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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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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徐梵梨如坠冰窟。
“现在想倒也后悔,奚凌年太让我失望了,不知死活。”
镇国公依旧笑着。
两人对茶相顾无言,不知再见又是怎么一番光景,徐梵梨想,可惜无路可退了。
她回来一路魂不守舍,她身旁少年察觉到了,挑眉:“你跟你爹爹吵架了?”
她下意识摇摇头,认真地看向他,巧妙偏转了个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若是那县令的女儿会怎样。”
走到桥上,徐梵梨低眉望着河里的花灯,点点灯光随水面起伏宛若一条很长的星河,是快春节了。
奚凌年随手向旁边小贩要了两盏花灯:“自当是闯出一番事业来。比起待在后宅,从小被送到山庄其实倒也不算坏,看一看边关的山水,听一听江湖人士酒醉后的儿女情长,这些都比深闺待嫁有意义很多。”
徐梵梨怔神的片刻,手中被塞入一个花灯,暖黄的光夹杂在两人中间,奚凌年盯着少女的脸庞有一刹那温柔。
他微微弯下腰,本来比徐梵梨高了一个头的少年视线就与她对齐,悠悠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为夫很会说话。”
徐梵梨别过眼去:“你若是真能闯出一番事业就好了,我也不指望夫君能变成很厉害的人物,只要好好活着别惹事就行了,少喝酒多读书。”
她这么一番叮嘱真有了些夫妻的意味在里头,随着人群走到河岸边蹲下,放下手中的花灯,裙摆边缘浸泡在河水中。
少女闭眼双手合十,神情安详染上了稀碎的光。
奚凌年站在她身后守着,声音沙哑:“就这么不相信我。”
徐梵梨没听见,许好愿就睁开眼,好奇道:“奚凌年,你没有愿望吗?”
想起镇国公看她的眼神,她觉得不安。
奚凌年笑道:“愿夫人事事顺意,这算不?”
他也不用花灯,毫不遮掩地说出来,满河花灯旁的少年张扬又赤诚,边上很多男女看过来,徐梵梨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想逃又无处躲。
她仰着头与他对视:“真笨,说出来就不灵了。”
奚凌年无奈: “那你还想和离吗?”
徐梵梨道:“想。”
炮竹销进雪泥里,一场浩大的春节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奚凌年自上了谏后弹劾的帖子就没停过,宫里来送信的人说皇上最近很为这事头疼,徐梵梨本想把所有证据交上去将他们连根拔起一时也找不到好时机。
不过徐青云与楚湘玉的婚礼就是踩着春节的点,图个喜福临门,徐梵梨这个作为大姐的自然也去了。
自上次以后徐梵梨与镇国公之间的气氛很微妙,见面都一声不吭,国公夫人自然察觉到,虽疑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熬到结束徐梵梨心想终于可以走了,可走到假山后却看见了新郎官。
他独自喝酒也不说话,徐梵梨真想一脚把他踢下去,以免污了自己的眼。
“徐青云?”
她一句妹夫也没喊,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既得利益者还能在这不开心?
徐青云看清了对方,内疚道:“我这就回去,让阿姐与小玉担心了。”
徐梵梨冷声:“不准叫我阿姐。”
新婚之夜不见丈夫,楚湘玉扯下盖头就跑出来,看见假山后的两人崩溃道:“楚湘宁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小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告诉自己忍忍,爹爹娘亲疼你我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可为什么你明明有夫君了还要与我抢青云?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了?”
她越说越激动,站在了湖边就要跳下去,徐梵梨拽着她胳膊说:“我夫君骑术文章什么不行?你这位我还真看不上,不过作为姐姐我还是多说一句就为了一个男人跳湖,不值。”
楚湘玉咬着唇不说话,徐梵梨眼不见心不烦巴不得下一秒就离开这。
她回府见书房的灯还没熄,不打招呼就走进书房,见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帖子也是愣住了:“这些都是弹劾你的?”
奚凌年拧了拧太阳穴,轻声:“嗯。”
徐梵梨随便翻了几本,都是骂奚凌年拿不出证据乱咬人,她看到这些帖子都快要哭出来了,为什么会这么多人,明明奚凌年说得也没错。
奚凌年看出了她的担忧,犹豫着从背后抱住她:“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
他指节扣在徐梵梨腰上,灯影晃动窗户边两道影子纠缠在一起很暧昧,徐梵梨没躲,颈间第一次被人这么抱着身子很暖,心底生出了奇异的感觉。
她笑的比哭还难看:“你看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每人一封回帖全部骂回去?还好读过一点书写起来也不费劲,只是这也太多了吧。
徐梵梨不住嘀咕:“叫你非要急着出这口恶气给人当活靶子,快叫人拿笔墨来我陪你一起写,你不是有个师父若是不会可以让他在场教你。”
她说得认真,突然只觉后颈一凉,整个人晕了过去。
奚凌年伸手托住她,盯着怀中少女的睡颜,细致地将几缕翘起来的碎发夹在她耳后,低声:“相信我,好不好。”
今晚的风格外温柔,窗边交缠的影子连在一起,她睡他怀中格外安宁。
徐梵梨觉得这副身子应该好好练练了,动不动就发烧头晕,醒来在书房软榻上,空无一人。
对了,奚凌年呢?
徐梵梨掀开被子下床寻了他常在的地方都没人,他不会干什么傻事吧?
她问了老侯爷与候夫人才知道,今天一早宫里来人把他带走了,涉及地窖人彘案。
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狱卒,指认亲眼所见奚凌年杀害王过灭口并放了那场大火。
一时间喊骂声四起,说他贼喊捉贼,干尽了散尽天良的事。
该上证据了,希望还来得及。
徐梵梨到府门,府门却从内关得紧紧的,大量家丁操着棍子守旁边,红檀府门被敲得咚咚作响,候老爷心急如焚地来回踱步。
突然出现的徐梵梨吓了他一跳:“宁宁,你快回去,这里我们守着。”
隔着一扇门,外面全是痛骂:“杀人犯出来!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候夫人很尴尬,那外面的人明显有人怂恿。
徐梵梨冷静下来,当务之急要赶紧为他翻案,不然这罪名一旦坐实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连坐:“爹娘,还有没有出府的路?我有办法。”
只要坐实了范僇与春德海在秦蛾关犯下的罪一切就有缓冲的余地,至于镇国公?一查通信文书就知有没有参与。
她带上匣子坐最快的马车赶往郊外,嗅到浓烈的血腥味,瞳孔一震。
秃枝依旧错综复杂,小屋门大开,地下到处都是尸体,原本守在外边的蒙面黑衣人也奄奄一息。
“姑娘,快带着人跑!”他看见了徐梵梨,抬手砍断射向她的箭矢。
徐梵梨很快反应过来,带着李嬷嬷就跑。
这边上的路崎岖复杂,李嬷嬷年老体迈跑得很慢,偏偏追在背后的人死咬着她们不放。
前方是一片黑暗,像野兽的巨口想将她们吞没,徐梵梨总觉得这场黑夜好漫长,前世也是这样跑的。
不能后退。
徐梵梨口干的厉害,带着这副病弱的身子跑得很慢,李嬷嬷突然说:“小姐你松手,老奴年纪大了,早就该上路了。”
背后箭矢阴魂不散射来,徐梵梨转过身去抬起手腕,镯子里的银针射出。
她咬牙:“一起走,跟我去面圣。”
“不小姐,这是老奴欠你的命,若不是因为小姐,老奴早死了,这辈子能遇见小姐,老奴死而无憾。”老人声音沙哑,眼中带了泪花。
恍惚间她看见了走马灯,这亭亭玉立的少女刚到山庄就这么点大,明眸皓齿,总是抱着人哭。
李嬷嬷一直陪在她身边,听她讲每日遇见的怪人,看她少女怀春从泥地里起来,义无反顾的向前走。
李嬷嬷儿女早死多年,此刻老泪纵横。
徐梵梨无力地看她挣脱她手,双腿陷进泥泞中已经麻木,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再经历一次。
她们都要活下去。
正当穷途末路之际时,旁边突然驶来一辆马车,一只手挑开帘子的一端,声音沙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