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上部 莲生九华》西蜀雪

11、第十章 封号

　　金碧辉煌的朝云殿上，朝臣满堂，他们纷纷压低嗓音交谈着，为即将开始的授礼大典兴致昂然。因为今天对那位新近被迎回宫中的小公主来说，既是她的受封日也是她成人礼授礼式。以朝臣们的立场来说，他们多抱持着观望的态度，从此皇族中本来暧昧难定的储君之争似乎将进入一个更加难以料定的状况，最终储君之位落于谁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宣皇女进殿。”尚仪艾萝为这次授礼的主持者，只见她一身礼制朝服，全黑的大袖直裾，只有袖边与襟边为深红，发顶不着任何装饰，唯戴一礼冠，庄重而沉着。随着她的宣告声，一队宫女簇拥着盛装的陶国公主入内。
　　顿时鼓乐声声，为空旷的殿内平添几分恢宏。莲花儿踩着鼓点提裙跨过殿门，她的额头上全是汗水。先不管身上这套绣满莲花的金丝银线宫袍和头上依旧重得令她脖子发酸的九莲玛瑙垂珠冠，光是想到尤尚宫那张表情慎重的脸孔和翻来覆去的叮嘱，她就快发昏了。是的，她不能丢女帝的脸，她必须做到毫无破绽，正确地完成每一个动作和步骤，不然就会贻笑于天下。
　　“奉天诏运，帝主皇命，皇女盛天晴受封成人典礼开始。”
　　对，要慢慢地走，两脚间不能超过三尺，手臂不能晃动，要挺胸抬头，要跟着旁边宫女的节奏行进……天哪，要她姿势僵硬地维持那固定的几个动作，实在要命哪！
　　砰的一声金器敲击令全殿气氛变得静谧，她才醒转过来，盛天晴才是她的真名，她抬眼凝视着远处端坐的女帝，与几日前的亲切有所不同，此刻的女帝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艾萝立于皇座下的红梯上念着一篇盛天晴听不懂的文章，她真不明白啊，不就是封号赐名吗，那天不是由女帝亲口宣布了么，为何还要拐弯抹角地费这些周折？
　　盛天晴努力坚持着让自己的眼皮不要打架，到艾萝念完，她那小巧的身材在略大的礼服中已经快撑不住了。
　　“赐号莲花公主，在此诏告于天下！”
　　鼓乐声又起，简直震耳欲聋。艾萝下梯来为盛天晴引领，让她步上红梯，跪于女帝座上让她亲自授予成人的标志。
　　“儿臣……叩见女帝陛下！”按照尤尚宫所教程序行礼，盛天晴庆幸自己没忘掉。
　　女帝振袖往身边一动，立于一旁的侍从立即奉上玉盘，盘中盛满朱砂，女帝伸指轻蘸，然后于盛天晴眉心轻点，一个宛若红珠的花形印记便留在洁白的皮肤上。
　　“恭贺帝主重获麟儿，祝公主寿与天齐、福如东海！”身后传来群臣齐齐的祝贺声，在大殿中回响不断，仿佛海潮的涌动，滚滚入耳。
　　盛天晴不禁抬首，威严的女帝柔和的目光令她明白，血脉的羁绊不会因身份的变动而改变，她是自己的母亲，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礼毕，请公主摆架回玉莲宫。”

　　“天晴。”玉莲宫内，女帝换回寻常衣装，坐于榻上，面上毫无血色，连番亲历亲为，她的体力已有些不支，但她还是支持着唤道。
　　盛天晴眼见女帝身边立着两位与自己年纪相若的少女，一个温宛秀美，着白绸裙束银带，一个笑眼丽容，着红纱蓝帔，都是仪态大方、从容雅致，自己一比立即相形见拙。硬着头皮上前，应道：“母亲。”
　　女帝微微笑道，向她介绍着身边的少女。
　　“这一位是联的幼妹旭鸣长公主，她则是棠灵公主，便是你的皇姐。”女帝刚说完，便扶住额头，尤尚宫忙上前问道：“陛下，身体不适吗？”
　　盛天晴听到后半句话一愣，尤尚宫不是说她是女帝唯一血脉，哪里又多了个皇姐出来？
　　女帝抬头，对还在胡思乱想的盛天晴道：“你们好好聊聊，联先回寝宫了。”
　　见女帝面色不对，盛天晴虽然感觉二女陌生，也不能挽留，只得点头。
　　待只剩下三人，盛天晴先是好奇地瞧了瞧两位贵族女子，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她感兴趣的怕是要被她们取笑得罢？
　　见盛天晴不言语，盛天瑶展颜一笑上前：“妹妹初入宫，定是有许多不习惯的地方，若有难处，尽管来找姐姐询问。”言罢伸手拉起盛天晴的一只手腕。
　　“啊，好。”只这一笑，充满安抚与关心，盛天晴便觉得在这陌生的皇宫中多了一个可以亲近的亲人，什么身份也不再细想。
　　盛沐微只露出柔和的笑容仍立在原地，语音缓和动听，仿佛轻风拂耳：“皇宫虽大，但莲花公主若懂得仔细辨明，自然能过得平平安安。”
　　盛天晴疑惑地看向她，不明白她的意思，盛天瑶则回头嗔怪道：“沐微你何必说这些，有母亲在，妹妹怎会遇见难事。依我看，妹妹真不懂才是好事，少了那许多烦恼才更能平安喜乐。”
　　盛天晴更糊涂了，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公主自然要多看多想，不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盛沐微态度和善，却并不放弃自己的主张。
　　“有你我看着不就够了？”盛天瑶依旧笑语连连。“难得身边有了这个心地纯净、无忧无虑的妹妹，我倒是要好好护着，免得被那些讨厌的人骚扰。”
　　盛沐微看了盛天瑶一眼，继续说道：“天瑶，你想的太简单，这个世上唯有靠自己才能真正地立足。”
　　傻眼了的盛天晴见她俩一来一往的应对，好像是在谈论某件高深的事情，她根本就插不上嘴啊！宫中的人原来个个都这么古怪！
　　“那个，小姨、姐姐，你们饿了吗？”大半个上午的折腾，看似没怎么活动，其实沉重的装束令盛天晴就像跑了一里地，她的肚子已经咕咕叫开了，忍不住地问道。
　　正在辩论的两人立即停止了对话，瞪大了眼瞧着一脸期待的盛天晴，她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亮叫起来。
　　“噗！”先是盛天瑶抬袖笑岔了气，指着盛天晴直说：“你呀！你呀！”
　　盛沐微仲怔之后，才别过脸轻咳一声，肩头不易察觉地抖动，片刻后才向厅外候着的宫女吩咐准备午膳。
　　发觉自己的失态，盛天晴红着脸低下头来，好在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只一派祥和地与她一同在玉莲宫用过午膳。其间，善谈的盛天瑶时不时提几件趣事，惹得盛天晴兴趣昂然，央求她再多说些，最好以后有这种事一定要带上她，直到盛沐微婉言提起一位公主的用膳礼仪，盛天晴才吞吞舌头，低头扒饭，心想盛沐微其实就是年轻版的尤尚宫哪，以后有得受了。用眼角瞟瞟盛天瑶，她只向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盛天晴才发现她在女帝面前的端庄也是一种习惯，她真实的性格和自己其实很相像，嗯，以后看来是不会无聊了，这样喜滋滋地想着，盛天晴满意地又吃了一顿大餐，她的无底胃把另两个食量小得像猫的贵族少女吓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