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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七夕补完坑下 ...

  •   上回说到今日艳阳高照微风习习,算来正是七夕。

      方茗早就不过七夕节了。她领着徐怀安在方府后院里假做的鸡窝里耍闹了一阵,带他回房细细清理了头发,又让徐怀安的贴身小厮照看着他洗澡换衣裳,自己一个人侯在门外胡思乱想,又因着临出门时徐怀安向她投来的那一个颇微妙的眼神稍稍心烦意乱。

      极少在他这般不清醒之后看他露出那样微微犀利分明的模样。不知怎的,心里到底有几分莫名慌乱。

      她坐在那里,早已魂游天外,理会不得身边事。想了半天不得头绪,心内渐渐怅然自己不该总是这般疑神疑鬼犹豫不决,揣摩那人是否已然恢复。默然端坐了一盏茶工夫,只觉心烦更兼无奈。

      因着自己再不愿继续多猜了,方茗正欲起身分神去探听徐怀安那边如何,一抬眼的功夫,便见一青衣男子由那花团锦簇的花园中,带着一脸温煦笑意,执扇一路穿行,分花拂柳,视线却始终不理她左右,只管向她径直走来。

      一时恍惚,便想起当年曾读过的那小段话本。

      他这般模样,实在和那书中温文尔雅,斯文有礼的翩翩公子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里,方茗不觉失笑。

      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稀客。也实在配得翩翩浊世佳公子的称号。

      只不过挑在这个时候这个日子来,这架势好似是要见她,倒叫方茗讶异不解。

      着实是记不起自己与他曾有过什么约定或者牵扯,以至于需要他自己亲自大驾光临。方茗心下不解,面上也不遮掩,只略略蹙了眉站在原地,等那人一步步走到她跟前站定了,才抢在他开口之前对上他的目光,道:“这种时候,也不是晚饭的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人眯眯眼,也不急着答她,默然望她半响,忽而弯了唇角轻轻一笑。于是万丈光华由他目中倾泻而下,眼波流转,灿若星辰。黑如曜石一般的眸子掩过了此时日光,眼神温柔亲昵,深情缱绻,只那双眸子,那般倾城之态,便足以夺人心魄,摄人心魂。

      方茗自省道行颇深,修为不浅,心志已坚,也仍在此等美色之下惊艳动摇了半响。

      反应过来之后反见那人好似对她反应很心喜,笑得更是春光灿烂,花枝乱颤。

      这才皱了眉。

      她似乎也没说别的什么,仪表也无不妥,那人笑得这般蹊跷,方茗无所适从。

      即便这半年多里平日来往再多,到底也还不算熟到什么心有灵犀的地步。且她只要一回忆起面前男子从前从有过的那些行为举动,只觉尴尬无措,当下便不自觉地掐着衣角,傻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今日真是见鬼,一个两个都诡异万分,徐怀安之前那一眼似是而非的意味深长叫她心绪难平,此刻这人莫名其妙没头没尾一个微笑更让她摸不着头脑。方茗早有自知之明,凭此人性子心性,这笑容里头再怎么也不可能有男女之间的暧昧,可——

      好似从最末一节尾椎骨上慢慢拱上湿软蠕动的小虫,连头皮都发麻,下意识地就想离这今日一反常态的人远些再远些。

      方茗闷着头想得太深,如老僧入定一般忘了反应,许久没动作也不说话。

      她忘了情没动静,别人却不给她深究乱想的机会了。

      这边还在犹自神游天外,那头乍然听得身后拖拽木桶以及人行的脚步声,心思还在别处没能醒过来,就先不自知地反应着,扭了身子想回头去看。

      身体刚转过去一半,就被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大力拉了方茗一把,方茗趔趄一下,下一刻就被人拉扯牵引着倒进男子宽厚结实的臂弯。

      感受到后背贴上的坚实胸膛,身前还被男子结实温热的臂膀环绕住,前后夹击无法做逃。方茗一时瞠目结舌,不知作何反应。

      这嘛状况!

      人被他拘禁怀中,一抬眼一恍惚,又正迎上从房内匆匆疾奔而出,湿着一头长发飘摇,连衣衫都没理整齐的男子的目光,只觉晴天里轰隆一声大霹雳,一下就傻在原地,彻底僵化。

      ——毛!

      扯神马淡!!!

      天塌了地陷了徐怀安瞪眼了——

      ……你令堂的谢楠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啊啊啊!!!!!

      方茗暴走炸毛了!

      “谢楠!!你这是干嘛……放开我!!……”

      她不懂谢楠这是什么意思,左掐右挤,挣扎时候余光竟然瞄见那只还在笑,低垂眉眼触着她的目光,奇异地,微妙地,柔了面容,唇角微弯笑意盎然,如三月桃花,灿灿不可逼视。

      这样的表情……

      方茗一时不觉痴愣,在他怀中侧脸望他半天,忘了动作。下一刻却觉又是一股力量握着自己的手臂,将她从谢楠身边狠狠拉开,一个旋身,一下将她反护入他的怀里。

      令堂的……你们两个,敢不把她当沙包么……

      方茗掩面不得,两手都被那谁禁锢胸前,两眼窝火,抬头狠狠瞪他,手下用力又挣扎几次,徐怀安始终不理,紧抿着唇,眼神凶狠,只死死盯住几步开外犹自轻笑的谢楠,如护食一般。

      ……状似护食。

      当即万望掩面嗟叹。

      努力半天,好歹从徐怀安的桎梏中分出一点儿空隙拍拍他的肩膀顺毛,哄小孩儿一般柔声慰道:“怀安,乖,松手,无涯并没有想对我做什么,是么?”

      说到末句时方茗回过脸看向谢楠,那厮也正望着她。

      他的脸上还是不咸不淡风轻云净的微笑,那般若无其事镇定自若的模样,相较之下方茗跟徐怀安反而显得突兀莫名了。

      方茗不觉抖了一下眉毛。

      此只才是真正的肚子黑啊。

      被那人眼神勾搭调笑着再度神游,直到臂上忽觉痛感才回过神来,一扭头才发现徐怀安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转向了自己。他的眼中并非平时安稳从容纯净无知,而是微妙的难以言喻的黑色,深沉幽暗,险险地打着旋儿,仿佛下一瞬就要卷去谁的心神。

      这样的注视之下,方茗抖了指尖,忽然心慌。

      “怀安……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放开我啦……我没事……刚刚无涯跟我开玩笑呢,是吧?……乖……”

      甩了谢楠一个眼刀,随即立刻回头继续安抚顺毛。那人轻笑一声,打开纸扇掩唇一笑,不紧不慢道:“怀安,松开阿茗吧。这样的你,可真不像平时的作风啊。”

      最后一句状似颇有深意,眉眼生动,意味深长。

      方茗警觉地感受到那人的手又在腰后环紧半分。

      不禁仰脸看他,他却并不低头,不理她的注视,目光依旧警醒凶狠对着谢楠,面上没有其他任何表情,却是——

      却是半分不像平日里温厚纯良的徐怀安。

      她皱了眉。

      手下试图推他挣扎,那人表情不变,淡漠非常,只是顺着她的气力一把收紧,让她在他怀中稍稍趔趄,扑到他胸前,被压得更紧。

      方茗愈加心情微妙复杂了,转而又听见谢楠于不远不近一声轻笑,好似为了证实她的念想一般,慢悠悠地开口道:“没有大半也有十之八九。怀安,你终于是醒了,可叫为兄好等啊。”

      “……”

      “……”

      你令堂的!!!!!!

      这会儿方茗才发觉这人虽揽着自己,却还只着中衣。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衣上染开大片大片的水渍,略等于没穿,她手下隔着轻薄的布料都好似能直接触到那人温热的胸膛,一刹想起最初一刀划破这人衣裳所见的风光,脸轰的一下红了透顶。

      “这样的风,穿这样少,还不擦干头发,你故意要生病么!给我回房去!”

      心头火呼呼地烧,烧得脸颊跟脾气一样滚烫。方茗这次毫不留情,狠狠推了徐怀安一大把,死命挣出他的怀抱,彻底黑了脸冷了面容,毫不留情地掐腰训他。

      却不愿清醒正视谢楠之前所说的话。

      只管怒视着那人在她的目光里渐渐软了表情,弱了眉眼,倔强又无辜地抿唇,垂着睫毛,湿漉漉的眸子无助无措地望着她。

      如往常一般。

      心头高悬一把大刀,外表不曾流露半分,故作稳妥拖着他的手,不论外事,牵他回房,穿衣梳头,一下一下擦干潮湿的长发,吩咐厨房准备姜汤,逼他喝下,以免受寒。

      那人手掌宽大。那人手心温热。那人指节修长。那人肩膀渐宽。那人表情渐柔。那人身型渐长。那人长发漆黑。那人眸子光亮。那人唇角微弯。

      那人发梢缱绻手指,从不纠缠,却叫她再也不忍释怀。

      记忆里,他的模样好像一直这么好看。

      她自有记忆起,记了多少年,念了多少年,连自己都数不清。

      一夕之间家业俱亡,所有人都离她而去的时候,她却甚至还能因为他在身边,纵使无关其他,纵使只是因为兄长之托,而略觉安慰安稳。

      曾经以为再也无法企及,曾经以为此生都难以到手的美好,一旦拥有,若再失去,简直叫人无法想象。

      镜子里他的面容模糊,下颚尖削,表情沉静如水,一头长发挽起在身后,此般模样一如往昔。

      方茗站在他身后。潮湿雾气的长发滑过指尖,恍惚伸指抓了一把,什么也没留下。

      忽然伸臂一把环住徐怀安的腰,不自知地红了眼圈酸了鼻头,一把将脸埋在他的背上,嗅着他身上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日渐清晰分明的气息,难得地,放任自己最后一次软弱。

      她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动作。

      然而脑中不断回忆起他们进房之前谢楠于那阳光之下,笑容清澈,注视着不知哪里的地方,摇扇笑言的最后一句话——

      “你留不住的。”

      不知他到底说给谁听。

      方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松开手,立直了身子,甚至伸手拍拍面前那人的肩膀。镜中他好似略略蹙了眉尖,方茗一抬手,到底还是笑了:“休了这么久的假,该回去了。我去让人通知徐老夫人,再叫人收拾行李。她盼你盼了很久了,明日便启程归家吧。嗯,姜汤你等下记得喝了,如果晚上有发热不舒服的话,就让阿宝去请大夫。晚饭也会送来房里的,不用出去啦,谢楠那边我也会接待的,如果你想见他,就让小厮去唤他,我会安排他住下。没有别的什么事的吧,我先回房啦。”

      “……”

      那人没有说话。

      于是转身出门,一眼看见门外依旧执扇长身而立的谢楠,温和地看着她。方茗仓皇一笑,反手关上房门。余光告诉自己那人好像一直没有回头注视自己,余光告诉自己他好像轻轻地叫了谁的名字,舌尖流转,语气温柔,百般心情难以出口。

      终是叹息,却再不回头。

      ……

      其实今天是七夕呢。

      ……

      “你不留他么。”

      “不了。道不同,到底不相为谋吧。”

      ……

      “其实他并不是有心骗你的,按大夫的诊脉,他也是这段时间才渐渐恢复的,我虽知道,却……”

      “我知道的,你不必解释,我并未生气。”

      “可……”

      “你何时也这般婆妈啰嗦了。明日便带他回京吧,我知道,师父那边到底还是需要你们辅助的。其实师父一直希望你们去帮他,现今你们可以自己想通,他一定很高兴。”

      “……嗯。”

      ……

      “你真不气他么。”

      “……也许吧。”

      “他一直隐瞒你我,其实……”

      “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

      “……好。”

      ……

      “……你果真不愿跟我们一起启程么?”

      “嗯。我习惯了这里的平静平安,我不愿意再牵扯进那个京城了。”

      “那……你不怕么。”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你不去送他么。”

      “不了。替我带给他一句话。”

      ……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倘若是一只一直擅飞欲飞的鹰,家养太久,闲适休憩,也洗不去他骨子里执着的野心和信念的吧。

      纵使千般万般不想不愿。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站在原地,等待你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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