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夜话》等星期九

71、卷三·第二十四章

　　转眼过了几日，墨明带信日夜兼程，归至客栈已是亥初一刻。饮茶休息片刻，墨明即将所探所知悉数说出。

　　那三名死者之间确有联系，原先皆是东福村人，以打渔为生。除这三人外，还有一位名叫祝有仁的渔夫，他四人经常结伴夜渔。
　　某日清晨，本是四人去，却是三人归，缘是夜间昏暗祝有仁失足落水，后被水草缠身不能呼救，终致溺水而亡。
　　那祝有仁妻女听此噩耗，悲恸万分，泪不能绝。没了祝有仁，母女二人生活日渐艰难，邻里可怜，时有救济。
　　事过几年，祝有仁女儿即祝琼芳突然击鼓鸣冤，声称其父并非死于意外，实系王同川、钱广生、孙海三人设计，趁其父不察，将他双手双脚捆住，投入江中。知县问可有人证物证，祝琼芳只管摇头，如此官府以为其是胡搅，不予理会。邻里只当她思父过度，已生魔障。
　　后来几年，祝琼芳又击鼓几次，官府皆放之不管。后，其母身体不支，病死榻上。祝琼芳或觉来日无望，夜里投河自尽。邻人见之，不及救矣。再后，知县升迁，王同川、钱广生、孙海三人相继离开，邻里不知所踪。
　　另，那知县即是如今潮州知州。

　　庾度听完，激动不已，兴至难眠，次日未到辰正即让墨今去请郗黎。听闻墨明已回，郗黎也是一阵欣喜。及至客栈，便见庾度等在门口，翘首以盼。

　　一楼人多耳明，庾度与她并肩，低声而道：“昨夜墨明已归，恐深夜打扰，便没去请你。你说的不错，那三名死者确有联系，且已解开为何死状皆是相同。待到房间，我再与你一一说明。”

　　郗黎点头道“好”。

　　进到房间，庾度忙将墨明昨夜之话尽数托出，郗黎听完，也是一阵激动。

　　“我们之前所猜不假，这三起案件确系一人所为，为的就是给祝有仁报仇。至于选择潮阳行凶，我想除了因孙海住于此，便是知州大人了。若只是一案，或许不会惊动知州，但若是三起，死者又非全是本地人，知州自然要上心，往后查便会牵出东湖村一事。”她赞道，“凶手心思何其缜密。”

　　“看来郗姑娘心中已有人选。”

　　“并非我心有人选，只是证据皆指向了她。虽有人目睹其投河，然不见尸首，换句话说便是生死不明。她知报官无路，自己又只是一介女流，便借假死暗中观察王同川三人，掌握他三人去向，而后筹谋布局，趁其不备将其诛杀。不过，若她确已身亡，另有他人与死者三人也存过节，借此转移视线隐藏自己，也有可能。”

　　“我心觉凶手便是祝有仁的女儿祝琼芳的可能性更大，因其他人同时与三名死者皆有重大过节且要以命来偿的可能性不大。”

　　“也是。那莫公子认为知州会如何做？”

　　庾度沉吟道：“祝琼芳既为父报仇，即说明那时鸣冤所说为真，知州也就是当时的知县未予审问，是因无凭无证，以此论来，不算他疏于职守。而这三起案件一直悬而不决，对他才有影响。如此，知州应是会以祝琼芳为凶手结案。”

　　庾度看郗黎面上似有哀色，便问道：“可还有哪里不对？”

　　“不是。”郗黎摇头道，“我只是在想，若真是祝琼芳所为，那她这几年想来过得很不好。”

　　墨今问道：“公子，若真如你们所言，凶手就是祝琼芳，可她又是假死，又是隐行藏踪的，如何抓到她？”

　　江离即道：“这就是官府的事情了，我们难道还要找人？”

　　座中之人尽是默然。于郗黎而言，只要官府拿出说法，这事就算了了，捉拿凶手非她力所能及。庾度心道，他如今身边只墨今、墨明二人，实无力寻人，或许官府不日便能将真凶缉拿归案，且静观罢。

　　他转眼去瞧郗黎，又想起前几日，看她神色自若无异，复而垂眸。

　　郗黎忽道：“既如此，且看官府罢。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着，便要起身。

　　她既说有事，庾度不好留她，他心下忖道，难道是因为前几日，教她如今见我已是不自在？

　　郗黎不知他心中懊恼，她今日确实与人有约，现下她还需备些礼物，不至空手而去。

　　待到客栈门口，庾度终是忍不住，问道：“郗姑娘，命案一事已了，你以后可还会常来这里？”

　　郗黎正要踏上马车，闻言回过头来，看他面目殷殷，那已到嘴边的话 如何都说不出，改道：“若有事，自是要来的。”

　　庾度便笑了，又问：“若我有事，可能到郗府寻你？”

　　“自然。”

　　马车行了一段，郗黎下马，到铺里拿了些字画，复又上马赴约。又行了约莫一刻，即到了刘府。

　　郗黎一行下马，江离将帖子交与守门小厮，小厮接过，没打开瞧便笑道：“我家少夫人正盼着您呢。”说着，即引着她们入内。待至庭院，又有侍女来迎，江离从荷包中拿出铜钱数枚递与小厮，小厮收下便笑着拱手退下了。

　　郗黎三人随侍女进到屋内，只见一妇人倚卧于榻上，笑逗身旁小儿。妇人抬起头来，笑道：“阿黎，到我这里来，看看序儿。”

　　郗黎款至，坐于榻旁，见她面色红润，才去瞧榻上的小孩，端详道：“瑶姐姐，他长得像你。”

　　妇人伸手去触小孩的鼻子，小孩便咯咯笑起来。

　　“我给你带了些字画，都是二哥前些时日从海上带回来的。”言英依言将字画递与侍女，侍女即带到顾瑶跟前。

　　“你有心了。”

　　她让侍女把字画收好，拉过郗黎的手，“听说这段时日媒人又上你家说亲了。”

　　郗黎垂眸，不发一言。

　　“你父亲心思越发明显了。”

　　“无妨，眼下我自己还能做主。”

　　顾瑶叹了一声，“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她瞧了瞧郗黎，又道：“这城中家世、才能皆与你匹配的郎君虽少，但到底是有，成了婚再慢慢培养感情，未尝不可。我与平郎就是如此，你看，我如今过得也算不错。”

　　郗黎但笑不语。

　　“不过，你现在这样也挺好。”她话锋一转道，“起码不用费心费力处理与公婆的关系，也就是平郎心向着我，不然我的日子还不知如何难过呢。”

　　她说着，已有些动气，“我如今回家，如那外人一般。这女子嫁出去，真就里外不是人了。哎，我方才还劝你，这下看来好像是推你进火炕一般。阿黎，你不要去听别人议论，这婚成不成的，只管随你心意。”

　　郗黎又是笑，“我晓得了，你放心罢。”

　　“罢了，罢了，本是邀你来说说话，吃些新鲜瓜果，说这些烦心话作甚。”

　　郗黎待在这里与顾瑶话絮半日，尝过新鲜瓜果，赏过各种字画，又是听风一阵，煮茶一时，及至日暮方才回府。

　　又过两日，官府果贴出海捕文书，虽言名姓、何许人士，却无形容身高描述，民众围于前议论纷纷，竟是无人知晓。

　　却说郗黎这些时日朝出夜归，或是入园听戏，或是出城踏游，几次碰到郭天青，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郗黎并不理会他，每每皆是冷淡对之，对他的邀请均借辞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