在桐县内东转西转，绕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了一处尚在营业的客栈。
那客栈的门扉正半掩着，内里还映着昏黄的光。
见此情景，宁云嫣走上前去，轻叩了几下门扉，却无人回应。
宁云嫣心有疑虑，叩门的力度也稍稍加大了些：“有人吗？有人在里面吗？”
客栈的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袍的客栈伙计走了出来：“谁啊，都什么时辰了……”
客栈伙计挠了挠头，再定睛一瞧。
——嘿，送上门来的生意！
他立刻直起了身子，一改先前的懒惰之态，颇为热情地招呼起来：“二位客官，先前多有得罪，您二位大人有大量，别跟咱这般粗鄙之人计较哈！”
客栈伙计看向宁云嫣，又默默看向她身旁的祁钰，小心翼翼地询问：“所以……您二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住店。”宁云嫣径直绕过客栈伙计，朝客栈大堂走了进去。
许是掌柜的为了省钱，大堂里只点了一盏灯。宁云嫣举起灯，朝着四周轻晃一圈。这客栈虽简陋了些，但歇脚过夜也足够了。
只是大堂内除了他们以外空无一人，想来这家客栈的生意不是很好，怪不得那伙计这般热情。
客栈伙计却不是这么想的，富贵险中求，老天居然真叫他在入夜前接了单生意，他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都快能挤出朵牡丹花来。
“我猜您二位也定是来住店的，现在这个时辰，住在店里才安全。”
宁云嫣转身放下灯，问道：“为何这么说？”
“前几日那灵山寨可闹得凶啊，您二位初来乍到，怕是不清楚桐县的情况。”客栈伙计耐心道，“桐县山多地偏，先帝时期还穷得很呢。后来又发了大水，县里县外饿死了不少人。人一旦吃不饱饭啊，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他倚着桌台，顺手摸来了说书人的醒木。醒木一提一敲，桐县的往事也随之娓娓道来。
“那时，桐县来了位少年，姓董名源，脸上戴了个灰布眼罩，耍的一手好刀。没人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只知道他独来独往没有亲眷，却好像从不缺钱。他告诉那些吃不起饭的人们，若是愿意同他一起落草为寇，便保证他们吃饱穿暖，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如此，桐县外的灵山上便多了个灵山寨。”
宁云嫣微微一怔，作为青州人，她自然听说过灵山寨的名头。
但大师兄是这样与她说的：“运河通船后，桐县慢慢发展起来，自然有许多人不愿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朝廷的剿匪文书一下来，灵山寨便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了。”
既是如此，消失的灵山寨，又怎么会突然重现世间呢？
“我记得十余年前朝廷曾派人来青州剿匪，想必那灵山寨也在其中之列吧。”宁云嫣淡淡道。
“话是这样说没错，当年陈县令亲自带着官兵和衙役上灵山剿匪，此后的十余年里，我便再也没听过有关灵山寨的消息。”客栈伙计说得诚恳，“但两年前，陈县令领赏升官离开了桐县，没过多久，那灵山寨竟然死而复生，还在夜里出手劫了松涧镖局的货！”
宁云嫣眸色一沉，那个有着“天下第一镖”之称的松涧镖局？敢砸他们的招牌，这灵山寨未免太过猖狂了。
“前几日惊鸿楼的船舫停靠桐县，夜里也叫那灵山寨上去闹腾了一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桐县的商户们也怕惹上事端，都早早关门闭户，不敢再做夜里的生意了。”
祁钰心中不解：“你们的县令呢？山匪闹得这般厉害，他竟全然不管不问吗？”
“唉，那位自己混的如鱼得水，哪还管我们这些贱民的死活。别提这事了，小心招惹上是非。”客栈伙计话锋一转，“二位客官不是说要住店吗？今个儿是打算定下几间房啊？”
见宁云嫣看向自己，祁钰垂眸道：“阿姊不必多虑，既是与阿姊同行，一切事宜便全凭阿姊定夺。”
宁云嫣本担心自己与祁钰虽已是结拜姐弟，可共处一室还是多有不便。现下听了祁钰的回答，她便果断拍板拿定了主意：“好，那我们就要两间房吧。”
“诶呦，还真是巧得很，咱们这店里还真就只能腾出来两间房了。”客栈伙计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算盘。他手指在算盘上拨来拨去，动得飞快。
“一间房三百五十文，两间房就是七百文。不过呢，考虑到二位是咱们客栈今年迎来的第九十九拨客官，小二我就再给你们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优惠……”
只见那客栈伙计闻声而动，唰地一下凑到了祁钰身前。他抬起右手掩在脸侧，一双圆咕隆咚的眼睛间闪动着精明的光芒，足足吊起了人的胃口。
祁钰的情绪也被他带动起来，竟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静息宁神地看着他。
“最低……最低只要六百六十文一晚，多吉利的数字啊，您看如何？”
话未落地，祁钰眼中光芒尽散，双手直直垂到身侧。恍惚间，耳畔似乎还能听见钱袋中银两晃动的声音。
——要花好多钱，他的心好痛……
宁云嫣冷笑一声：“六百六十文一晚？你们掌柜的还不如直接去街上抢钱。”
“掌柜的，我们要住店，你这里还有几间空房啊？”不远处忽而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咦，怎地只有个伙计在，你们竟也这般冷清。”
宁云嫣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位黄衣少年。他面如傅粉，眉眼间未脱稚气，背却挺得笔直，多半也是个习武之人。可他的身上却没有任何武器，只是在腰间系了几个小巧的瓶瓶罐罐，也不知是用来做甚的。
另一人看上去倒是自在多了，他生了张过分俊美的面容，浓眉似刃眸如星，虽素衣持扇，举手投举间却尽显贵气，叫人打眼瞧过去便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见这二人走来，客栈伙计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今个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来了这么多的客人。”
宁云嫣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她不动声色地瞥向素衣男子。倘若她没听错的话，那素衣男子走路时竟然没有脚步声！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的功力怕是已经突破宗师之境了。如此厉害的人物，怎会突然出现在桐县这样的偏僻地方？
“二位来得巧，小店就剩下两间空房了。一两银子一晚，您二位觉得如何啊？”
宁云嫣一愣：“方才不是还六百六十文一晚吗？你们居然坐地起价？”
“小爷我真不知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的，还敢收一两银子一晚？”黄衣少年从怀中摸出了个火折子，略带不满地‘啧’了一声，“连火都要客人自己点，你们这客栈要是开在都京，早就被骂的倒闭了。”
素衣男子挑眉道：“这已经是桐县的最后一家客栈了，你若是还不满意，我们今夜便没有住处了。”
黄衣少年撇了撇嘴：“要我说，你干脆就包个院子下来，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何苦让我委屈住在这种地方。”
客栈伙计并不在意黄衣少年的话，他朝一旁指了指：“这位客官，小店近日生意不错，现下也只空着两间房了。您若是不愿意住，喏，这边还有两位等着呢，人家可还是先来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黄衣少年不怒反笑，“难不成想在我的面前搞什么‘价高者得’？呸，做梦去吧！”
弯弯绕的心思被人大咧咧地戳破，客栈伙计顿时如鲠在喉。见来人不吃硬，他便作悲苦状，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谁料这黄衣少年脾气倔的很，他凛然一笑：“不服？那好办，来打一架啊，小爷的出神入化手可不是吃素的。”
客栈内的氛围愈发剑拔弩张，宁云嫣也忍不住开口道：“生意难做，更应当以诚感人，而不是趁火打劫漫天要价，将客人当傻子耍，你这样的做法，同那灵山寨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瞧这位姑娘说的甚是有理。”黄衣少年赞许道，他从怀中掏出银子，随手扔向客栈伙计，“六百六十文，我们两拨人各一间，就这么定了。”
客栈伙计讪笑着接过，心想这位黄衣少年看着年纪小，却真不是个好惹的。他掂了掂手上银子，满脸惊讶：“怎是二两银子？”
“他们的房钱我也一并付了。”黄衣少年爽快道，“你可得找钱给我，别想着私吞。”
宁云嫣上前一步，推辞道：“这位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的房钱还是自己付吧。”
黄衣少年却全然不在意，他跃上楼梯，笑得爽朗：“出来行走江湖，难得遇到姑娘这般玲珑剔透之人，就当是交个朋友了，千万别跟我客气。”
望着黄衣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宁云嫣只觉得这人当真是奇怪。
江湖辽阔，自然有人好广交友，可她也从未听过只交朋友不报名号的道理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长路短歇（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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