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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 ...

  •   接连赶路三日,日暮时至军营。
      夕阳若血,染红在一条细水旁休整的胤朝军营,河中冰凌起伏,河畔冰层碎裂,肮脏不堪。军中已然一团混乱,辎重零散着堆积在四处,兵不成兵,将不成将,众人面色颓然满目沧桑。

      前来迎接的是柳引弓的旧识,杜将军的心腹爱将,此人名为余进,身材矮小,骑在马上仿若孩童,看来弱不禁风,他生的更是歪嘴猴腮,一张丑脸与其说是将军,不如说是卖丑者。
      柳引弓却此人即便手中无绳,也可依靠手脚轻易攀上城墙,飞檐走壁,是个偷袭的好手。“若要论轻功,娘娘不定比得过他”。

      云灦素来爱才,况且西漠大军中从无如此轻巧的将领。今日见了余进,即刻生出收揽之心。

      余进对柳引弓表示欢迎,对云灦却无分毫好脸色,听闻是皇后,更是面上恭敬,话中傲慢。开口便道古来战场不允有女子,军队中的女人除了做饭的伙房大娘、剩下的是何种人物旁人难道不知?所谓一等一的女将也就骗骗外人。
      “小人这番话语针对的自然不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此貌美,几句枕头风就能得别人费尽全力而不得之物。小人怎敢置喙?”

      白羽闻言怒从中来,从马上一飞而下,拳头便朝余进的脸上狠狠砸下,余进左右闪躲,白羽竟碰不得他分毫。一来二去,心中虽然不满,白羽对此人的本事却是服气,果真如柳引弓所言:灵活得像一只猴。

      云灦静看二人争斗。她曾猜想过自己会因“皇后”的身份在军中不受待见,但她以为面上好歹会恭敬几分,不曾料到这些人竟是连装也懒得装。
      他们心中的那份怒气,与其说是针对她这个皇后,不如说是针对公冶瑜那个皇帝。
      公冶瑜这皇位得的不明不白,连累她受无妄之灾。

      “娘娘。”柳引弓面有惭色,道余进就是这烂脾气,烂毛病。“此人脾性不好,为人却正直。”

      “何人在外喧哗!”
      出声怒骂的正是公冶瑜亲封的大将军武权。他左脸上有两道长长的伤疤,一道在眼睛处,一道在脸颊上,崎岖蜿蜒的伤口给他那本就生得粗鄙脸添了恐怖,望之令人生畏。

      本就心中不喜的白羽怒声道:“皇后娘娘帅军亲征,尔等还不赶快来跪!”
      原本散落的士兵不少跪下,唤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余进面上不悦,却也乖乖跪下。

      “诸位将士平身,这些时日辛苦了。”云灦道。
      她冷冷看着武权,此人抱臂站得端正,脸扭向一侧,一脸不屑。“武将军为何不跪本宫?”

      武权一脸鄙夷:“老子只跪陛下、丞相、朝中大员,身为男子除了家中老娘,不跪任何女人!即便那女人身份尊贵!你一个娘们,怎敢来军中胡说八道!”

      云灦有些惊讶。
      嚣张跋扈的见得不少,嚣张到如此的却还是头一次见。
      众人皆怒,她反而笑得云淡风轻,止住白羽与柳引弓,她从马背飞身而下,慢条斯理走向那凶神恶煞的大将武权。漫不经心扬起马鞭,稳稳抽在其的脸上!

      伤口又细又长、嵌在其眼睛与脸颊的伤口中央。

      暴怒的武权被他手下死死拦住。

      云灦笑道:“看来武将军面上的伤口不一定是从军作战而得,不定是某个女子一鞭而成。”

      话落,笑意烟消云散。她换了脸色,冷冷道:“本宫为一国之母,你是何人?有何脸面在本宫面前叫嚣!跪下,饶你不死。”

      武权身后的那些人慌忙下跪,最前着不断扯动武权的衣角。
      武权一手捂着伤口气喘吁吁,胸口上下起伏,另一手铁拳紧握着,像是要立刻冲上前来,一拳砸在云灦脸上!

      “武将军,你不服?”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小人哪敢不服!只可惜皇后娘娘始终不受皇上待见,空有肚子也生不出个孩子,这滔天的富贵终究要给别人拿去!”

      云灦不怒,只觉有趣。
      公冶瑜到底从何处寻了这样的蠢货?!
      她原不确定红珠与皇帝的关系,但从武权的这嚣张跋扈的模样看,红珠与公冶瑜定有一番感天动地的真情,一场旖旎绮丽的鱼水之欢。红珠定给公冶瑜生了个儿子,武权认定将来的太子是红珠的儿子,他们那群人皆如此以为,这才敢将尾巴高高竖起,环视天下皆为草芥。
      无怪乎那么多出身鬼市的江湖人士在那场夺权之争中冲在最前,殚精竭虑。

      英雄不论出身,草莽中也能担当大任者。胤朝太.祖皇帝出身草莽,振臂一呼,响应者甚多。

      可面前这人,云灦看不上。

      她喜打草惊蛇,更喜杀鸡儆猴。

      武权见她面有怒意,朗声大笑,嘲讽深深。“皇后娘娘可要再一巴掌扇在本将脸上?女人最擅长的不就是扇巴掌吗?”
      他身后响起稀稀落落的喝彩声。
      这些都是他带来的人,见他如此嚣张,渐也不将云灦放在心上。

      绝大多数士兵不言不语,余进垂首而立,眼睛咕噜噜打转看着热闹。

      等他们笑过,云灦抓住武权一臂,轻松将其扛起并重重摔在地上!

      余进一愣,吓得朝后一跳,喃喃道女子怎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甩甩手,像是丢掉一件脏东西。云灦笑得漫不经心,对战西蛮的野狼群时她用的可是百斤大锤!
      坐上黄小鱼搬来的太师椅,她再次将武权上下打量。
      “英雄不问出处,有能之人行径略张狂也无妨。你对皇帝的正宫——皇后娘娘如此出言不惭,本宫本以为你有些本事,不成想竟是连本宫一招都接不住!说出去贻笑大方。你何来的胆量?何敢胡言乱语?自称为将军!”

      军中人用目光传达情绪,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

      武权面露憎恨,龇牙咧嘴。

      “喔?看来武将军还是不服。你不服、本宫便打到你服。”一把接下白羽抛来的风吟枪,脚一踮,云灦从太师椅冲出,枪头朝武权直刺而去!

      武权勉强闪避开,大声道云灦胜之不武。

      云灦冷冰冰嗤笑,连多看武权一看也不愿。
      “无能之辈。难怪被人偷袭,折损我军两万人马!”
      微抚枪尖,眸光一寒,她提枪再度朝武权刺去!

      武权回转神,掏出流星锤应战。

      柳引弓惊愕,若是被流星锤砸住,不死也要少小半条命!
      偏阻拦不得,双方毫无停手之意。摸出长弓,箭上弦,对准武权。孰轻孰重,他心中知晓。
      端视许久,柳引弓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略缓。
      暂未分出胜败,但胜败已定。

      云灦也曾用过流星锤,十八般兵器就没有她不曾用过的。此物极重,即便只是被擦过,也少不得好生休养一阵。可使用此物兵器却也有极大的弊病——抛出若不中目标便只能收回。
      一来一回,足够反攻。

      流星锤三击不中,风吟枪擦着收回的铁链若袭击猎物的蛇吐着信子朝武权撕咬去!
      枪声刺破因溃败而衰弱无力的军营。

      皇后娘娘亲征。
      皇后娘娘的人和武权打了起来。
      皇后娘娘的弟弟与武权打了三百回合,难舍难分。
      种种消息瞬间传遍大营。
      有人赶来热闹,有人为一睹天下最尊贵女子的容颜。士兵们呼朋引伴,他们不知皇后是谁,却分外厌弃公冶瑜。若不是公冶瑜登基,杜将军也不会告老还乡。
      由此,这场战争在许多人眼中看来变成了狗咬狗的闹剧。

      可等他们赶到,撞入眼帘的却是一身穿重铠的少年将军。那少年将军手提长.抢,枪尖上,铠甲上,寒光森然。
      枪身颤动,发出嗡嗡的鸣声,宣告胜利般鸣得嚣张至极。
      那少年将军步伐稳健,面对可顷刻间夺人性命的流星锤依旧面不改色。雪已融化,混着地上的尘土泥泞一片,那少年将军靴上裹着厚厚的尘泥,裤脚上泥尘颜色混杂不清,有的已干透,有的尚且湿润,倒像是一幅斑驳的水墨画。
      一看便是长时间奔波。

      最后一枪更是长啸着冲向对方!
      此战结束。
      嚣张跋扈的武权输得狼狈不堪。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额上汗珠晶莹。那是一张英气逼人的俊美少男的脸,可细看,却又像是女子。

      围观者中鼓掌者有之,吆喝者有之,一人大喊“好”,顷刻掌声雷动。
      那嚣张跋扈、狗仗人势的武权也有今日!当年在杜将军麾下,他们即便不是百战百胜,却又何尝像如今这般屈辱溃败?
      念及往昔,再看那少年将军时士兵们心中升起一股敬佩之情,更有了希望,如此英武有力之人,定能将他们带出重围,多一个新生。
      此人想必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吧,有人小声道。

      议论间,却见一美貌少女上前接过少年将军头盔。“小姐、皇后娘娘厉害!”

      皇后娘娘?
      军营里哗声四起。
      皇后娘娘?这少年将军竟是皇后娘娘?厉害。不愧是征西大将军亲自训练出的继承人。

      环顾四周,听着敬佩之言,云灦心中畅快。看着倒地不起的武权,冷冷道:“你可服气?可觉本宫乘人之危?”

      武权重重磕头,不言不语。

      先杀鸡儆猴。
      再令队伍集结,云灦站在高处道:“本宫来此,定会带你们平安回京!与你们一道立下赫赫军功!”

      依旧有人不信。
      云灦笑道:“本宫一国之母,难道还不信国家的体面不成?”

      将士们气势略盛。

      顾不得休息,云灦带领军中将领们核查战况。
      原来此地凹陷,四周有丘陵,呈合围之势,想必那叛军已将援军彻底包围,等着瓮中捉鳖!

      武权面上尚有被殴的青色,如今赶紧嘲道:“娘娘已想到对方会瓮中捉鳖,为何不先把瓮砸了?”
      云灦回应漫不经心:“他们围城打援。难道本宫还要将援军送上前不成?”

      “鳖入了瓮,可就爬不出了。”
      “难怪武将军能将大军带来瓮底。”云灦回应漫不经心,她不气不恼,若因一两句话斩杀皇帝亲选的将军,不定会被人盖上“夺权”的名号。
      众将士心不齐,需一好物令众心一也。武权便是这好物。好物,要用在刀刃上。

      “那娘娘,如何做?”余进问。
      云灦的手指从沙盘的丘陵上划过,落在她带军进入的豁口处。

      夜深。
      黄小鱼扮做叶诗宁模样,软乎乎送来熬制的补身子的鱼汤。鱼是在水里捞的,姜蒜是从宫中顺的。“姐姐,小诗对你如此,你也该怜悯小诗几分啊。”

      难得有人将“加钱”说得如此清晰脱俗。

      白羽白了眼黄小鱼离去的背影,正色道:“小姐,武权接连失败,大军溃败如此。为何叛军不追?看我们来了,为何不打?”
      “耗,耗尽我方精力。再等待援军并将其一举歼灭。京城便只剩养尊处优的禁军,最后攻打京城,轻而易举。”

      “小姐,三城一道叛了,更有援军源源不断加入,乱七八糟的军队那么多,就算攻打下京城,又该谁当皇帝啊?”
      云灦冷笑,还有谁?太子公冶珏。

      白羽惊讶道:“陛下怎会不斩草除根?!”
      “是啊,公冶瑜怎可能不斩草除根?连三岁的小皇子他都不曾放过,怎会放过太子。”云灦隐隐感觉此事的答案在柳引弓手中。可柳引弓与旁人不同,他分外恭敬,心却淡漠,任何手段都不可能将他收服。

      “属下见那二人暧昧的紧,不如让黄小鱼去?”
      云灦严厉否决。黄小鱼正在寻找何为“自己”。怎可让她为私欲献身?

      和衣而卧,云灦身边放着风吟枪,似乎回到当年峥嵘岁月。
      疑惑丛生,公冶瑜不傻,傻子没办法一夜之间颠倒天下。
      为何,他连武权这种人都会用?杜将军称病辞官,难道他麾下的人马中就寻不到一个可用之人?!

      除非——疑心。
      公冶瑜疑心太重,根本不敢用真正的名将。用武权,即便出了事端也能轻易处理,毕竟那些士兵根本不听从于他。
      可笑武权,还以为公冶瑜对他分外看中,为红珠和“太子”拼尽全力,奋力一搏。

      江湖人,如何懂朝堂事?才会误以为有皇子傍身便可高枕无忧,却不知皇子也分三六九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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