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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心向往之 ...

  •   十四
      几千年来都宅在奔狼领的北风狼王难得下定决心出门安慰老战友,反被塞了一嘴狗粮,骂骂咧咧地走了,只留温迪一个人在摘星崖上拨着琴弦,试了几个音调,似乎都不怎么满意的样子。
      “老爸——!!”胡桃从天而降,抓着他的小辫子不松手,“在干嘛在干嘛?写新歌吗?我们刚刚和特瓦林大哥看了整个蒙德城!蒙德城好漂亮啊!”
      “在想新歌。”温迪说着,抚平了她额前汗湿的乱发,“要不要陪我一起想?”
      “好啊好啊。”胡桃立刻端端正正地坐到了他身边,“嗯……还是像我们新年时那样吗?‘藤上一棵老瓜,却在顶上开花’……”
      “那都是除夕时的旧词啦,来想个新的。”温迪拨弄出一串小调,“想想飞鸟,想想月光……”
      他轻轻地哼着尚未成型的调子,一时间,仿佛万物都停下了,天地间只有风吹过。胡桃眨了眨眼,在魈落到他身边时,牵起了哥哥的手。
      “嘘——我们不要打扰爸爸了。”她仰着小脸摆着这样的口型。魈自然理解她的意思,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带着她一起继续在蒙德的大地上漫步。
      忽然之间,他感觉到腕上的通讯器在震动,打开来发现是父亲传讯,问他们在做什么。
      “在和哥哥一起玩!爸爸在写新歌哦。”胡桃抢答道。魈也点了点头:“我们很好,那位特瓦林先生也……不是坏人。比起这个,父亲大人忽然联络,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钟离说,“我晚些时候会去蒙德一趟,七星这边得到了风神苏醒的消息,需要我着手安排外交事宜。”
      魈很快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样……但父亲完全将这件事揽下来的话,倒也不必担心了。”
      “是啊。”钟离说,“具体事宜,便等到时再议。你们好好玩便是了,不要有心理压力。”
      “……”魈抿了抿嘴,看着已经跑去摘塞西莉亚花的胡桃,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父亲,您当年……你们当年究竟是如何认识的呢?”

      岩王帝君亲自陪伴被自己误伤的元素创生物找回记忆,于摩拉克斯本人而言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即使他是神,做错了事也该道歉和补偿,更何况对方作为蒙德本地人,还相当友好地表示可以顺便带他去各种风神现身过的地方找风神。如此一来简直就是双赢的局面,璃月人最爱做的就是这种生意。于是,这场两位当事人都不知道会是个乌龙的旅途就这样开始了。
      只记得自己叫温迪的家伙拿他的钱买了把诗琴,美其名曰一路上当个吟游诗人可以赚路费,在钟离看来不过就是他听歌听得手痒,也想自己亲自玩玩了。然而,只消一个自娱自乐的下午,那把琴所发出的声音就从断断续续的音节变成了流畅的乐曲,饶是钟离也颇觉有趣,倒是开始认真地听他抚琴了。
      那时,蒙德刚刚从战火中复苏。即使风神将他所珍爱的国度保护得很好,无孔不入的灾厄也在逐渐侵蚀这片宁静祥和的土地。诗人抱着琴,对着高天唱歌,对着顽石演奏,对着大海赋诗,对着星空表演,将那些污秽都除尽,去将这个世界的创伤都抚平。但是,高天没有回应,顽石没有回应,大海没有回应,星空更不可能给予任何回应。对此,诗人倒不是很在乎,他本来就没打算得到回应,让那些污秽被琴声驱散,才是他想要的唯一结果。
      不过,顽石倒是先一步回应了他。对方看着那些污秽一点点被驱除,看着他大病初愈后的力量其实并不足以支持如此庞大的消耗,却没有上前搭把手的意思,只是道:“你很爱这片土地。”
      “是啊。”温迪拨着琴弦回答,倒也不在意他不插手的行为,“风神怎么就睡了啊?他这把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明明还有这么多工作没做完呢!”
      “那就都变成诗人的工作了。”
      “可别,我只是看不下去那么多人奔波劳碌还要受伤罢了。”温迪叹了口气,朝着远处那些受到魔物伤害的西风骑士扬了扬下巴,“喏,我弹个琴就能做到的事,那些人大概要忙碌几十年呢。”
      没什么大义凛然的信念,只是本性使然的道理。钟离反而对此相当认同地颔首:“是啊。人类脆弱却坚强,如此美好的品质,也是他们能够生生不息的原因。”
      说完,他顿了顿,略有疑惑:“不过,明明是做好事,为何还要躲躲藏藏?”
      “你不懂,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可不想帮了一次忙就要被抓去帮第二次第三次。蒙德人的事情就让蒙德人自己去解决嘛。”
      倒是有趣。
      岩神并非没有见过性格活泼的人,但要让他以跳脱来形容的,此人怕是头一个。伤势未愈便能拽着他四处游玩,好奇心无穷无尽,却还能分出精力替蒙德驱除灾厄。钟离一开始还习惯性地抱持着长辈的态度,想着让他吃个苦头再帮忙,岂料这家伙对自己力量的把控相当精准,竟是和他游历过大半个蒙德都没有发生过一次力量耗尽的情况。如此,钟离也逐渐将他当成可以信任的成年人看待,直到……
      直到这人在蒙德的节日庆典上喝了一口苹果酒。
      这下可好,他足足喝了五十一杯都没停,还是钟离率先发现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个少年模样的家伙千杯不醉,赶紧上前将人带走了。而醉鬼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笑,然后突然伸出手,将第五十二杯直接倒在了他头上。
      钟离打从诞生以来就没遭过这种待遇,一时愣在那儿许久,不知该作何反应。结果浇了他一头酒的人咯咯笑着往他身上一扑,一副大爷的样子示意他把自己带走。
      “怎么,我的歌你不喜欢吗?”回去的路上,醉醺醺的家伙趴在他背上,笑着问他,“就你没有好好听。”
      钟离心知不能和醉鬼讲道理,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的演奏确实冠绝大陆。但是你下次喝醉,再把酒倒我头上,我就要生气了。”
      这实在是个没什么用的威胁,被威胁的人甚至睡醒便忘记了这码子事,唯一的改变就是自那以后天天都得找机会喝一杯。钟离倒也逐渐习惯了旅行,甚至经常就着月光与温迪对酌几杯,讨论两国的诗词歌赋,算是旅行之余的趣味。他朋友不少,但鲜少有人能抛开他岩王帝君的头衔不提,在他面前如此……恣意放肆。该说是视自由为生命的蒙德人都这样么?还是风元素的精灵天生便是如此?有些事或许本来就找不到答案,而他意外地很享受这样的旅行时光。
      ——享受到分别之时,他甚至开始觉得不舍了。
      最后一站是风龙废墟,他们同样没能在那里找到风神,只得遗憾地将这段旅行画上句号。钟离照例与温迪饮酒赋诗,表达谢意,郑重道别。临了他想,此番告别之后,他要回到璃月继续履行他的职责,精灵也会在蒙德大地上继续自由自在地高歌。思及此,竟还有几分羡慕。
      酒过三巡,他独自走在曾经繁华的城市,望向远处布满虚假星辰的天际。明天会是个晴天,也会是场阳光明媚的道别。然而他忽然起了些私心,想要将人邀请去璃月坐坐,继续这场只有他们二人的冒险。
      到那时,作为向导的人会变成他,温迪也不必再消耗力量。他们会在绝云间漫步,在荻花洲抚琴,到轻策庄看日出日落,去璃月港尝百味烟火。他对自己的国家有着十足的自信,大约只有蒙德能与之相提并论,但也只是相提并论而已。
      于是他调转方向,去找温迪。他来来回回琢磨了十几种说法,和七星开会时的措辞都没让他如此费过心。然而走到方才一同喝酒的地方,他却停下了步子。
      奇了怪了。他想。怎么每次一起喝完酒,他都没回过头呢?
      精灵坐在已然化作废墟的高塔之上,白皙的皮肤被月光照耀出不真实的光晕。那双天青色的眼睛映着两池月光,它们的主人却微微蹙眉,手上轻轻抚动琴弦,似乎是在凝神回忆着什么。
      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呢?
      挫锐解纷,和光同尘,似菩萨垂眸,似神明一顾。我听见高天之上的精灵在唱歌。在月光下,在黑夜里,他如光明,他如白昼。美是无关文化与国家的、一眼便令人愉悦的公理,饶是神明也在此刻停驻,承认自己心弦颤动。龙类向来不吝于将一切珍贵之物贮藏,而钟离那时只觉得血液翻涌,思绪万千,却都纠结在一处,心头隆隆,只翻来覆去地念着一句话:

      “见君吟风咏月,斟酒独酌,风流潇洒,瑶环瑜珥,我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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