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六十二 ...
-
云灦正式登基，改了国号。
皇夫依旧是叶明理。
叶诗宁总觉未到最合适的时间，总忧心政局算不得稳固。云灦虽觉自己有控制一切的能力，却也听之任之，一切以叶诗宁的的心意为重。
两人似乎都忘记了那日惨败的公冶瑜。
叶诗宁偶尔想起他，也曾生出好奇之心。
张来峰素来懂事，他派出人马四下打探，寻到踪迹后拟写厚厚的奏章递上，上面将之后之事写得清楚明白。
一如云灦的推断，没有了尊贵位份的加持，只凭借爱意，有哪个女子能忍受一个移情别恋、不会家事、不会武功、不知如何赚钱生活、万事皆要你照料的男人？
公冶瑜的腿断了。
并非事故，而是红珠的手笔——公冶瑜在入睡后喊了别的女人的名字，深情款款，只因这个。
废了腿还没钱的男人，不再出门寻花问柳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这个“好男人”只能仰仗最看不起的红珠过活。骄傲如他，这样的生活比死了还苦。
叶诗宁心中彻底舒坦了。
如云灦所言一刀杀了远不如钝刀割肉，让公冶瑜死了反而轻松简单。
让时间折磨他好了，时间化作一把钝刀，一刀刀剔下人的血肉，让伤口感染，流脓，当他在往后的岁月中记起过往，痛不欲生。让他在未来的颠沛流离中看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一点点离去有趣？
“诗宁若要看，朕便令张来峰将那两人抓来……”
“不必。”叶诗宁将分出的奏章堆在云灦前面。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重要。“陛下闲极无聊好生想想如何改了危局废掉现在的皇夫才是！你是要我弟弟一生才华在后宫中耽误，还是要诗宁继续这样不明不白跟着你？”
云灦挑眉，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软声道：“不明不白？诗宁若真要与朕分个清楚明白又怎会早早与朕同枕而眠？”
“闭嘴！”
看见她耳畔上的一抹嫣红，云灦只轻轻吻了上去，直到那道浅淡的红变得又深又重。
云灦改年号为安庆。
安庆一年到二年。
依旧有叛乱，有人不服。
皇帝云灦三次亲征。次次大胜。
太上皇协力稳住西漠，他新娶了美貌女子，皇帝多了许多弟弟妹妹。
“太上皇着实努力……”叶诗宁忍不住道。
云灦喝下御医送来可在阴雨天止伤痛的苦药，知房中只有自己与叶诗宁，才道：“先帝故了，爹爹心中已无挂念，自然随意。”
“那些传言难道……”
“时过境迁，谁知呢。朕也不敢多问。想来可能是相互动了心思，却也不过动了心思。至死也保持君臣之义。那道线他二人终究未能穿过也未敢越过。”
“难怪先帝情薄。”
云灦握住叶诗宁的手：“诗宁，故朕认定了，便认定了，绝不更改。”
安庆三年。
国中渐稳。
皇帝云灦接受烨京府尹青兰提议在各县开办女学。、
皇帝是女子，朝中也有女子重臣，女子读书之风蔚然兴盛。家中略有余钱者大都将女儿送入学堂。女子身份提高，家中无钱读书的也去努力学习技艺，在各行业皆有所为。
黄悦的名号更是传遍国中，她成了国中数一数二的风景画大家。黄家人靠着她保住了一条性命，仕途艰难，依旧得仰仗她的名望。
安庆五年。
朝政稳定，经济复苏。
百姓、百官皆臣服。
黄小鱼与沈思善联手，将烨京一半以上的铺子纳入自己囊中。再说起“柳引弓”，她竟然连他的模样都已记不清。如今多的是良家子弟求娶她这个烨京大贾，她依旧住在柳府，如今那里已改名为黄府，府中陈设皆以她的喜好为主。
民间太平，宫中依旧多事。
皇帝立皇夫多年却未有子嗣。百官操心不已，宰相冯正道若无子嗣继位，他即便告老还乡心也不会安宁。“若陛下不喜皇夫，另立便是。这天下貌美多才的男子多的事，另选一个便是。”
云灦却废掉皇夫叶明理，改立叶明理姐姐、前朝贵妃叶诗宁为后。
女帝立女后，朝野震惊，却也只是震惊。不敢多言，也不会多言。
皇帝能力出众，安得了天下；心狠手辣，镇得住百官。何况虽说皇帝不会有子嗣，太上皇却有不少姬妾与孩子，从中选一个便是。
“果然还得太上皇努力。”云灦笑道。
选定良辰吉日，她亲手将凤印放在叶诗宁手中，为她插上凤簪，凤冠霞帔，此时国库充盈，云灦将自己所能给出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叶诗宁。一如当初的承诺。
据初见已近八年，两人眼角有了细纹、鬓发上染了霜色，却还是紧握双手不愿离开片许。白日一道处理政务，暮色起时你吹笛我弹琴。偶也在夜深时提灯游于花园，一如初见。
安庆七年。
国中大兴。
公冶瑜坐于轮椅上，他活着。
他为何还活着！？
孩子年纪大了，红珠又生了个女儿，他从宫中带出的财物几年前便用得干干净净。
他成了废人、做不得家事，只能教孩子读书省几笔束脩。
贫贱夫妻百事衰，他时常与红珠争吵，红珠责骂他时他便说起当年被斩断双腿之事。断腿后若要活，若想活，最简单的办法是将烧得通红的铁生生烙在伤口之上止血，红珠便是如此做的。
那种苦楚，痛不欲生。
断腿后，一切仰仗红珠，他连一句抱怨都不敢说。
更令他接受不得的是红珠与义兄铁长威，此二人渐不再有兄妹之意，更像男女之情。他二人是江湖儿女，言辞行为间更为相像，行事举措也更容易相合。他心有怒，可受了铁长威帮扶，许多话也不敢说。
他曾寄希望于文才人的母家，悄悄写了一封信。
始终派人盯着他的张来峰得知此事后立刻报告云灦。
云灦顺手提拔文家一个年轻后生，文家感恩戴德，将前去传递消息的江湖人赶出府邸。
公冶瑜记得云灦曾对他道：善待母家。
云灦说的话他终究一句话都不曾听进去。
偏偏云灦说的却都是对的。
他只能在红珠心情愉悦时求红珠推着他去烨京城外最高处，他眺望烨京万家灯火，悲愤，愁闷，却又强迫自己将万事化为虚无。
淡了，必须淡了。
忘了，必须忘了。
罢了，只能罢了。
“红珠……你我二人重新开始可好？”眺望烨京的灯火，他终于放弃。
他曾有做贤帝的念头，曾期望在自己的治理下烨京果真能完成“烨”这个字，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我不再是帝王，也早已不再是公冶瑜，我将呆在你的身边，如你所愿。”
红珠眼中飞掠过愤怒，还有厌恶。
他不知，依旧自顾自道：“红珠，我不会再辜负你了。你斩断我腿的事，我也不在意了。你我以后带着儿子做一对平淡夫妻。”
他相信红珠一定会回应。
总有人对他一片真心。不论贫富心中唯有他一人，总有人如此。
胸前忽然一痛，然后一冷。
他颤着手轻轻触碰，除了锋利的刀刃，便是温热的血。
“红……珠？”
“红珠当初跟你为的不是皇后之位，也不是荣华富贵。当初看上的的确是你这个人。可你这个人的心却不在红珠心上。先是叶诗宁，后是现在的皇帝。你若高高在上，红珠倒也愿意忍忍，但若你不在其位……”
她抽出刀，道：“罢了，留你一条性命，毕竟你我二人也曾有过真心。”
当年若不是被一个“情”字叨扰，她，她的义兄们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她当年沉迷于他野心勃勃的模样。
现如今这个安于现状，甘于平凡的男人，不是她的心中所向。她放在心中恋恋不舍的那个人早已经死了，她早该让他彻底死掉。若他注定成为粗鄙庸碌的农夫，倒不如让早早他死在尚且耀眼的那一刻。
“不会武功，也种不了地的男人要来作甚？”
红珠放弃公冶瑜，也干净利落放弃过往。
她告诉公冶瑜不会养他的孩子，将一双儿女卖给城中大户。而后骑上骏马，越铁长威一道奔向未知。
公冶瑜知晓一切却无能为力。
他坐在呆在原处，胸口的伤不重。可他没办法为自己治疗，红珠断了他的双腿，凭借自己他哪里都去不得。
偏偏来人为他疗伤，张来峰一直盯着他。
公冶瑜若就这般便死了，即便云灦不找张来峰的晦气，叶诗宁也不会放过他。
“为了张大人的前尘，烦恼废帝继续活下去。”
公冶瑜依旧得活着。
他悔。
争什么？有何可争？
早知如此还不如请一块封地、当一个闲散的王爷。
后悔。他只能告诉自己不用后悔。至少他曾坐过那个位置，越是自我安慰，越是逐渐崩溃。前路？他何曾有过路？
公冶瑜蜷缩在座椅上低声啜泣，那声音越来越大，慢慢，竟成了哀嚎，惊动了林中的毒虫野兽。
他只望这远眺烨京之所便是他的埋骨处。
张来峰将一切传递去京城，叶诗宁摆摆手道知了。“你做得极好，将人撤了吧，朝廷的人怎可一直用在那废人身上？”
“是。那一双儿女如何处置？斩草除根？”
叶诗宁蹙眉：“张大人可是闲得慌？”
张来峰得令，不再过问。
安庆九年。
万国来朝。
云灦合上最后一本奏章，将今日的政令传递给青兰。
如今青兰高居宰相之位，是她最有力的帮手。
后宫中依旧只有叶诗宁一人。
她才道叶诗宁便坐于她身后，纤手替她松了发髻，任青丝垂落如瀑，她替她小心梳理，一丝一缕。
“陛下长白头发了……”
天下事尽收于手中，自比做“皇后”时疲惫。
“幸而朕有皇后娘娘。”
云灦顺势枕在叶诗宁膝盖上，手指勾起她的一缕长发，轻轻一吻。
塘底的枯骨早已被挖出安葬，是是非非终将湮于历史的尘埃。
唯有荷花迎风摇曳，熠熠生辉。
风起，花舞，静谧一片。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六十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