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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索命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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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浅浅从暗格中走出,回到画像的位置,将其归位。
她看着逐渐合上的暗门,心中的大石头砰然落地。松下一口气。
她看着暗门的位置,向后倒退几步,忽得踩到一片衣角,脚步蹒跚,正欲骂街。
却看到少年倚靠在墙边,双臂环抱,垂首坐着,已然睡倒在墙根。
陶浅浅愣了愣,有点儿没搞明白现在的情况。
她蹲下身,近距离观察着沈夜,双目紧闭,眼睫轻覆,被落日染上淡淡的金色,衣角卷起残阳余晖,绝艳无比。全身捂得严严实实,还一身黑,脑后翘着个桀骜不驯的马尾辫,睡相倒是端正,戒备感十足,好像随时准备反击。像只看家小狗似的。
陶浅浅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她看到他腕上黑色皮质护套上闪着一点荧光,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摸摸。
沈夜睫毛一颤,睁开一深井水般幽深的眼眸,正漠然看着她的动作。
她缩回手,浑身寒毛竖起。
——这只狗随时可能反咬她。
她哑然片刻,想要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却见他已然站起,居高临下道:“再靠近我就杀了你。”
陶浅浅本来想笑。杀了我?你本事恐怕不够。可看到他这么森然的恨意,还是不由地咽下了这句白烂话。
沈夜站起身,离开内室。屋外残阳萧瑟。天色已逐渐收敛光彩。
陶浅浅默默夹紧胳膊肘内那本从暗格带来的禁书。
“哈……”第二日晨,霖儿早早起床,伸了个懒腰。此时天刚蒙蒙亮,叶子上还沾着露珠。她准备去东厨看看早膳的准备情况。
正打哈欠时,霖儿惊讶地看到了一人。
“三公主?”
陶浅浅举了举手,朝她示意。
“怎么了三公主。今日起得这样早。”
“昨天在亭松书院,没查到什么有用的资料。”她不好意思道:“我打算再去一趟。”
“这样啊。”霖儿露出了然的神情:“看来三公主真的很在意毒宗的事呢……但是清晨的天气还是挺冷的,三公主注意身子。”
“好。”她笑了笑。走出灵毓宫。直奔向亭松书院。
那本《女帝与我二三事》她已经通读完了。
通过这本书,她知道玄阳女帝早年竟然还是个负心女。辜负过很多少男的青春华年。
但真正与她诞下子嗣的只有四位男子。
其中一个自然是江枫眠的生父,书中——江凌。
还有江潋晚的生父陆凌,他也是女帝的唯一一个正夫。
而江木凝与江北歌都是侧夫所生。
这也更加解释了她们二人为何如此敌视江枫眠。
明明是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却受尽宠爱,一度将要做上皇太女的位置。若不是玄阳女帝临时变卦,只怕她处处都要压她们一头。
只是这第四位——便有些微妙了。
书中说他已经出家,做了个修行僧人,日日念经道文。不入尘世。
然而他也曾与女帝有一子。按照辈分来说,这就是她们三个公主的哥哥,也就是大皇子——江纤尘。
可入宫到现在,她从未看见过这位书中所写的哥哥。
当真是诡异。
陶浅浅坐在暗格内。一灯如豆,她跪在蒲团上,翻阅着大量古籍。
从上古看到今朝,从天南看到海北。然而这里面记载毒宗相关的事的书,竟是少之又少。
她有些失望而归。
可她也冥冥感知到,有人抹煞了这段历史。也就是说,这段历史被迷雾遮住了。她似乎找到了儿时在落英谷探险的感觉。越来越想亲手揭开那迷雾。
第三天,她也照常早起而来。
沈夜透过门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摸了摸怀中纯黑色的猫咪,它一双眼如同翡翠般透亮,在沈夜的手边蹭着。很是亲昵。
这是那日在祠堂外看到的猫咪。他把它偷偷带回了院落。养在朽冬阁。
他轻笑着挑了挑猫咪下巴上的软毛,道:“你也心急吗?可是不行,今日还不稳妥。”
“还要等待。”
霖儿走在庭院,觉得有些郁闷。
自从她告诉三公主亭松书院的事,三公主便日日前去,直至日落才归。整日整日泡在那书院里。
且不说别的,这样下去,霖儿真的担心陶浅浅会把自己身子熬坏。
听说料理花草的洛辞高烧不退,已经委托宫人来与掌事的说辞。
她心里感到隐隐不安。
只是陶浅浅并没有顾及到她的担心。仍然沉迷于寻找真相。她最近又有了新发现。毒宗与云境割袍断义,似乎与神器步生莲有关。
步生莲虽说是神器。但其实是三圣山上的一朵花,它附了神兽望鹤的神识。因此有补益魂魄的功效。
有部分史书上记载了步生莲曾在云境中出现过。后来不翼而飞。
“通体雪白,光华毕现,花露琼浆。一瓣可活血生肌,半朵可补益魂魄,珍奇非常。”
至于这云境人是怎么有机会能看到步生莲,接触到三圣山的圣物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好歹她感到,自己离这段被掩埋的真相又近了点。
这天,她吹灭灯盏,出了门。在半途遇到了沈夜。他看起来似是心情不错。
他主动与她搭话道:“三公主如此勤奋不辍,可是为了寻找什么?”
她反过来问道:“你跟踪我?”
他手指轻点,答道:“三公主既没做什么亏心事。何必害怕鬼敲门。”
她皱眉道:“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就怕有些人不怀好意。”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只是个身无所傍的魔界质子,离了三公主便是个废人。三公主还害怕我要害你吗?”
“防君子不防小人。看起来身无所傍,实则早已另附高枝也说不定。”
她暗讽他与周无月和江木凝都有牵扯。
沈夜倒也不在意,只是微微挑起眉道:“哦,三公主看来是很了解我的境况了。”
“那在三公主眼里,我算君子还是小人?”
陶浅浅为他问出这个问题的勇气感到敬佩。她正色道:“都不是。”
“哦?”
“你是索命鬼。”
第四日,陶浅浅又穿着一袭红艳艳的衣裳,大清早的往外跑。
“阿欠!”她突的打了个喷嚏。看来是有点受凉了。
揉了揉红红的鼻子,她想了想,回去另外拿了件袍子裹着。然后又忙不迭地去了书院。
她像往常那样,用手指摩挲到画后的开关,指端突而传来刺痛。好像被什么扎了一样。
她收回手,手指上一点殷红的血迹。
陶浅浅皱皱眉,把指头上的血擦掉,刺痛很快消失,暗格的门也徐徐打开。
她没再耽误,走了进去。
今日,她找书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名目,不由地眼前一亮。
《毒宗药理入门》
这是本彻彻底底的属于毒宗的书。她小时候还被逼着背诵过全文,没背不出一次,就要被父亲的戒尺打手心一次。
她抚摸过书封。这本除了封面,里面记载的与小时候看的一般无二。图文相映,适合初学者阅读。
她坐下来静心翻阅,看到了儿时曾描摹过的柄图。
:并蒂莲。
并蒂莲,花开两朵。一朵是夺命莲,一朵是步生莲。
她不禁想到昨日在书中看到有关步生莲的事迹。
并蒂莲很是难得,可遇不可求。长在三圣山的悬崖峭壁处。普通人望而却步。唯有仙家可采撷一二。用作药引。
夺命莲是慢性的毒药,致人死地于日积月累的损耗中,而步生莲与其相反,是极好的补物。
这段曾经令她印象很深刻。如今在云境读到,却是另一番感觉。
如果说云境曾出现过步生莲,那定然是用于救人了。三圣山那群高人会愿意将自己山上的圣物拱手送人吗?
如果不是送。那是抢?
这件事和毒宗与云境的割席有没有关系?
父亲知晓吗?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她却没办法独自思考出答案。她简单啃了几口霖儿送来的点心,又继续翻阅。
一直持续到下午。
她连打了几个喷嚏,感到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
“最近有些忙过头了吗?”陶浅浅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似乎是比平常高点。
她裹紧了身上的袍子,“感觉有点冷啊。”她提早吹灭灯,离开了暗格。回到灵毓宫。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过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拿着那本书。
余光中影影绰绰一个人影。如同鬼魅。
沈夜扫了眼,照着书上的名目念道:
“毒宗药理入门手册?”
“你在查毒宗的事?”
她翻身坐起,见他坐在她房间的凳子上,好像自己房间一样自然,不禁皱眉道:“你怎么在这?”
“我们是夫妻。夫妻本该同处一室。”他平静道。
“……我没有想要索我命的夫君。”
“呵。”
她半晌,也没品出这笑的含义。
他懒懒散散靠在椅子上,一手搭着椅把,一手垂落,一袭华贵的银色衣袍,腰间仍是系着那枚龙纹黑玉。看起来比平时要清亮不少。也摆脱了鬼影洞洞的形象。可陶浅浅直接上还是莫名有点怕他。
想来如果不是根骨全废,没有修炼资质,他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小魔君。那时兴风作浪的,定比现在频繁。
他贴着椅背,眼眸微睐,橘黄色的灯火安详地给他的衣袍蘸上一层釉色。
过了半晌,他仍是不动,似乎是快要入睡了。
陶浅浅盯着他半晌,直到他悠悠开口,才确认他没睡。
他说:“既然你研究药理。那便算是懂得些许医术了?”
陶浅浅点点头承认道:“还行吧。我小时候自己治好过荨麻疹还有咳嗽病。”
“假如有一个魔族,失去了魔角,是不是就再也没有修炼的机会了?”
“是的,”她说:“对魔族来说,角这种东西很特殊。大概就相当于他们的丹田,是气的来源。没了魔角,不但根骨全废,也会再也不能修炼自己的气。而云境所谓的修灵,其主要也就是促进体内气的流转,与万物自然相合,所以失去角,对魔族来说,就好像失去了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