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受害者的背后灵缠上了》韩北继

64、番外#62.5 找到我

　　“滴、滴、滴——。”

　　首先传来的是心电监测仪不带任何情感的声响，这个声音持续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终于，稍微有人情味的声音回荡在段星夜耳边。

　　“呜呜呜，为什么我们家孩子要发生这种事！”

　　是一个女人的哭喊声，段星夜很快判断出来，这是他的母亲，说真的，太长时间没有听见过母亲的声音了，他差一点没有认出来。

　　“小声一点，星夜还在呢。”段沉音量稍低，疲惫不减。

　　“呜呜呜，我...我真的接受不了，凭什么我家孩子要受罪啊！你不知道我今天看见星河的...，我...我...星河！！”喻以寒的音量越来越大，吵得段星夜耳膜生疼。

　　他很想起来让喻以寒小声一点，可他知道他做不到，从很久以前他就在尝试了，然而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弹的，甚至连眼皮、嘴唇都不受自己控制，他只能躺在那里，在一片黑暗中被人随意摆置，一会儿翻成这个姿势，一会儿摆成那个模样。

　　兴许是以为段星夜没有意识，护士们在他旁边有些口无遮拦。多亏了这段时间的积累，段星夜很快明白了一个事实。

　　他一年前出事故后就一直陷入昏迷，他现在是个植物人。

　　回忆起那场事故，段星夜已经记不太清了，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只知道他正在车里和哥哥抱怨没有和朋友正式道别就走了，接着事情的发展不再受控制。

　　雨天路滑，汽车刹车失灵，他们就这样冲下钢架桥，车身翻滚数圈顺着河沿落地。他被压在几乎报废的车下，视线的最后，他只看见哥哥被冲击弹飞，躺在自己不远处的情景。

　　回到现在，自己都已经成这样了，不知道哥哥现在什么情况。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从不曾见他看望过自己，估计他也在昏迷中吧。

　　段星夜出乎意料的乐观，不知道是他不愿意往坏处去想，还是真的认为段星河不会出事，总之他笃定了内心的答案。

　　看见妻子如此难过，段沉心里怎么会不痛苦，他不只是被喻以寒的情绪感染，他现在仍然记得，当他们接到警方电话，说发现段星河的遗体，让他们去辨认时的情景。

　　喻以寒看见那颗识别不出面部的头颅时直接昏了过去，而自己也是强行抑制住悲愤才能勉强和警方正常沟通，他当然不相信自己儿子被杀害，还面目全非，可惜尸检报告和基因检测结果给了他当头一棒。

　　这件事警方还没有公开，征得段沉同意后，新闻上才会播报，只不过新闻播报时间会比实际发生时间要晚一点，听说是刻意制造时间差。

　　段沉看向病房中黑屏的电视，思索片刻还是起身打开，正巧，电视上的新闻正播放着，“欢迎收看晚间新闻，今天上午六点，临海市公安局接到群众报警，称在姜水区卫河桥下发现了可疑物品，警方对此高度重视，立即出动刑警支队前往现场勘察，最终在卫河桥下发现了一只黑色手提包，并在手提包中发现一颗人体头骨。”

　　新闻还没放完，喻以寒已经坐不住了，她几乎尖叫着道，“你干什么？为什么让我看见这个！”

　　“接受现实吧！星河已经不在了！”段沉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指着病床上的段星夜，“要是连我们也倒下了怎么办？星夜还需要我们照顾啊！”

　　“可是你也不能揭我伤疤啊！你明知道...！”

　　父母的争执声不断，段星夜的思绪却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再傻的人都知道父母话中的意思。哥哥死了？他不在了？怎么可能？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他们是不是为了唤醒自己故意在自己面前说的？

　　他虽然不喜欢段星河优柔寡断的个性，但他可从来没说过讨厌段星河这个人。
　　段星河做饭好吃，脾气又好，还很聪明，所有人都羡慕自己有这么一个哥哥，就算段星河真的都是个满是缺点的人，可他是自己唯一爱的家人，他依旧可以大大方方的对别人介绍哥哥。

　　段星夜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个概念，准确来说他根本不相信。对于一个才恢复意识没多久的人，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度过了一年，好像和哥哥在车上吵吵闹闹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不行，不能再躺下去了，他要去问个清楚。

　　此想法刚一出现，忽然，段星夜只觉得浑身轻松，他的身体像栽进了一坨棉花中，或者是肩胛处生长出了翅膀，总之他失去了全部的触感，和在天空躺着别无两样。

　　这样的感觉是很奇妙也很舒服的，不知道是不是基于这个原因，他的双眼不再沉重，下一秒，他毫无压力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色瞬间将他的大脑拉回现实，这是一间再平常不过的病房，他身边依旧是争吵不断的父母，病房外面似乎还有几个看热闹的路人。

　　“妈。”段星夜张口叫道，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是声音太小了吗？段星夜加大音量重复一遍，可父母依旧没有予以理睬。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段星夜低头往下看，顿时惊呆在原地。

　　首先进入视野的是他依旧安然睡在病床上的模样，他能清楚看见自己呼吸起伏均匀，胸口和四肢上的几根管子连接的仪器正常运作，没有因为他的苏醒而产生波澜，平静的不像话。

　　他本人还在床上，那么他是谁？

　　直到这时，段星夜才想起来在自身上找原因。他努力向下看，虚无的身体冷汗直流。他脖子以下的部分空空荡荡，也就是说他只以一颗头的形态漂浮在空中。

　　这又不是什么鬼故事。段星夜想掐自己一把，可惜他没有手，什么都做不到。

　　“难道我灵魂出窍了？”段星夜很快冷静下来，他的接受能力比自己想的还要强，他对于这个没有任何负担的形态十分满意。

　　不知道外观看上去会不会很吓人，他漂浮到床边的窗户旁想一照究竟，本以为不会显现出来的样貌，竟然清清楚楚倒映在玻璃上。

　　新奇之余，段星夜愣住了，他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的五官没有改变，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挂着大面积的泪水，就连现在也是，他心里明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淌，令他又哭又笑的十分诡异。

　　“现在，让我们跟随记者来到案发地点卫河桥下了解情况。”电视中的新闻还在继续播放着，段星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回头，正对上屏幕中一张被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

　　在一只黑色的包里，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正在里面。

　　“哥...哥！”
　　触电一般，段星夜忽然大喊出声，毫不犹豫的穿过玻璃飞向外面。

　　他像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的乱飞，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想找的人，他只知道段星河喜静，为此他下意识的朝人少的地方飞去。

　　“哥！你在哪？哥...!哥！”
　　“哥，你快出来啊！我以后不惹你生气还不行吗？我知道错了！”
　　“我以后一定好好训练，我不惹是生非了，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出来我就给你啊！”
　　“哥，...你能不能说句话啊...。”

　　一道道声嘶力竭的哭喊从他小小一只脑袋里发出，他虚无的胸口簇了团火苗，让他既恐惧又痛苦，他唯一的发泄方法除了咆哮以外想不出其他。

　　他就这样像孤魂野鬼一样不知道在外面流浪了多少天，可能也没多少天，他这幅形态对时间都没什么概念了，可能只过了一天？或者又过了一年。总之不管多久，一直到段星夜累到几乎快要昏倒，他才和折断翅膀的蝴蝶一样飘飘然落在了一栋颇有年代感的古宅井边。

　　旧井上压了块青色的石头，石头上贴了些莫名其妙的符咒，段星河已经没有力气顾及其他，就这样靠在石头边上睡了过去。

　　——

　　许久，一直到他再次睁眼，古宅周边天昏地暗，他却浑身轻松，力量源源不断的向上翻涌，与此同时，他茫然环顾四周，他总觉得自己在找人，至于找的是谁他已经忘了，甚至他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他第一反应是找人询问，他盯上了古宅里一位模样特别漂亮，皮肤和幽灵一样白皙的年轻人，他对年轻人一见倾心，他便开始整日缠着年轻人寸步不离，每天在他耳边吹阴风，期待着他什么时候能看见自己。

　　准确来说是找到，就像他之前在寻找什么一样，他希望自己也能被找到。

　　终于，就在某一天，段星夜趁着年轻人看电视里的社会新闻出神之时，再次无聊的吹起耳边风，“找到我。”

　　“...你是谁？”年轻人不再和往常一样无视自己，而是冷不防的回答道。

　　段星夜自然没有料到，他没想到有一天他真的能被人发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吓得转头就跑，一口气再次跑到了那块青色的石头上。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自己碰到这块石头，心中就出奇的平静，就像有某位陪伴已久的亲人抚平了他内心的不安。

　　渐渐的，段星夜的眼眶再次濡湿，他盯着不远处死在树下的乌鸦，悲伤愈演愈烈。

　　“你在哪？我想你了。”段星夜不明所以的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