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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散红妆6 ...

  •   提问,当乖巧的徒弟向你讨要夸奖,你会怎么办?

      对此,风不渡的回答是,带徒如养猫,当他做了正确的事,就要摸摸他的头,挠挠他的下巴,夸他你做的很好很聪明!

      被挠下巴的卿南寒像小动物那样眯起眼睛,背后的翅膀扑棱地更欢,再快点就要把他带飞起来了。

      然而,根据不知道叫什么的原理,当超过三人在场时,至少会有一个人不擅长读空气。

      摒嗔好奇地问:“那个…大人,请问为什么要给结界留一个缺口啊?”

      风不渡的注意力从乖徒身上转移,为小道士解开疑惑:“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道理,或者说,规律。

      “当一个房子没有门窗的时候,歹人会破墙掀瓦自己开洞。但当它有门时,人们往往喜欢研究怎么开门,哪怕掀瓦更简单、更出其不意。”

      “所以……只要留一个缺口,伥就会从缺口进来?!”

      摒嗔悟了。

      就算有结界,伥还是会本能地捕捉生魂。但如果专门给结界留一个缺口,那伥在周围转悠一圈后,便会本能地从那里进来。

      如此一来,只要守住缺口,杀伥便如瓮中捉鳖!

      摒嗔心中感慨万分,不愧是能当鬼差的大佬,换作是他,那是万万不敢用对付人的方法来对付伥的。

      ……不,换作他,完全不会对付伥,因为他不敢打,只会逃跑QAQ

      这个墟境的温度比外边还要低一点,阴风吹来时,门楣上粗糙的白色挽联飘啊飘,打开的棺材也被吹出几抹灰来,在空中打了个旋,散去了。

      “滴答……”

      水滴落地的声音响在每个人脑海里。

      卿南寒即刻抬眸,剑指一挥,一点看似弱小的火星向结界缺口处飞去,正中伥鬼额心。

      轻飘飘的火星化出燎原之势,将伥整个包裹起来,烈焰浓到连一点别的颜色都透不出去!

      “!▇si ge▇……ha!”

      伥在火中发出嘶吼,模糊的黑影在火中扭曲,宛若张扬的舞蹈。

      摒嗔一手捂住摒尘的眼睛,一手把自己掉下去的下巴给安回来。

      “还差一只。”卿南寒振振衣袖,说。

      朱雀真火可燃尽一切奸邪之物,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火星,也会将目标完全烧成灰烬。

      伥这种东西,不知道沾染过多少罪孽,真火是它们的克星。

      使用种族天赋对卿南寒来说造不成什么负担,但他还是重新回到风不渡身边,想小孩子一样渴望着夸夸。

      “做的很好。”风不渡笑着说,“你对真火的控制力强了许多,看来以后不用担心你不小心把裤子烧掉了。”

      卿南寒一僵,薄薄的粉红攀上他的脖颈。

      “师尊!”
      请不要再讲他的黑历史了!

      对此,风不渡只是轻笑。
      黑历史怎么了嘛,今天过后,他的黑历史还会再多一项呢。

      思及此,他轻轻搭上卿南寒的肩膀,将人推开了一点点。

      “师尊?”卿南寒还沉浸在被提黑历史的羞恼中,疑惑了一下。

      但很快,他反应了过来。

      严实的地面有轻微的震动,一只青黑的利爪从风不渡坐着的棺材里伸出,把他给抓了下去!

      “师尊!!!”卿南寒收起翅膀跳下去。

      棺材只有半米深,但下面的地洞漆黑一片,一望望不到底。

      风不渡被利爪抓住了左肩,尖锐的指甲刺入皮肉,却没有流出鲜血,只渗出星星点点的月白光芒来,违背重力网上飘,像一条星辰编成的缎带。

      那是他灵魂的血,他魂魄的碎屑。

      卿南寒也向下坠,穿过那飘忽的星子,向对方伸手。

      星碎的光芒从他手边飞过,从他脸上拂过,卡在他飞舞的发丝里。

      他的手,和风不渡的手,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哒。”

      溺水的人抓住他的轻舟。

      “噗。”

      一声轻笑。

      自此,雾蒙的湖岸化为远山。

      卿南寒睁大眼睛。

      但见那红色的盖头随风扬起,忽然飘去,露出下面久违的面容来。

      唇红齿白,眉弯青山,描着红线的桃花眼中有星河流转。

      卿南寒的呼吸都停止了,时间在那一刻变成无法感知的虚妄。

      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趴在风不渡胸口。后者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揉着他脆弱的后颈脖。

      “乖,不怕。”

      “?!!”
      卿南寒一下子蹿起来。

      “师师师尊!你你没没没事吧!”
      他一会儿捂眼睛,一会儿又放下手去看附近的环境,怎么也不敢看风不渡了。

      可是情绪是掩不住的,就算捂住脸,抹去心跳,那越来越红的脖子和耳根也藏不住。

      风不渡笑了:“傻孩子,你且再看看我?”

      “……”卿南寒小心翼翼地张开指缝。

      瞟一眼。

      再瞟一眼。

      等他确定自家师尊戴了面具,才堪堪松了口气,放下捂脸的手来。

      即便如此,绯红与魂魄深处的喧嚣依旧没有褪去。

      他能记一辈子!

      “还是像以前那么笨呢,我会故意让伥抓去么?”

      风不渡说的话多少带着调侃,但更多的是无奈和宠溺。

      他此刻戴着半脸银白面具,鼻梁以上都被遮住,只能隐约看见那双瑰丽的眼睛。

      如此也足够惊艳,但挡住了他那过分特殊的体质,不会让人看一眼就宕机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最后的伥了。”风不渡坐起身,指指一旁,说。

      卿南寒这才发现,他们掉进了一个卧房一样的地方。

      这里和风不渡之前见到小婴伥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但所有双喜字都变成了白色,红色的龙凤花烛也变成惨白的蜡堆。

      在卧房的中央,摆着一口棺材。

      一位女子身穿大红嫁衣,跪坐在棺材里,呆呆地趴在棺材边缘,空荡荡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她皮肤青黑,削瘦如骨,额心和干巴巴的掌心都有空荡荡的黑窟窿,涂成红色的嘴唇也干裂得如同树皮。

      干净的嫁衣穿在她身上,像竹竿裹了棉被,撑得很大,但风一吹便能倒下。

      “赫……”

      伥张开嘴,喉咙被黏糊的糯米塞得严严实实,已经发了霉,绿油油的一片。

      她似是想要说话,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努力地把嘴巴张大,再张大。

      “咔啦”一声,下巴脱臼了。

      “哎……”
      风不渡叹息着摇头,走下床,来到棺材边,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帮她合上嘴。

      “没事的。”他微笑着说,“你还有时间。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我说。”

      “……”

      伥仰头看他,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快要断了也不肯低下去。

      暗红色的泪从空荡荡的眼眶里流出来,顺着那干皮的沟壑流下来。

      “滴答。”

      血泪落地,红白的洞房轰然倒塌,一切落下的木石都在空气中散为灰烬,没有伤到他们一分一毫。

      他们重新回到院子里,惊魂甫定的小道士吓得后退一步,星满拎着婴伥靠在门框上。

      但见那血色的伥哭着,哭着,像是要把身体里仅剩的血都流尽,像是要把生前的痛与恨都诉尽。

      可是,可是啊,伥是不会说话的啊……

      “不要紧。”风不渡打了个响指,“把那个谁……赵什么的,丢过来,他来说。”

      “……”

      “……”

      风不渡看向星满,六目相对,他从对方的四只眼睛里读出了沉默。

      “你没捞他吗?”他问。

      “我以为你捞了。”星满说。

      “……”

      彳亍吧。

      他们师门的传统,散则各自为王,合则两小儿辩日,一个个强得不得了,但就是没有默契。

      那个赵什么的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可能还活着,但现在去找明显不值。

      风不渡打开折扇,白玉扇面上的镂空雕花在此刻额外显眼。

      摒嗔试图去看,却发现那些雕花在动。

      那好像是某种文字,每一个都比米粒还小,几乎无法辨认,而且还在不断变换。

      “我的修为大不如前,但借助法器展现记忆,还是能做到的。”

      他只手摇扇,肩头的星光飘进扇里,扇面的雕花更加飘忽地变换起来。

      与此同时,伥鬼头顶冒出一股黑气,在空中聚集,盘旋,形成一个圆盘。

      模糊的画面出现在盘里。

      那画面只有黑白二色,又模糊又扭曲,他们看不清那上面画着的人,只能大概辨识出,矮的那个是女人,高的那个是男人。

      黑白的默片推着进度条,他们看那一男一女在简陋的屋子里拜堂成亲,看他们男耕女织、早出晚回,看他们柴米油盐、鸡毛蒜皮。

      那是这世上大多数人的生活,是贫穷但平静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男人突然兴高采烈地回家,带妻子到镇上去买衣服。

      他好像发了财,买的衣服首饰都是赶好的。他的妻子喜出望外,但欣喜之余又不敢收下。

      他们看见女人推拒着,说了什么,大概是吃饭要紧之类的话,不想在衣服上浪费钱。

      可是男人还是给她买了。

      女人又喜又忧,一边为新的衣服首饰开心,一边又为可能花光钱发愁。

      但男人笑着,把他的妻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变成村子里最漂亮最自信的女人。

      这本是一副和美景象。

      然而,就在当晚,异变突生。

      男人给妻子的粥里下了药,女人昏死过去,穿着她最漂亮的衣服被人抬走。

      抬她的人更加模糊,只有一个不断跳动的影子,像烈火燎原后狰狞的枯树。

      她被抬进的花轿也无比模糊,但却是鲜艳的猩红,在这黑白的画面中额外刺眼。

      他们看着,她被抬进一个陌生的院子,被套上鲜红的嫁衣,塞满熟糯米,放进棺材里。

      咚,咚,咚!

      钉子钉进她的手心和脚心,女人在剧痛中醒来。

      她想叫,嘴却被糊住。她想哭,眼皮却被缝在了一起。

      咚,咚,咚。

      扭曲的黑影们一拥而上,压住她的胳膊、双腿,胸膛。

      她感到自己的四肢折断,肋骨裂开,无力的手脚固定在棺材板上。

      疼,钻心的疼。不光是身体在疼,心里头也在滴血。

      咚,咚,咚……

      当最后一颗钉子钉入她的眉心,尖锐的声音突然从无声的画面中响起。

      “吉时已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散红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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