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甘》南隹

4、喜欢是一件高昂的奢侈品

　　“君君。门外好像有人在等你。”
　　“没事。”谢君头也不抬地继续擦拭手里的碗碟，“不用理会。”
　　“君君，你隔几个月就会来看我和陆叔叔，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谢君转头看向身侧与自己母亲同岁的中年妇女，“您这么说就见外了，我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了。”中年妇女哄孩子似的哄她，“剩下的我来收拾就好，别让人家等太久。”
　　半小时后，谢君从陆家离开。
　　“你催我干什么？”
　　姚舜站在车旁，先是一愣，随后抖开手中的薄衫给她披上，“我没催。”
　　“楼上看得可清楚了。”谢君被推着坐进副驾，“下次等我的话，换个隐蔽一点的角落。”
　　姚舜替她关上车门，又抬头望了一眼楼上还亮着灯的小窗格。

　　“安全带。”姚舜踩下刹车，“别生气了，我下次注意。”
　　“我没生气。我刚才...是不是语气太重了？对不起啊。”
　　姚舜浅浅一笑，扬手摸了摸她的脑壳，“我也没生气。”

　　时间会慢慢抚平伤痛，但永远也愈合不了伤口。
　　如果陆扬还在的话，现在大概正在巴塞罗那啃哧啃哧地熬夜苦读。
　　陆扬是谢君在大学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
　　或许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谢君和陆扬，两个不同专业的校友都因为调剂的缘故被安排在了全寝室唯一一间双人房，成了室友。
　　“你好，我叫陆扬，外交学的。”
　　“你好，我叫谢君，中文系。”
　　两人的初次见面还算融洽。
　　陆扬是属于偏瘦那一类的，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讲话也总是慢慢悠悠的。非要说缺点的话，大概就是不太爱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哎，我看你不怎么爱笑啊。”谢君对待熟人的态度是...直言不讳，“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是吗？”陆扬浅浅地勾起嘴角，“谢君，你想过毕业以后的事吗？”
　　“毕业了就找工作呗。”谢君含着棒棒糖认真思索了一番，“去杂志社当个编辑也不错。你呢？”
　　陆扬有些无奈地摇着头，“幸运的话，我大概会去巴塞罗那。”
　　“去那儿留学吗？”谢君从抽屉里拿出一排不同口味的棒棒糖，“想吃哪个？”
　　“原味的。”陆扬选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口味，“谢咯。”
　　“客气。”

　　谢君总以为陆扬会一直在自己身边，她们的友谊会持续很久很久，直到...临近毕业的最后一个周末。
　　一条黑黄相间的警戒线，警车、救护车、消防车...
　　谢君匆忙从家赶回学校，却被拦在了门外，“求求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谢君。”姚舜一把扶住双腿发软的她，“谢君。”
　　“他们是不是...弄错了？”谢君一记又一记用力锤着自己的脑袋，“我昨天不该留她一人的。都是我。”
　　姚舜一时语塞，“会没事的。没事的。不怕。”

　　一层白布，天人永隔。
　　“患者胃里有大量药物，我们怀疑是抑郁导致的。”
　　“啊？”听闻噩耗的陆阿姨整个人向后一仰，跌坐在地上，“怎么会呢？我们家孩子一直都...她一直都...很懂事的。”
　　“抑郁分为很多种...”

　　“晚上吃的什么？”每次从陆家离开，姚舜总是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还想不想再吃点？”
　　“我们去超市吧。”谢君微微侧头，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好。”
　　傍晚八点后的超市，客流量明显比白天少了很多。
　　“在看什么？”
　　谢君从货架上拿起一个用来吹泡泡的玩具，“你知道吗？我有一次和陆扬逛超市，她居然买了一个回去。”
　　“嗯。”姚舜松开一只手，半搂着她的腰，“我们买一个回去吧。”
　　“不要了。”谢君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原处，“我一开始挺不理解她的，因为这是小孩子会玩的玩具。但是后来，我突然又理解了。”
　　“那我们买一个吧。”姚舜重新把玩具拿了起来，“回去还要请谢老师给我讲讲这其中的深意。”
　　“你嘲笑我？”
　　“没有。”
　　“是吗？”
　　“家里纸巾没有了。”

　　「“你怎么想买这个了？”」
　　「“因为喜欢啊。小时候去游乐园，我一直都很想买，但是又觉得没有必要。”陆扬毫不犹豫地拆开包装，在宿舍的阳台上吹了起来，“好看吧。”」
　　「“幼不幼稚啊。”谢君终究是嘴硬心软地和她一起玩了起来，“你过去点，吹我身上了。”」
　　“现在想想，能大声地说出喜欢，太奢侈了。”
　　成年人的世界，有多少是喜欢的成分，而合适的成分又占了多少比重。
　　懂事的孩子，总是会辛苦一些，但请不要忘了，他们曾认真地喜欢过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