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三十一、逢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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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神职生”又在搞小团体了。
眼下，合宿的第三天才刚刚开始，各队那些神社出身的人就已经在训练之余形成了一个神神秘秘的小圈子，还在每个队伍里都发布了“请勿进行试胆、招鬼等活动”的通知。
浪川迴自小生活在这个国度，高中还在蓬莱，跟宫水兄弟们走得近，耳濡目染到一些这方面的事，也注意到明天，即合宿第四天，就是盂兰盆节。这对一般人来说意味着庆典，但显然，对这些在神社有工作的人来说，就意味着加班了……
他不止一次看到，安倍和藤原姐弟在山路上对着某种能扭曲影像的透明物追打，宫水兄弟们端着不明液体在墙上画花纹贴东西，还有福田吉兆为首的几个神奈川人在往合宿地周围树上捆东西——其中注连绳是浪川迴在那一堆东西里唯一认得的——等等诸如此类的活动。
其实他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未多做回避，但那些“看不见”的人，似乎很难注意到他们的行动，就算注意到也会很快忘到脑后；然而蓬莱这边野生灵能力者确实多，他们能发现很多东西，知识储量却不一定够，于是一天天下来，情况便有点脱离日常了。
周三一整个白天，小鸟游、羽生和有光等几个人就有点不太安分，经常抓住机会跟其他学校的部分学生窃窃私语；可是浪川迴稍微一靠近，却只能听到他们在讨论一些诸如脚步技巧、投篮窍门之类的东西。
“你也注意到他们了吧，”宫水日咲笑眯眯地用肩膀碰了碰浪川迴，“这些家伙们，不太安分呢！今明两天就是‘中元节’的关键时刻了，我和我哥他们可能会看不过来，你要是发现他们闹腾，帮忙训几句呗。”
虽然其实他也有点好奇，毕竟在去年的盂兰盆节前后，蓬莱高中直接放了假，把这些神通广大的学生都放回家加班去了，这使得浪川迴进入蓬莱后的第一个盂兰盆节过得索然无味；但是，安全起见，他还是一口答应下了日咲的嘱托。
于是等到下训时间，浪川迴假装离开，扭头就杀个回马枪，便逮到校友们抱着一堆蜡烛火柴稻草人之类的东西，试图前往某个无人的房间。
看着他们瑟瑟发抖又跃跃欲试去自找麻烦的模样，浪川迴感到忧心又好笑。
“你们拿着这些东西想要去做什么？”他一手一个提溜着校友的衣领：“宫水他们不是说过这几天不能做探鬼、试胆之类的事情吗，白天的训练还不够累是吧？”
羽生尊高举手中的烛台：“有我们京都宫水神社三位神官在，肯定不会有问题的！盂兰盆节前夜大家一起讲百物语，不是很刺激很有趣的事吗！”
“不要擅自给他人增加工作量呀！”浪川迴一掌劈到羽生尊头顶：“等等，你们在这里，津波、南、西森和夜神呢？”
小鸟游说：“南去找小宫水了，西森和夜神拒绝参与，津波看着他俩不让他们去告状。”
浪川迴深吸一口气：“……行，你们想想是让我收拾你们还是让藤原前辈来。”
洛安来凑热闹的人见势不妙已经溜了；湘北三只从众的一年级小孩团在一起瑟瑟发抖，包括宫城在内的四个二年级的则目瞪口呆；海南和陵南的队员没过来，浪川迴怀疑他们是被各自队伍里的神官摁住了；至于翔阳——
“藤真学长，您这样带头耍赖皮，让我们很难做。”
他看着翔阳的小教练和一群大个子眼睛亮亮的模样，愁得眼皮直跳。还好这时安倍和藤原姐弟过来，凭借高三生的身份跟藤真健司平起平坐地交流起来。
“蓬莱之外的阶级分明可真麻烦啊。”这种抱怨在浪川迴脑袋里盘旋一圈。
他当然知道，在蓬莱之外的日本，除了前后辈，还有一层更加难以逾越的阶级关系，那就是“氏族”。“藤真”和“藤原”是古代皇族赐姓，拥有丰厚的政治积累；“安倍”和“宫水”是人文历史界的大家；他们还都有各自的现代产业。本来这些都不是浪川迴需要关心的事，但作为被不甘心的父母鞭策着长大的人，作为曾经被宫水龙羽拉过一把的人，他自从进了这所学校、认识了这群人，就没法不去想。
——但是，要是像眼前这些傻子一样什么都不多想，搞不好真的会死吧？！
浪川迴遣散了“百物语”小组、提走了自己校队的成员，想着终于能散散步放松一下，却看到三井寿正走向合宿园区边缘外的一只小狗。
——等等，这种山里怎么会有小狗？
几秒钟不到，三井寿已经一只脚迈出园区大门外两个注连绳结之间的线了。
“三井学长！”浪川迴一个箭步蹿上前，“怪不得没看到三井学长跟湘北队员们一起玩‘百物语’，原来学长你是自己来作大死了啊？！”
“啊？怎么了嘛，浪川？”
“神社的的各位都已经说过了吧，这几天要多加小心啊！特别是今晚和明晚，不要离开合宿园区！”
三井寿摆摆手：“嗨，我也没打算离开啊，不过是去逗逗那条小狗罢了。”
“但三井前辈刚刚差点就踏出绳结圈定的范围了呀！”浪川迴指指树上的“装饰”，又指指那条小狗：“这样的山里出现这么小的狗，怎么看都有问题吧？”
那条土黄色的小狗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们说话，漆黑的双眼——
等等，漆黑？
八月的夕阳在地平线上半遮半掩，逢魔时刻的光没有在它眼中留下一丝痕迹。
浪川迴看着它的眼睛，忽然意识到，即便天色已晚，小狗的眼睛也不应该如此黑，黑到连瞳孔、连本应有的反射光都看不到。
他的后颈和头皮一瞬间绷紧了，电流在脊椎上滋滋作响。
“三井前辈，”他攥住三井寿的手腕，死死盯着小狗，慢慢后退，“不要再踏出营地周围注连绳圈定的范围了。”
如果是平时，“握住三井寿的手”这种事一定会让他脸红；但此刻他只感到浑身冰凉，想必脸上也没有多少血色了吧。
小狗突然朝他们猛冲过来，却又一头撞在看不见的空气墙上，不可视的屏障带动眼前一整片光影震荡。他不知道这一切在三井寿眼里是什么样的，他只看到，小狗的嘴巴张大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有什么透明的，仅仅能折射光的扭曲东西冒了出来。
“怎么回事？小狗的嘴巴为什么张得那么大？！”
“三井前辈，快跑！”
三井寿僵在原地，但他的声音惊醒了浪川迴，他拉起前者拔腿狂奔。
细碎的黑色长发掠过浪川迴眼底的余光，等他扭头看去，那人已经蹲在倒地的小狗旁边，似乎从它身上扯出什么东西了。
“……小宫水？”
宫水泉背对着他们摆摆手：“暂时没事了，后续都交给我。你们快回宿舍里吧，千万不要做任何通灵活动，也千万不要离开这个院子——哦对了，这条小狗也没事。”
“啊哈，宫水泉这家伙真是的，这么无礼的吗……”
回去的路上，天光一点点淡去，三井寿似乎想说笑两句缓解气氛，浪川迴却能感觉到掌心里紧攥的手腕正止不住地发抖。
“毕、毕竟他是神社的神官，在处理这些东、东西的场合，他应该已经习惯事急从权了……”
“太可怕了……”
浪川迴把三井寿拉回了蓬莱的宿舍，一进屋就锁窗并拉上帘子，还把门也反锁了。虽然跟他同住的宫水日咲不知去了哪里，但至少这间屋子的门窗、墙面上都有日咲留下的符咒，总比外面让人更有安全感一点。
“……你看到什么‘东西’了吗？”三井寿慢慢蜷着坐到椅子上：“这世界上原来真的……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啊。”
浪川迴坐在自己床边：“看得不太清楚，好像正在看一团很浓的水汽，只有折射光形成的轮廓，像是章鱼或者藤蔓之类的东西。”
突然门锁发出一阵咔咔声，三井寿像只受惊吓的猫一样浑身紧绷一跃而起。
“浪川，还有三井前辈？”
开门的是宫水日咲，没有拧门锁的那只手里提了一布袋支支棱棱的东西。他跟往常一样笑得像狐狸又像猫，狡黠中透着几分纯真。
可能自觉老是赖在学弟们的宿舍里不太好，三井寿表示想回去，可又磨磨唧唧不敢自己走。于是宫水日咲提起布袋，又拔了三井寿几根头发，去卫生间一顿忙活，出来后递给三井寿一个锦囊。
“三井前辈，给你一个护身符，一直带在身上，明天记得随便给我一点你的东西就行啦，不过一定要是确实属于你且给了我后我也能用的东西。”
“好的，谢谢你……”三井寿神情恍惚地接过锦囊，揣进了口袋，“什么东西糊了？”
“啊哈哈哈，只是一点小处理手段啦——”
宫水龙羽打着哈哈把三井寿推走了，走之前三井寿还像突然醒悟过来似的，问能不能把护身符给浪川迴——但是加了他的头发的护身符显然不能。过了好一会儿宫水日咲才回来，估计是一口气把三井寿送回了宿舍。
他再回屋时，脸上依然保持着那种轻盈的笑容，配上他美少女一般精致的脸型和五官，甚至显出几分娇憨。
可是浪川迴这次只感觉那笑容中有一股严肃的寒意，攀着他的后背节节升起——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日咲。
但他仿佛一切正常一般向浪川迴伸手：“浪川，给我几根你的头发，我也给你做一个护身符吧。”
浪川迴强作镇定，捋下几根头发递给他。
宫水日咲这次没有去卫生间，而是直接在浪川迴面前操作起来。一顿令人眼花缭乱的比比划划、涂涂抹抹和烟熏火燎后，他把最终生成的灰烬扫进了一个锦囊，扎紧口，慢慢放进浪川迴手心里。
“我今天，听阿泉说了一件事。”
宫水日咲终于不再笑了，而是用一种像他哥哥那样温柔的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神，凝视着浪川迴。被目光捕获的人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越跳越快，越跳越响。
“你和三井前辈遇到一只被附身的小狗；不过关键问题在于，阿泉检查之后发现，附身的那种‘东西’，不是什么寻常的山精鬼魅，而是一种特殊的怨气化灵。它会主动去找一个生物个体，其前置条件只有一个；再加上——很抱歉我擅自检查——我刚刚通过你的头发‘看’到的东西——”
这声音好似有实体，扼住浪川迴的喉咙，又渐渐攥紧他的胃和心脏。他想呕吐，想晕倒，可又完全无法动弹，只能听着那话音落地：
“浪川，你杀死过同类吗？”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三十一、逢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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