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上部 莲生九华》西蜀雪

60、第五十六章 兵马

　　临行之前，司马铁刀前去看望叔父，当初是叔父的周旋让他供职于乐丁皇宫，他有今日叔父功不可没，除了爹娘，叔父应是他最为尊敬的人。
　　“叔父，侄儿不日即将启程。”司马铁刀执一棋子，低声道。此时，两叔侄面前又是一盘棋局，河界两边兵马齐布，只待将一声令下，便要展开对决。
　　司马跃执起一子，并不答话，在棋盘上落下。司马铁刀见状也落下自己的棋子，如此即刻展开战斗。
　　假想的刀光剑影、沙场驰骋中，司马铁刀几局下来险胜司马跃。
　　“小小一盘棋局，怎比得过真实战场变幻莫测，”司马跃这才开口，语气不无担忧。“此去宏州，铁刀需万事留心，我想你也知晓宏州王是个如何的人物。”
　　司马铁刀点头道：“宏州王实为女中豪杰，若非御命，侄儿断不肯与她敌对。”
　　“想当年定珠亲王为她取命金麟，本意她禀承神兽慈悲以待天下，却不料她个性刚烈，不肯退后一步，以至如今局面，实在可惜。”司马跃摇头叹息。
　　司马铁刀忆起沧乾关之役，宛如阿修罗的盛金麟，又想到与泰虎对立的一天终到来，不禁伤感。
　　“侄儿也不愿与昔日挚友对阵军前，此战却绝然不能有任何差池。”
　　木华等人赴木锦江，盛天晴的同行应是保密的，但她还是设法与他相见于牡丹殿前，每每忆起公主对他的情意，司马铁刀就觉得心间如一股暖流拂过，却又不得不令她带着对自己的误解离开，即便不能让她知晓真相，他仍希望站在能看得见她的地方。盛天晴所处之地与宏州只一江之隔，宏州王若有所动作，她随时处于危险之中。她的近况不为人知，恐怕只有盛沐环才最为清楚，为了陶国，为了莲花公主，他们必须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铁刀啊，叔父老了，内外局势不大清楚，但我看得出摄政王这次志在必得，宏州恐怕不是对手。”司马跃几乎肯定地叹道，仿佛相较于战场修罗盛金麟，高坐于殿堂居于深宫的盛沐环才是真正的威胁。“你要明白，伴君如伴虎，叔父不求你位及一人之下，只求你为国效力，有贵人提携固然是好，但断不能忘了本心，贪图权贵终要害人害己!”司马跃的话突然沉重起来，司马铁刀一惊，抬头只见叔父面色肃穆，告诫之意溢于言表。
　　-“侄儿谨听叔父教诲！”司马跃意有所指，司马铁刀又怎会听不出来？盛沐环与端木隆庆均在朝中培植力量，端木隆庆虽非皇族，但根基深厚，颇得人心，盛沐环重用司马铁刀自然是希望为己所用，而他既然经端木隆庆举荐，端木隆庆也不会容许他成为他人的臂膀。但正如司马跃所言，只要他不做违心之事，不依附权贵，只凭真本事封官加爵，谁也不能拿他把柄！
　　-从叔父家中告辞，司马铁刀便骑马向军队集结的北城门外赶去，各队人马经过修整编合将于一日后启程，此时郊外已搭好简易帐篷，一路宫城阙影、屋楼房宇掠过，青年将领毫不留恋，扬鞭策马。
　　-赶回营帐，司马铁刀刚跃下马，就有一传令兵来报：“司马将军，有位大人要见你。”
　　-司马铁马举目朝后望去，白衣便服的儒雅男子正是吴铭衣，他笑着迎上去：“铭衣，此处喧哗，我们找个宜谈的地方。”
　　-“不妨，我也好奇军营是个怎样的地方。”吴铭衣淡笑，不断经过他身边的兵将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他，不明白这个一身书卷气的青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出现无疑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司马铁刀闻言，便与吴铭衣并肩缓行至营外，此时正值夏季，北城郊外一片草海茂盛无边，远处苍雾山脉隐隐卓卓而现，凉爽的山风鼓吹而下，不同于相似地界的气候，所以乐丁的夏季并不炎热，反而成为各种花卉生长的绝佳之地。
　　-“此番调职，家兄可没少受惊，直要让我借故推辞。”吴铭衣忽然叹道：“铁刀和大将军此行也暗藏危机。”
　　-“此话怎讲？”司马铁刀微讶，虽然他知道盛沐环意在试探，但绝没朝险恶上想，毕竟都是众人猜测，他不认为她会为了逼退海云天以乱朝纲。
　　-吴铭衣把目光投往远处的山峦，说道：“摄政王一连下这三道旨意必有原因，她要尽快摘去不利于国的因素，难免会惹不满。”
　　-司马铁刀听他这番话竟似在称颂盛沐环，不禁皱眉，这似乎与他们的立场有些不符。“摄政王掌权多年，心机旁人难查，就算你我成为她手中的棋子也不奇怪。”他想起与叔父的对弈，对这个人确实防备多于赞同。
　　-吴铭衣摇头道：“我知铁刀何以有成见，起初我也认为她集权伏臣是为早日称帝，直到她派公主随木侍郎同去治水，我才有所疑惑。”
　　-“置公主于险境，难道不是别有用心？”司马铁刀更加不解，他行至今日，不正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是非对错现在仍难定。但是，”吴铭衣转头，神色严竣道：“只恐有人趁机挑拨你与大将军。”
　　-司马铁刀哈哈大笑道：“那他们要失望了，大将军德高望重，我也极敬佩他，绝不可能与他敌对！”
　　-“铁刀的为人自然令人信服，不过万事早作防犯总是对的。”吴铭衣接道。
　　-司马铁刀转念问他：“吴大人为何要你请辞？此次调任实为升职。”旨意已下，吴铭衣显然也接了旨，但他仍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对他们来说，多一个人手握重权对稳固家族地位更有利。
　　-“一些陈年旧事罢了。”吴铭衣并不以为意，淡然道：“家父与摄政王曾有不小的矛盾，不过，家父早已无实权，兄长才会胡乱猜测。”
　　-“摄政王恐怕不会是这种心胸狭窄的人。”就连司马铁刀也不得不承认，盛沐环有帝王的气度，不会因为此事放过吴铭衣这个人才。
　　-两位好友随意交谈，直到斜阳西下，吴铭衣的仆从前来迎接，他们才互相告辞互道珍重。下一次如这般倾心相谈又将是何时，或者再无有此机会？吴铭衣从广袖后抬起眼，壮志凌云的青年目光坦然，视他为挚友，人生得此一知己属幸事，然而世事难料，吴铭衣只觉前路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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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洪灾，海云天一行并未从水路而去，而是经陆路跋涉苍雾山脉暗中向宏州进发。海云天依旧是主将，但司马铁刀正是被重用之时，军中将士有意无意便要将两人比较。两人本亦师亦友，自铁刀亲近端木隆庆，取得盛沐环信任后晋级，海云天便有意与他保持着距离，他不愿介入政治争斗，也是为了保护妻子。麾下也有不服司马铁刀者，但不敢明言。对司马铁刀来说，此战于朝廷于他自己都是关键。
　　随军而行的人员中有大理寺卿极力推荐的监察岳子菁，他觉得宁州显邑邑令之死实在可疑，希望盛沐环能让人彻查此事，大理寺卿是朝中老臣，素来刚正不阿，不畏权贵，出兵宏州他已不大赞同，为了安抚他，盛沐环也不愿为此事争执，便下令让岳子菁随军，待经过宁州时入显邑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