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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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提步上前，循着女修的视线，看向她身后，“师妹可是担心扶公子？“
女修不说话，攥住灯笼手柄的手微微用力，灯光之下，她脸色煞白，就连唇上都丧失了血色。
见他过来，薛药身子僵了僵，她深呼一口气，放松下来，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程景解释道，”我们也不是要他的命，刚才你也看到了恶鬼已经缠上来了，我，你，还有师兄。万一哪位被恶鬼杀了都不知道。“
薛药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玄灵车上，从他们的视角，正好能看到车尾处残存的鬼气。
程景眸中闪过一丝畏惧。
薛药看着他的脸，想到了车底浑身是血的骷髅眼。攥住手柄的手紧了紧，闻到了淡淡的草腥味。
若有若无，似乎是从不远处传过来的。
不对劲。
【炮灰危。】
眼前的弹幕蓦然多了一条。
——
引鬼的办法有很多，单单把现在的扶玉骨放出来，都是让恶鬼垂涎不已的诱饵。
这个活计本该由程景负责，不知怎么便落在剑修身上。他一脚将车架前放着的长剑踢下去，长剑叮当落地，剑修看都未看，立在马车上，单手结印。
随着动作，车帘无风而动，摇晃着露出隐约可见的阵法。
扶玉骨垂下眼睫，薄薄的眼皮下一点不易窥见的绀青，阵法效力的加持下，微光很快蔓延至扶玉骨身上，从男人苍白的指尖，到他漆黑的发。
剑修面色狰狞，脊背处开始泛疼。
他本来看着悬灵车紧闭的车帘，蓦然闻到了腐烂的尸臭味，让剑修的目光不由得移向身侧。
不知何时，藏匿在车底的尸体手脚并用地从车底爬出来，沾着血污的手臂上骨头从血肉中裸露出来。
他从地上抬起头，阴恻恻地看着悬灵车。
恶鬼出来了。
剑修神色诡谲，随即撤掉阵法。
周遭静的出奇。
尸体扒着车轮，从窗帘处想要进入车厢。
与此同时，无数黑影在瞬间涌出来，阴暗，潮湿，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凶恶鬼怪。
剑修退后几步。
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看着黑影和尸体钻入车厢。
扶玉骨若死，不管是灵骨还是半仙体，落到手里都是一个宝贝。
让人牙酸的碎骨声响起。
剑修一愣，“该死。”
脊背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他弯下腰，但这样做并未缓解那种钻心剜骨一般的疼痛。
碎骨声不断，剑修额前大汗淋漓。
装着灵骨的锦盒一下子从怀中掉出来。
他伸手去捞，徒劳扑了个空。
锦盒擦着他的指尖落在铺着枯叶的地上。
一阵幽幽的药香传来，清苦疏离的味道无端压住了尸体腐烂的臭味。
不对劲。
他总算知道是哪里传来的碎骨声。
他抬头看向悬灵车，阴郁的黑影已然消失不见，被更加庞大的阴气吞噬殆尽。
不对，不对不对！
顾不得脊背上的痛感，剑修想要爬起来离开，他咬着牙起身，蓦然却闻到了一种诡异的香火味。
他入宗门已有数年之久，剑修修行不比其他修士，下山斩鬼对于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
恶鬼凶恶，贪吃阴毒，大多身上腐臭味明显，但也有例外。
被人养在身边，用香火供养的恶鬼。
这是比寻常更加凶狠的家伙。
荒郊野岭，他突兀听到耳边一声清脆的笑声。
他侧过头。
看到了一个孩子的脑袋。
肉乎乎的小孩年纪不大，却有两幅手臂，箍在手腕和脚腕上的金刚圈让小孩的手臂和小腿看起来宛如藕节一般。
这样的孩子养的极为讨喜。如果忽略他那诡异至极苍白带着青黑色血纹的皮肤，和一双全黑的双瞳。
那双眼睛，直直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这样的恶鬼，修士对他们的诱惑，应该远不足一位陨落的半仙体。
更何况，扶玉骨的封针已经取下来了。
很快他又想到薛药。
她既然被宗门派来替扶玉骨做事，说不定宗门给了什么护命的法宝。
“不是我。”剑修拿不到剑，脸色煞白，只求眼前的恶煞调转方向去做应该做的事。
真是可怕。
似乎是被车外的动静惊扰，悬灵车未曾摇晃，一只苍白清瘦的手指掀开轿帘，扶玉骨慢条斯理地从车上下来，白色法衣的青年眉眼精致，宛如一支静静盛放的青莲，他手中拿着的橙黄色符纸随着松手的动作燃烧殆尽。
绣着云纹的衣摆扫过铺满的落叶，他立在不远处，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剑修被恐惧填满，他的脑袋被鬼婴用冰凉的手摁在地上，这恶鬼看起来不大，力气却不小，脊背上的疼痛加上脑袋上的压迫感，让他宛如待宰的羔羊。
他张了张口，谁不出话，只能感受到脊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了出来。
而扶玉骨走到他面前，停下来，眸色漆黑，看着他像是在看一片凋零的树叶，他本以为这些人会忍到到凡间后，没想到只是一个灵骨便让他们等不及现在就动手了。
他捡起滚落的锦盒，然而锦盒中溢出的光芒，灼伤了男人的手指。
扶玉骨垂下眼睫。
剑修徒劳挣扎被鬼婴摁住身子，他怎么也没办法将扶玉骨同这个鬼婴联系在一起。
仙山不同于宗门，但毕竟也是修道入仙的地方，即便是他们也早就听说那位惊才绝艳的少年仙君。据说纯良温和最是慈悲良善。
怎么都不可能是现在这幅模样。
一身清贵的白衣修士嗓音清冷，“饿了吗？那就吃了吧。”
鬼婴已然成凶，先前的蛰伏的恶鬼，被他撕碎。
悬灵车上挂着的灯笼驱散周围的黑暗，然而这种光芒下，肉眼可见的有雾气蔓延开来。
剑修身上带出的血液沾湿了地上的杂草，寒意侵蚀，扶玉骨毕竟已经不是修士了。
他低低地咳了一声。
一张符纸和玉盘从他袖中滑落，擦过他的手指落在地上。
扶玉骨眼睫颤了颤。
很奇怪的女修，说话奇怪，做事也很奇怪。掌心中似乎还留存着仿佛羽毛划过一般的触感。
他偏了偏头，跨过地上的血迹。
—
看到很快刷过的弹幕。
谁危？他们吗？
薛药掩住口鼻，抬起眼看向程景。他眺望远处，眉头拧了又拧。
此刻正是子夜，鸟叫和虫鸣归于平静，浓厚阴郁的夜色几乎能把人整个吞没，手中灯笼内不算明亮的光源驱散周边的黑暗，然而有限的光芒下，身侧的的黑暗宛如蛰伏的巨大恶兽。
不知何时视线范围内竟然隐隐有了雾气。
薛药抬起手，这是雾气吗？
夜间看东西本就不明晰，更何况是雾这种东西。
“为什么会有......"身后的程景同样陷入了迷茫，”不对。“
他抽出放在悬灵车上的长剑，剑光一闪，横在胸前。
那个恶鬼，迫不及待想要动手了。
薛药就算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她和程景身边隔了一端距离，浓雾起来的时候尚且能看清彼此的脸，如今视线所及，周围竟然诡异地只剩下她一个人。
寒风乍起，灯笼内的烛火摇摇欲坠，薛药连忙抬高手柄，护住灯笼，灯笼灭了他就真的没了。
薛药护着灯笼，往记忆中悬灵车所在的方位走了几步，悬灵车停的位置并不算远，薛药摸着雾气前进走了几步，什么都没有。
薛药停下脚步，怕迷失方向，“师兄？”
没人回答她。
周围静的只能听到薛药的心跳声。
她停住不动，单手拿着灯笼，摸摸身上的口袋，剩下的东西不多，薛药把寻阴盘从里面拿出来。
低着头摆弄上面的指针，但不管她做什么那通体灰扑扑的寻阴盘始终纹丝不动。
原主记忆里只有恶鬼才会这样。
薛药有些迷茫，在这坐以待毙不是，一直等在这也不是。
女修摸到口袋里的引路符打出去。
橙黄色的符纸落地，指向的是薛药的左边。
正在她犹豫之际，弹幕：【“引路符”】
【众所周知引路符是不会引路的。】
【我往东西南北各撒一把米，鸡跑的地方都比你准。】
这态度不太对的样子。
凭借多年看弹幕经验，薛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反方向。
雾气沉重，薛药提着灯笼，好在有弹幕一惊一乍地陪着她。
【女配要去哪？】
【去哪都是死路一条。】
【她死了吗？】
【怎么可能这么早。】
【人家鬼都开饭了，你还不跑快点。】
然而更多的是集中在扶玉骨身上。
【我那人美心善的茉莉花呢？】
薛药：不知道，她也在找。
宗门教过，这种雾气起来，就代表恶鬼正在狩猎，目标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走了没多远，薛药看到周围雾气旁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东西。
等等。
薛药提起灯笼，想要看清楚周围，但视线被遮挡了大半以至于无法窥见。
薛药保持戒备，小心翼翼地凑上前。
不对劲。
有这个意识的时候，薛药深深呼出一口气。
雾气似乎越来越重，与此同时伴随着铁锈一般的味道。
【后面。】
弹幕在眼前一闪而过，薛药抱着灯笼忍痛吹灭这最后一道光源，闷着头往前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们停在一处林地，树木高耸入云，跑的时候，只有枯矮灌丛拉扯她的裙摆。
薛药状似不经意往后一瞥，一道粘稠阴湿的黑影，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薛药把灯笼手柄拆下来，往旁边扔去，脚下没看清楚，一个不稳，跌跌撞撞地摔下去。
黑乎乎的林地静的吓人，没有月光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她似乎落在了一处坡底的洞穴下，腐烂的草叶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切都诡异到可怕。
树叶磨砂的声音响起，像是有风吹动，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跳跃。
在这个诡异的氛围中，薛药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真是要死了。
不知道追着她的是什么东西，只能庆幸摔下来的时候脚没扭到。
等等。
她的灯笼呢？
薛药摸索着地上，好不容易把灯笼重新抱到怀里。
真是要死了。
如果穿进一个普普通通的修仙世界就好了，可偏偏这里危机四伏，到处都是恶鬼。
就在这时，风声卷动地上的落叶，黑影无声靠近，在附近搜寻薛药的足迹，它没有实体，动作起来的声音却像是粘稠的蠕动。
果然没猜错，当时身后就是有东西。
片刻后，那黑影发出一道诡异的声响。
薛药眉心一跳，蹲在坑里不敢动弹。
细碎的声音在薛药耳朵边仿佛死神的低语。
她眼睛紧闭不敢睁开，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来了。
“师妹，师妹。”
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刚开始有些僵硬，但又很快恢复正常，“师妹……”
程景？薛药心脏狂跳，睁开眼，刚想探出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怎么想都不应该是程景。
虽然说刚分散不久，但程景应该不至于热心到过来找她，这东西不仅会说人话，还会模仿人？
“师……咳咳……”
薛药不肯出去，她谨慎地蹲在原地不敢乱动，生怕弄出一点声响被那妖怪发现。
发现薛药并不上当，那声音有些着急。
“师妹……”这个声音是程景
“薛……师妹”这个声音是剑修的。
它似乎打定主意能用这样的方式将薛药引出来。
很奇怪，它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声音繁杂，听的人脑袋疼，薛药掩耳盗铃一般捂住耳朵，然而细碎的声响总是源源不断地钻进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
一道长长的黑影缓缓蠕动。
它找不到藏起来的薛药，一声一声的呼唤之下隐约有些不耐烦。
“师妹……你快出……出来。”
黑影声音诡异，拉长音调的男声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失真感。
林地黑暗沉静，树叶摩擦的声音就格外响亮。
渐渐的外面诡异的人声消失了，薛药松开捂住耳朵的手，便注意到附近静得吓人。
走了吗？
薛药蹲在洞穴中，抱紧自己，她努力侧耳倾听，果然没了黑影的声音。
真的，不见了？
薛药有些茫然地眨眨眼，她试探性地探出头瞧见外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冷风浮动，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薛药不打算出去，她打算在这里躲一会，还不能确定妖邪是不是转换了目标。
正当她思考之际，寒意无声袭来，粘稠水液蠕动的声音响起，薛药顿时汗毛直立，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萦绕在身上。
周围漆黑，这种程度之下雾气已经不可见。
一声清冷凉到极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薛道君。”
冰冷诡谲的声音如切冰碎玉响起，明明清冷而悦耳却让人毛骨悚然。
声音诡异，仿着扶玉骨的语调，不徐不缓，平静冷漠，“原来你在这。”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杀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