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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10.

      从游戏店里出来,小风呼啦啦地刮着,吹得马路上的标语翻飞作响。我把棉衣领子立了立,搓了搓双手,跟林棋并肩而行。
      我问他饿不饿,去搞点儿夜宵来吃。
      林棋多半是不好意思,摇头说不用了。我说那怎么办啊,我又饿了。
      他看着我有点儿吃惊,大概是没想到我起来挺瘦,胃口却不小。
      好说歹说还是拐着他进了一家烧烤店,我要了点儿烤串,一听啤酒,不怀好意地分了他一点儿。林棋没再拒绝,但吃得不多。
      这儿比游戏厅里安静了许多,总算是能好好说上两句话了。我发现他看上去虽淡漠,性格却很老实,问什么都说,也不隐瞒。
      我之前听阿贵说过,林棋父母都已不在了,只跟着上了年纪的奶奶相依为命。我不敢在他面前多提这些,只捡着些没营养的话题瞎扯。
      我问他,你怎么不穿便装去上学,总是穿那身校服。
      林棋说,偶尔也换换,但是洗起来太麻烦了,不如就靠一身撑到底,周末洗着方便。
      我笑得不行,你也太懒了。
      林棋也笑了,说,一个人干活习惯了,天天就想着怎么省事。
      我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胸口揪得疼。
      我的状况其实跟林棋有点儿相似,却不尽相同。
      他孤儿一个,与祖母相持生活,日子过得艰辛,感情却好,让人看着就心头一暖;我双亲健在,却早早分离,家中剩下我跟老爸,整天不过是赌气冷战。论真实境况,我比他强,可说到底,谁比谁都幸福不到哪儿去。

      我正闷闷不乐地咬着鸡脆骨,那店门帘一响,从外面走进几个人来。
      我坐的位置正对着门口,一眼就瞅见那中间的人是马小远,下意识就紧张起来。我不知道林棋跟他是什么过节,但我知道马小远这人一向记仇,跟他对着干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林棋看我面色有异,也转头回去看看,正与马小远打了个照面。
      马小远开始是一愣,后来干脆带着人走到我们桌前。
      我怕他们动手,赶紧站在了林棋面前招呼:“马哥。”
      马小远点点头:“巧啊,伍夏。”
      我笑着说:“马哥,过来一块吃吧,我请客。这是我一个兄弟,前阵子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您,正好借着这机会赔罪。”
      我偷眼瞅了眼林棋,他皱着眉,拳头攥得紧紧的,多半是对我这种低声下气的口气十分不爽。
      我又侧了侧身,把他挑衅的目光一并挡了上。

      马小远眼睛转了转,不但不恼,反而笑了:“伍夏你这话说得远了,你兄弟就是我兄弟,有什么大不了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我心里松了口气。
      林棋得罪的多半是什么不重要的小混混,估计跟马小远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是他不放在心上的事,还不如顺水给我做个人情。
      我赶紧说:“谢谢马哥,坐下来一起吃吧。”
      马小远摆摆手说不用了,哪儿能让小辈请客,说完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走了。

      我坐下还想接着吃,却见林棋的脸色不对。
      “走吧。”我心想,赶紧带着这祖宗出门吧,夜长梦多,这俩人真要是又打起来,让我可怎么办好。
      我结了帐,拉着林棋出门,刚下台阶,他就皱着眉问我:“你怕他干吗?”
      我苦笑,我不是怕他,我是不想让他再找你麻烦。
      林棋大声说,随便他来,我让他一只手。
      我哎哟了一声,拉着他跑了几步,远离了饭店门口。
      我说我知道你厉害,但是这种人咱别惹行吗?你知道马小远是多麻烦的一人吗?我把阿贵平时劝我那套说辞,全都用在了林棋身上。
      末了林棋古怪地看着我:“你不也是他们团伙的么?”
      我哑口无言。
      “你……”林棋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真怕他想象力太丰富,再以为我是搞无间道什么的,赶紧举手表了决心。我说,我之前跟他们混在一起,就是个无知青年。现在认识你了,我一定学好。

      11.

      当初知道阿贵迷恋上江凌之后,我曾笑他是贱骨头。可如今栽在林棋手里,我觉得自己比阿贵还贱。
      放学后也不跟着杨哥他们胡闹了,没事就追在林棋后头颠颠跑。
      我说反正也是跟你家顺路,一块回去吧,林棋也不疑有他,同我结伴而行。
      时间久了,我脸皮就愈发的厚,借口家里没人做饭给我吃,赖在林家不走。我把他奶奶哄得十分高兴,老太太一见我就喜笑颜开的,林棋也不好意思当着她面轰我。
      我知道他手头拮据,塞钱给他,可林棋又说什么也不要。
      我说:“你这样我怎么好意思还蹭你饭吃。”
      林棋说:“那你就别蹭,我做三人份还麻烦。”
      我慌了,那能行吗?这可是我的福利。
      我说:“收下我的伙食费吧,恳请组织收留我。”
      林棋手起刀落,黄瓜拍得扁成了片状:“收留你什么好处?”
      我吓得一缩脖子,我说哥,你冷静点儿。
      林棋并没有不冷静,但这一声哥他听得还很是受用。我最后又跟他讨价还价,商量好了菜由我买,饭归他做。可我会买菜吗?放屁!我他娘的只知道菜炒熟了放在盘里什么样子,到市场看那一堆绿菜帮子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林棋只好亲自上阵,我负责在后面掏钱,顺便油嘴滑舌地讨卖菜的大娘和妹子们的欢心,让她们多饶我们几颗。
      我对那卖土豆的姑娘说:“妹子你见过我们哥俩这么帅的顾客吗?还不多给我称二两。”
      姑娘说:“再多给一个也行,我看你长得还真挺像土豆的。”
      林棋在旁边似笑非笑地听着,懒得理我。

      吃饭的时候,我还在桌前不停得瑟,林棋就拿筷子敲我手背。
      “食不言睡不语,吃完了再说。”
      要是别人敢这么管教我,我非呛回去不可,可林棋说我,我心里还挺美,乖乖闭了嘴吃饭。
      老太太在桌子对面边笑边给我夹菜:“小伍你多吃点儿,你光顾着说话,菜都被林棋吃光了。”
      我说那不能,咱哥是那样的人么。

      刷完碗,我陪着老太太看电视,林棋在屋里看书。
      奶奶他老人家困的早,八点钟就坐在躺椅上打了瞌睡。我搀着她回屋休息,然后就挤进林棋屋里闲逛。
      他念书的时候也是认真,皱着眉头翻着课本,手里的笔还不停。
      我趴在他床上,看着他侧脸,一盯就是半个小时,再盯就睡着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哈喇子流了一袖口,我赶紧闭上嘴,从床上坐了起来。
      林棋也回头看我,不睡了?
      我说不睡了。
      林棋问,你是回家睡,还是接着在这儿睡。
      我说,我回家吧。
      林棋说,你别客气,你睡我这儿,我可以睡外面沙发。
      我心想,我真不是客气,我怕犯错误。

      林棋对我一点儿也不防备,是真拿我当了兄弟。他这人纯净得就像张白纸,什么邪心杂念都没有,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敢妄想。
      我觉得自己是个很有觉悟的同志,勇于自己承担错误,不拉人下水。
      林棋的生活已经够乱的了,我没资格再给他添堵。只要他能顺顺利利地过下去,我就觉得很满足。我愿意当他兄弟,能陪他多久就算多久。

      他送我出了门,问我冷不冷,要不要再围个围脖。
      我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棋问:“怎么了?”
      我说:“哥,我怕黑,有坏人咋办?”
      林棋一愣,然后反手把门关上了:“走,我送你回去。”
      我咳嗽了半天,说,不用了,你回去学习吧。逗你玩的。

      这人真是太要命了,一点儿也不懂得开玩笑。可就这么严肃刻板的一人,却总是能让人心头暖呼呼的。

      12.

      自从与林棋交好以来,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在泡在林家。
      好在素行不良惯了,家里只当我还是跟从前一样,整日在外面打游戏闲逛,没多过问。
      转眼就到了过年,期末考成绩下来,老爸的脸色更加难看,我索性就不怎么在家待了。一大早陪着林棋去早市上买菜,然后回去收拾屋子。他心情好了,还会指导我做两个菜。
      中午睡过午觉,我俩就并了桌子学习。
      其实是他学习,我抄作业。
      高一的课程并不怎么紧张,作业也不多。我在寒假的第二周就把作业统统抄完,心中感叹不已,老子长这么大,头一次不是赶在最后一天把作业抄完。虽然不是自己写的,竟也还觉得挺有成就感。
      林棋曾问我要不要给我指导功课,我想了想还是作罢。
      他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只求混个高中毕业证,然后去找份工作,早些赚钱花。林棋听了也不再多说,算是尊重我的选择。
      就这么一直泡到寒假结束,我觉得人生简直都完满了。
      除了中途过年那几天被抓回老家,与林棋断了联系之外,其余一切都好得像是在梦里。

      从老家刚一回来,我就急着去林棋那里报道。
      一出门正好被阿贵堵了个正着。
      “你去哪儿了?这么久都见不到人?”
      我说我回老家过年了啊。
      他说年前呢,也好长时间不见你了,去哪里瞎混了。
      我没敢说是在林棋家,我怕阿贵看出什么。
      阿贵跟林棋不一样,他跟我做了太多年朋友,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门清。我这人好动不好静,交往的朋友都是能张罗爱往外跑的。阿贵要是知道我总跟林棋那么闷的人黏在一处,肯定会心里起疑,怀疑我是不是有什么花花肠子。
      我没提林棋的事,就说在外面瞎折腾,漫无目的地神游。
      阿贵说,那行,你没事就跟我出去转转吧。
      我脑门子出汗,问:“去哪儿?”
      阿贵说:“逛逛商场吧。”
      我说:“卧槽,俩大老爷们逛什么商场,你脑积水都能养鱼了吧。”
      阿贵给了我一捶:“我要去给人买过礼物,你帮我参谋参谋。”
      我咦了一声,什么礼物,给谁买?
      阿贵脸一红,开了学就是江凌生日,我打算送她点儿东西。
      我大吃一惊:“你俩成了?”
      阿贵摇头:“没有没有,我认识一哥们,是江凌同桌,他说能帮我捎给她……”
      我本来想骂他没出息,让他别总没事癞蛤蟆惦记天鹅肉,但转念一想,这未必就是坏事。阿贵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到了关键时刻,应该也不会为难自己,就只认准了江凌不娶什么的。如果只是喜欢,想表示一下好感,谁都没有剥夺这个自由的权利。
      我说,好,就给你参谋参谋。

      我陪着他逛了一下午商场,在高档的专柜前晃悠来晃悠去,引起不少瞩目围观。
      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我让他站住:“你到底想买个啥?”
      阿贵挠着头皮:“我不懂啊,不是让你帮着挑么。”
      我被这驴蛋脑袋气得够呛,摆手说,算了算了,你跟我来吧。
      我带他出了门,拐进了个小精品店,说:“咱们学校女生都愿意来这儿买东西,我看你给她买个手链吧,八成能喜欢。”
      阿贵点头,最后我俩在那玻璃罩子底下挑来挑去,选中了一款最贵的。那卖东西的小姑娘很热情,还专门给我们打了包装。
      “送女朋友的吧?”小姑娘冲我们乐,“这款年前就到了,好多学生来看哟,就是舍不得买。”
      她夸了我俩半天眼光好,我没说话,我也不知道这好不好看,我只知道贵一点儿送出去才底气足。

      阿贵临走的时候,脸上都乐开了花,仿佛已经看到江凌戴着他送给的手链冲着他笑哩。
      我说,你别总淫.笑,我看着背脊发麻。
      阿贵说,你不知道,江凌今年的生日也是情人节,多好的日子啊。她要能收下,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问:“情人节是哪天。”
      “二月十四号,”阿贵说,还不忘又补了一句,“你这个土鳖。”

      我不知道情人节是哪天,不只是因为我是个土鳖,还因为我没有女朋友。这种事从来就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
      可我现在惦记着林棋,总觉得要是能有什么理由过过节,送他点儿东西就更好了。我清楚地明白他也是个土鳖,即使那天送玫瑰给他,他也想不到什么洋鬼子的节日上去。
      话是这么说,我也不能真的给他送花送草,林棋的生活水平也就在温饱线上,我不能超越社会发展的历史阶段,直接让他体验小康层次人民的喜乐。

      我就这么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眼看着过了正月十五,开了学,马上就到了情人节,我却还深陷在烦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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