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牡丹 ...
-
香烟渺渺,红绸罗帐,我扔了一包金子给脸上都要笑开花的老鸨以后,顺利到了牡丹闺房里。
牡丹亲手给我沏了杯茶,端到我面前的小几上,不卑不亢不冷不暖地说:“如玉小姐请喝茶。”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禁咋舌。这茶叶竟是周边小国上贡祈国的贡品茶叶,寸片存金,我这一杯茶都将我甩出去的那包金子喝回一小半了。
我想起正事,于是放下杯子,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裹,偷偷摸摸交给牡丹,说:“这是我哥要我带给你的,仔细藏着了。”
牡丹看了我一眼,唤上一个小丫鬟,将包裹放到丫鬟手里,嘱咐说:“满火煎上一个时辰,再给小桃红送去。这药药性温和,但喝了以后也要注意休息,你记得叮嘱小桃红多仔细自己的身体。”
我呆了一呆,这药,竟然是牡丹委托我哥带来,给她的姐妹小桃红的。
半天以前我知道那包药包的是堕胎药,当即就折回屋里质问颜如旭,还义正言辞地发表了一篇感言。结果我那激情澎湃的女权主义发言最终终止于颜如旭拍桌子的一声巨响中。颜如旭黑着一张脸吼我:“颜如玉你想到哪去了?你以为那堕胎药是给牡丹吃的?你竟以为牡丹怀了我的孩子?!”
颜如旭的吼声引来了前来探索八卦的二姨娘三姨娘以及丫鬟小厮们若干的围观(这些人自从从我和闻人乐胤那里挖不到什么绯闻以后就一直郁郁寡欢),而我抢在火山彻底爆发之前落荒而逃,逃到了牡丹这里。
等那粉衣小丫鬟出去了,我盯着牡丹说:“牡丹,你不老实。”
牡丹一愣,看着我没说话。
我说:“牡丹,这要药材虽名贵,但寻常药店也不是完全买不到。连着贡品茶叶你这儿也随手拈来,去寻一两种稀有药材也不是什么难事。”
牡丹说:“如玉小姐,牡丹…”
我挥了挥手,靠近她,低声说:“你这么曲折非要我哥替你寻药,你这是…”我接近耳语:“你是瞧上我那火爆哥哥了?”
牡丹呆了一呆,脸蛋瞬间蹿红。
我是过来人,一看牡丹这表情心中便已经明了(鱼:你什么时候成过来人了…)。我那魔头哥哥虽然脾气火爆,但长得的确一表人才,再加上年少有成,身居高位,牡丹倾心于他确实有理可循。我正愁没借口跟牡丹套近乎,恰好有颜如旭这么一出,岂能放任资源不利用。我乐呵呵地去拉牡丹的手,正准备动用亲情攻势让牡丹教我一些才艺,好应付锦花节的那场赌约,却没料到手被牡丹狠狠甩了出去,碰翻了几上的杯子,玉瓷茶杯顿时碎了一地。
我了傻眼。
牡丹也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大动静,呆了一会儿,又回过神来,冷着一张脸说:“如玉小姐,我的确倾慕颜公子,小姐若觉得牡丹身份低贱,不配喜欢你哥哥而来这儿羞辱于我,恕牡丹不能白白任人欺辱。”
房子内一时间没人出声,气氛沉闷尴尬。
突然一阵香气飘来,纸醉楼的老鸨捏着大红绢子扭了进来,见了地上的碎茶杯瓷片,又望了望僵着的我们,一张脸顿时变了色,干干笑着说:“哟,这是出了啥事儿,如玉小姐,我们牡丹性子急,您可别跟她一般见识。”说着走到牡丹身边佯装着拧了牡丹两下,说:“牡丹,还不赶快向如玉小姐赔罪。”
牡丹将头扭向一边没搭理她。
老鸨尴尬万分,又见我也低着头不说话,急得额头上都渗出汗。
我彼时有些懵。我自然是没有要羞辱她的意思 ,可有时候人是活在自己的认知当中的,牡丹认定我非善人,即使我还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因好奇问了句八卦新闻,她就以为我将要以此为借口羞辱于她。
最近这样的事多了去了,我彼时已经练成了铁石心肠,不会轻易因他人待我的态度而伤神。
我把玩着挂在腰间的玉佩,缓缓开口了:“牡丹,你砸了本小姐的杯子,你就不怕招惹了我?”
老鸨大惊:“如玉小姐严重了,如玉小姐心地良善,怎么会为难我们牡丹…”
我笑了笑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颜相养了个乖戾的女儿,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到处惹事生非。锦绣山庄那老头不过是怠慢了我一点,我就烧了他整间屋子的绫罗绸缎,你觉得,我的确是心地太良善了么?”
老鸨脸色剧变。
我对老鸨的反应很是满意,抿了一口绿儿递过来的茶,说:“我现在看这纸醉楼,果然不过是一个低俗的烟花之地,简直就是坏了京城的景色,毁了也罢。”
牡丹终于把头扭过来望着我,咬牙道:“颜如玉,你别欺人太甚。招惹你的是我,要为难就为难我,没必要牵扯进整个纸醉楼!”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我搁了杯子,撑着头无比嚣张的说:“哟,看不出你挺有气节的嘛,既然这样,我也不会太与纸醉楼过不去。”我瞄了一眼绿儿,这半个多月以来我与绿儿已经磨练出非人般的默契,这丫头收到我的眼神后当即会意,从怀里掏出一荷包金子,啪的一声扔在旁边的桌子上,动作流利,一气呵成,颇有我的风范。
最近我跟李裕利于张延显他们泡在一起这么久,别的没学着,倒把败家的技术学了个十成十,彻底到达了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单从这个角度来看,我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纨绔。
老鸨将那荷包捏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说:“如玉小姐,这是,这是…奴家不懂。”
我笑得无害:“不懂我告诉你,这牡丹,本小姐我要买了当丫鬟。”
牡丹大惊:“我不去!”
老鸨也显然受了刺激了,失态地大叫:“这怎么使得!”
我不满地皱眉:“怎么,你是嫌银子少了?”
老鸨调整了音量,抖着嗓子说:“牡丹可是我们这儿的头牌…”
我冷笑两声:“哼,不是头牌本小姐还看不上呢。绿儿,走。”我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路过牡丹跟前,她却没有跟上来。我于是停住脚步,望向她去。
彼时如玉的身体只有十四岁,比花样年华的牡丹要矮上几分,我即使想做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也首先就在个头上失了优势,实在是可惜。
我说:“你若不跟来,以后这京城便没有纸醉楼。”
一天后,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在京城流传开来。颜府的二小姐京城的头蛇颜如玉也就是本小姐我,赎了花魁牡丹的身,并将其领进了颜府做丫鬟。
人们都说颜小姐好不容易安分了个把月,又开始为非作歹了。这次还直接将黑手伸进了京城最大的妓院,抢走了千千万万花花公子心中的女神,弄得人心惶惶,各大妓院纷纷严正以待,生怕一个不小心让颜如玉把自己的摇钱树也抢了去。
我四仰八叉摊在巨大的凉椅上,右手边是绿儿帮我摇扇,左手边是牡丹端着水果拼盘。我在炎炎夏日吹着微风吃着点心听着绿儿跟我讲关于我的八卦,觉得世界无比美好。
“你花大把银子将我买来这儿,就是要我为你端盘子?”牡丹冷不丁从我背后哼了一哼。这孩子前两天被我掳来后,一开始瞧都不瞧我一眼,看我的眼神都透着绿光,直到今天才终于开口同我说话。
我好脾气的说:当然有别的事儿要劳烦你,不过现在先给点时间让你适应适应新环境麽。”
牡丹不无讽刺:“有事就快说,利用完了就放我回去,省得在这儿受你欺负。”
这时在一边睡眠态扇风的绿儿突然清醒过来了,皱着眉说:“没大没小的丫头,有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吗?”
牡丹说:“我主子是纸醉楼的于妈妈,可是眼前的这位锦衣小姐?”
绿儿万般没想到牡丹指桑骂槐的功力这么深厚,竟敢将我比成妓院的老鸨。于是一时间惊怒异常,愤怒得像是牡丹骂的是她一样。她把拿扇子一搁,指着牡丹鼻子道:“我们小姐帮你赎了身,你还这么不知好歹…”
我挥了挥手,阻止绿儿说下去。
“小小姐,可是她…”
“无妨,”我从凉椅上爬起来,笑眯眯对着牡丹说:“你倒是奇特,我瞧着你是个清高自重的人,不知你却这么喜欢去烟花之地…谋生。”
牡丹说:“牡丹虽自小在青楼长大,但妈妈们待牡丹好,使得牡丹直到现在还是清白之躯。在牡丹看来,纸醉楼都比你这要干净许多!”
我冷笑:“你还真是单纯,你以为你可以永远以清倌的身份混下去?纸醉楼是个什么地方,再风雅再待你好,那也是个妓院。女人值钱的年龄就那么几年,过两年你的头牌地位就会不保,到时候妈妈抬个高价将你卖了,你一样是要走向风尘之路。风尘女子都有什么下场,运气好点,来个王子公孙包养了,买回去做小妾或者婢女,运气不好就等着人老珠黄以后被赶出去自力更生。你觉得,是我这儿干净还是纸醉楼干净?”
我丝毫不避讳地将这事实说出来,牡丹顿时脸色苍白,退后两步,扶着柱子苦笑道:“牡丹自知进了烟花之地便不会有好下场,早晚有一天要任人践踏。但至少目前,可以活得有尊严。”
我冷笑得更欢畅,我说:“你可是在想那保你的人?要在烟花之地保留清白着实不容易,我知你身后一定有人罩着你。可我都将你掳来两天了,怎的就没见有人上门来要人?”
牡丹咬着牙,脸色苍白:“牡丹命贱,得好心人相助,得以在烟花之地清白过活,牡丹对此已经感激不尽,不敢再有更多妄想。”停了半晌就讥讽笑道:“你让我清楚了解现实,不过是为了让我死心,听命于你,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利用我,我一样是要遭人欺辱,又和在纸醉楼有什么区别。”
我抚了抚头。我的名声实在是太差,又或者是这孩子太过顽固,非要将我看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对我抵抗的很。
反正我是改变不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了,便索性将坏人进行到底:“是又怎么样,不好好利用你,我买你来干嘛。”
牡丹扶着房柱愤恨看着我。
我自动忽略那眼神,说:“你别那样看着我,我虽然坏,但也是讲道理的。你同我合作,我帮你脱离青楼,给你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又有何不可。”
牡丹沉默半晌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终于进入主题,我咳了咳,说:“我要在锦花节的皇宴上一鸣惊人,颠覆我的恶劣形象,最好,还要拿到皇上的彩头。”
“就这么简单?”
我一听心中大喜,心想真是是找对人了,这让我死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的难题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牡丹手里这么不值一提,还真是乐煞我也。
结果牡丹下一句话就彻底将我膨胀的信心击破。
她说:“你的琴艺不是很好吗,要一鸣惊人,你自己就可以。”
我蔫了下去:“…出了点事,我不能弹琴。”
牡丹皱眉:“这难办了,总不能让我替你上去弹琴,这个可是欺君之罪。”
我叹了口气,早就想到事情不会太简单,看来还是得费点劲儿才能搞定。不过还好我有备选方案。
我踮脚拍了拍牡丹的肩,说:“无妨,你不用代替我。我还有其他想法。”
我学着颜如旭的经典表情邪邪笑道:“我要你做我的梁山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