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2、破产

　　池轻从小生活在魔都的小洋房里，在她九岁以前过的是人人艳羡小公主的生活，因为和封青临是邻居，两家自然有了一些交集。

　　在池轻九岁那年，她的父母陷入到庞氏骗局中，原本还在富豪榜上的名字直接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资金链的断裂、雪片一样的法院传票和划清界限的亲朋好友终于让池轻父母心灰意冷，在一个夜晚吻别睡梦中的池轻后开车离开，相拥从悬崖跳下。

　　第二日从床上醒来的池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几个穿制服的人出现在家中请她前往警局配合调查，懵懵懂懂的池轻唤了几声爸爸妈妈后，发现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房子，就连家里的管家和佣人也不知所踪，手足无措的池轻只能换好衣服跟着陌生的叔叔阿姨们前往警局。

　　在警局里池清被要求指认照片中是否有她的父亲母亲，可直到签完很多字后都分不清是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照片上父母的样子极难辨认，好像内心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池轻抗拒调查，更让她如同失去视力一样对眼前的一切模糊处理。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就算是池轻再想不承认，一个和蔼的警察阿姨告诉她她的父母已经离开人世后也得接受自己已经是孤儿的事实。

　　因为九岁池清还是未成年，后续的手续需要等找到监护人时才能继续办理，警局调查完成后，自然就派了几个人护送池轻回家。

　　池清机械的从警局出来，可没有想到早就得到消息的记者像是鬣狗闻到肉味一样聚集，面对蜂拥而至的记者，池清无措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女警官护住池清在几个男同事的帮助下想要把人送到不远处的车上，但在闪光灯和长枪短炮夹持下，十几米的距离简直寸步难行，一群想要博取流量的记者和自媒体把路堵的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拼了命把正在摄像的手机往前推，把话筒递到池轻面前，七嘴八舌的问着池氏夫妻自杀的细节和池氏未来债务的处理方式，没人意识到对面只是一个九岁的孩童，更没有人考虑到当时的池轻只是一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孤儿，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个瘦小的女孩只是一个爆炸性新闻的主角，恰好还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孤儿，就算是在报道中多一些杜撰成分，以对方现在的情况，也无力做些什么。

　　维持秩序的警察面对为了抢热点无下限的媒体也是无能为力，几次冲破人群想要护送池轻上车无果后终于放弃，前来蹭热度的人已经将半条街都围的水泄不通，只怕就算是把池轻送到车上，也无法顺利将车开出人群，几人商量后决定先回警局，等晚些时候人群散开些再做尝试，可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后路，前后左右都已经被围的无法动弹半分，想要抬手给在远处的同事表明具体帮助位置都被高架的密密麻麻手机堵的严丝合缝，想要退回警局都无路可退，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当事人不受伤害。

　　就在相互推搡期间，前方突然开辟出条一人宽的道路，一百多名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钻入人群胳膊扣住胳膊，用身体铸成人墙阻挡着想要接近的人们，硬是在密不透风的人群中撕裂出一道口子，封青临穿过人群把一件宽大的外套将弱小的池轻裹的严严实实，外套下的池轻感觉外界的喧嚣突然离她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怀抱和安心的古龙水味道。

　　封青临的出现更是引起一阵喧嚣，毕竟相比池氏而言，青文集团更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在场媒体各个摩拳擦掌，打着腹稿，打算发挥漫无天际的想象，编排出青文集团和池氏编是联系紧密的战友，为了一方利益只能牺牲另一方的狗血剧情，可惜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和保镖早就做好万全准备，摄像设备在防拍板和激光反射枪下竟然一张完整照片都没有留存，上空盘旋的无人机更是将在场每一个媒体和人员都记录清楚，青文集团强大的公关团队和法务团队都在总部看着现场情况严阵以待，等到封青临带着池轻顺利上车后就着手引导舆论和起诉不良媒体。

　　封青临比池轻大六岁，独自一人住在池家隔壁，在池轻两岁之前两家并无任何交集，在这个纸醉金迷人人都活的匆忙且精彩的魔都，相比邻居过的怎么样，人们还是更关心股指期数和资源整合，希望在某一个投资中分一杯羹，实现资产的保值增值，最好在上市后当初投资的钱百倍千倍变现。

　　封家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无花果树，所以每到无花果快熟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秘密的池轻总是在二楼她的小房间内伸长脖子看结在树上的果实，一个个从绿色小圆球变身成红色小圆球的无花果对于两岁的小孩来说简直就是奇迹，她实在是想前去一探究竟。

　　在预谋许久尝试多次过后，池轻终于找到机会摆脱照看自己的保姆，运气极好的避开了家中佣人和司机，钻过围栏颤颤巍巍的来到封家的院子里伸着小肉手够着头顶上红彤彤的无花果。

　　八岁的封青临在二楼书房正看远在德国的爷爷给他发送的邮件，抬眼就发现自家院子里出现了一个人类幼崽，正踮着脚尖摘最靠地面的无花果，急忙起身跑下楼，刚制止住小池轻张嘴的动作，从她手中拿走还沾着泥土的无花果，低头就发现面前的小人儿眼含金豆豆，泪珠将掉不掉的在眼窝里打旋。

　　八岁的封青临慌了神，把小池轻抱在怀中轻哄，有洁癖的他此刻根本顾不上怀中小人儿蹭到自己身上的眼泪和鼻涕，口不择言的承诺只要对方不掉眼泪，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想法子摘了来，可池轻却用手指无花果，咿咿呀呀断断续续的表达出自己想法，虽然含糊不清，但意思还算到位，至少封青临是明白了他的花园中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小团子。

　　封青临把池轻抱回家，他惊异于自己对邻居幼崽的耐心，毕竟自从封老爷子去德国疗养后，封青临习惯于封闭自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迅速的成长，在人吃人的世界中守住封家的产业，可他的冰封形象在池家这个小囡面前一秒就破了防，小池轻长的实在是可爱讨喜，封青临只能自我内心合理化，将自己的耐心归咎于池轻和他有着同样爱吃无花果的喜好，毕竟道相同共相与谋，两个毫无干系的孩子在无花果中开启了命运的安排。

　　小池轻钻过围栏后满身泥泞，脸上小花猫的样子也无法让人忽视正在冒着泡泡的鼻涕，封青临抱着她回到家细心给她擦干净手脸，坐在饭桌上和小池轻一起吃刚摘下来洗好的无花果，见对方啃的果子上全是口水却没有半分尝到果肉急的眼泪又开始打转，就拿过一个无花果仔细把厚皮剥掉，用小勺剜着只留下淌着蜜水的瓤喂到对方小口中，看着小池轻脸上终于露出吃到无花果的满足感，自己空落迷惘的心突然在那一刻治愈，原来再大的磨难都终将过去，乌云拨开终会见日。

　　因为池轻这个小馋猫的存在，让这个号称可以在魔都闹中取静、每家都能不被打扰自守一隅的洋房群中，两个房屋的主人有了不多的联系，在城市的喧嚣中享受庭院静谧的两个家庭因为一棵无花果树，无意中给了小池轻日后一线生机。

　　从警局中被解救出来受到惊吓的池轻在封青临怀里懵懂的睡着，睡梦中偶尔的抽泣让抱着她的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要发现池轻皱眉露出惊恐的样子，就赶忙伸手轻抚，耳边轻柔的话语和哄人熟练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一日之功。

　　十四岁的封青临展现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池氏事件从头到尾的安排没有一丝疏漏，如果不是那身国际学校的校服出卖了他刚匆匆从学校离开的事实，否则没有人会相信青文集团这些年居然一直都是一个还未成年的中学生在背后筹谋。

　　八岁的池清紧紧抱住封青临的腰，脑袋深深埋在对方胸前，宽大的外套把两人裹住，对于池轻而言，这一刻只有这个怀抱才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薄薄的外套就是能够保护她的铠甲。

　　封青临一边仔细聆听一旁悄声汇报池家目前情况秘书的声音，一边安排人把他卧室旁边的房间收拾出来，看着牢牢抱住自己不肯半点松懈的池轻，只能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在头顶轻轻一吻，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怀里的人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池轻一觉醒来看着房顶父母特意为她定制的气球天顶壁画发呆，眨了眨眼睛回想刚才做过的梦，那种战栗感让人不自觉的浑身发抖冷汗直冒，嘟了嘟嘴感觉梦境太过逼真，到底还是心悸想找父母寻求安慰，蹬了被子推开门就往外跑。

　　池轻光着小脚丫顺着楼梯边跑嘴里边喊爸爸妈妈，并嚷嚷着刚才做过的噩梦，可在楼梯转角处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父母等待她的画面，反而是与封青临对上了眼睛，他端坐在客厅沙发上，被一大群西装革履的人包围，像是一个太阳，周围行星以他为中心各自在轨道上运行。

　　封青临正在听青文集团首席法务向他汇报法务团队研究出的最终结果，在问了几个问题后发现再无更好的办法后，吩咐人立刻着手准备后续工作，正要继续询问其他，一抬头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无措的池轻，抬手制止住手下给自己端过来的清水，招了招手轻生唤着池轻的小名。

　　“来，乖乖，在这里签个字。”

　　没错，池轻的小名叫乖乖，但从那天之后，封青临成了这世间唯一会叫她小名的人，更成了她唯一的亲人，也正是那声“乖乖”，让池轻毫不犹豫的走到了封青临身边，此后的十多年，成长成为青文集团不容忽视的存在，封青临更是她的逆鳞，谁敢动之，遇神杀神，遇人杀人。

　　池轻父母的突然离去让池氏公司乱作一团，高层借机卷款而逃，底层员工另谋出路，至于那些持有公司债券债务的人，更是手中拿着当初和池氏签订的协议堵在公司和小区门口叫嚣着让池轻这个孤女承担。

　　池氏事件作为当时最大的热点，各路媒体八仙过海，每个和池氏有关的地方都有人拿着相机蹲守，沸沸扬扬闹了将近一个月才稍有平息的趋势，最终在池氏迅速的破产清算中彻底被围观的人们遗忘。

　　法院在池轻父母被宣布死亡当日就已经派人前去查封池家的资产，青文集团的所有专业团队也根据封青临的指示提前在池家洋房里候命，池轻就是在法院和警察的注视下签了所有封青临让她签的字。

　　原来正在学校里上课的封青临突然得到池轻父母自杀的消息，第一时间叫人了解池轻的去向，只是简单的套了一件外套就匆忙赶往警局，封青临的安保人员是封老爷子花大价钱安排在其身边的，想要在疯狂的人群中解救一个人也算是力所能及。

　　等封青临终于抱着池轻上车回到池家时，已经命令青文集团财务和法律顾问团队清查完成池家剩余资产，可得到的结果却是坏的不能再坏，青文集团财务和法律精英们清查后发现池家留给池轻的财产已经资不抵债，可以说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藏污纳垢的空壳，这个烫手山芋没有一个人会蠢到接手。

　　封青临将怀中熟睡的池轻放到床上，看着粉嫩纯真的睡颜实在不想让一个小女孩儿面对这一切，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只能选择伤害最小的方式去处理，拿过一旁绣有独角兽的粉色被子慢慢盖在池轻身上，转身走到楼下和团队商量如何应付站在池家客厅的法院工作人员和公安人员。

　　听完青文集团财务和法律顾问调查的情况后给出的最终意见，封青临闭了闭眼睛，狠心决定快刀斩乱麻，让池轻放弃继承权，毕竟这样依法应当缴纳的税款和债务也就可以不负清偿责任，但同时也把池轻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毫无价值也没有人要的孩子。

　　八岁的池轻需要一个监护人，当初池家风光时，那些池家吸血亲戚处处巴结池轻父母，人前人后显示出对她的疼爱，池家如今一朝落没，那些往日里装作亲厚的人们没有了任何踪影，避池轻如蛇蝎的亲戚没人肯当她的监护人，池轻一夜之间从一个人人追捧的小公主变成了一个人人厌弃的孤女，那些人甚至连一句问候都不肯施舍。

　　年少丧失双亲的封青临早就体会过人情冷暖，对于池家亲朋好友的嘴脸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在学校听到消息已经打定主意的封青临，就算真有人想收养池轻，他也不会允许自己放心把人交出去，因为在他眼中，任何事物只有放在自己眼下，护在自己羽翼里才能完全安心。

　　只有十四岁的封青临向律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刚说完就被否决，因为他的提议在国内的法律制度下根本就无法实施，封青临现在刚过十四周岁，还不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在法律层面想要做池轻的监护人就是不可能事件。

　　封青临无奈之下只能惊动他远在德国的爷爷，把当前的状况和形势做了简单沟通，祖孙二人电话里敲定一些细节，最后合定由封老爷子作为池轻的监护人拿过来池轻的抚养权，这样才能保护池轻不再受到二次伤害。

　　因为封老爷子常年在德国疗养的缘故，他虽然是池轻名义上的监护人，但真正照顾池轻的实际只有封青临一人。

　　就这样，池轻光着脚丫被抱到曾经是邻居的家中，和封青临生活在了同一个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