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晚来急》瑜眠

29、我爱你

　　工作室中，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宽大的实木书桌上。姜逢倚在桌边，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
　　阳台上挂着她买的喂鸟器，麻雀、山雀、雨燕三三两两停靠在木头小房子上，警惕地啄着鸟食。

　　姜逢捧着速写画板，兴致盎然地观察着小鸟，时而用寥寥几笔生动地勾勒出形态。

　　在她身后，章向明捧着一杯咖啡，一口接一口地喝。直到他喝了三杯咖啡跑了两趟厕所，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叫我来到底什么事？我再喝就喝饱了。”

　　姜逢不紧不慢放下画板，转过身问章向明：“你们为什么会去那家餐厅？”
　　“什么？什么餐厅？什么为什么？”章向明连番发问。

　　“你给我讲一下你和宁梦兰的故事。”姜逢说。
　　章向明脸色突变：“你要干什么？我们早都分手了，你都是我嫂子了，怎么现在翻起旧账了？”

　　姜逢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谁翻旧账了？我是认真问的。你从你们怎么认识的开始讲，完整地给我讲一遍。”

　　虽然章向明依旧不解，但还是从头给姜逢讲了一遍。

　　*

　　两人相识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那时候姜逢忙于学业和实习，自然冷落了章向明这个男友，就连章向明故意找茬吵架姜逢都不理会他。
　　章向明觉得无趣，便赌气自己出去玩，就这样在聚会上遇到了宁梦兰。

　　彼时的宁梦兰刚到美国，人生地不熟，而且语言也有障碍，只能在角落里微笑着观察。章向明英雄救美情结顿时爆发，他主动承担起带领宁梦兰融入的任务，将她介绍给在场的熟人，主动帮她翻译，还时不时关心她饿不饿渴不渴。
　　而宁梦兰则将他当成了完全的依赖，她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生怕被扔下后又要变得孤独无依。

　　在场的朋友有人打趣他们的关系，章向明表面连连澄清，实际心里却获得了久违的满足，这是他在姜逢身上从来不曾获得的。

　　聚会尚未结束，章向明就提出送宁梦兰回家。两人已经变得熟稔，并肩等车的时候靠得很近，像极了一对普通的恋人。

　　他想要宁梦兰的联系方式，却迟迟没有开口。一边是道德的良知告诉他这样的行为不对，另一边是冲动对他说“只是要联系方式，又不代表什么”。

　　“学长，可以加个微信吗？以后有事可能还要麻烦你。”宁梦兰却先他一步。
　　章向明的应答还没出口，却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向明，你在干什么？”
　　他最惧怕的哥哥章泊闻不知何时出现，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而章泊闻却看出了他的愤怒。
　　虽然不知道大哥因为什么生气，但从小大哥就是他的天敌。章泊闻一出现，章向明就仿佛一只缩头鹌鹑一样，讷讷不敢说话。

　　章泊闻不动声色地隔开两人，先是绅士地送宁梦兰上了Uber，然后冷冷的眼刀扫向章向明。章向明被他气势压得不敢说话，只能磕磕绊绊问他为什么会来。

　　“爸妈让我监督你，看来他们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章泊闻审视着他，眼神如同X光一样穿透到他的内心。

　　章向明兀自嘴硬，强调这只是朋友之间正常交往。就在他预判到章泊闻要教训他之前，抢先质问他，他章泊闻是自己的哥哥，又不是姜逢的哥哥，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

　　“等等！”姜逢突然抬手打断他，“你知不知道这次聚会是谁组织的？”
　　章向明不解：“就Michael啊，你认识他，还说他是个二世祖，挺嫌弃他的。”

　　姜逢皱眉：“不是你大哥组织的？”
　　章向明：“怎么可能？我大哥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他怎么可能会举办派对。哎不对啊，你是不是想了解我大哥的事啊，你们都结婚了，有什么事直接问不行吗？”

　　“少废话，接着说。”

　　后续的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当晚章向明和章泊闻大吵一架，章泊闻明令禁止他再和宁梦兰交往，甚至要求他删掉一切联系方式。而章向明正值叛逆期，大哥越不让做的事他偏要做，于是他和宁梦兰越走越近，直到突破底线。

　　两人的地下关系始终维系着，章向明因为学业原因比姜逢晚了半年回国，这半年他和宁梦兰几乎同居在一起。
　　这几年里他们有好几次都差点暴露，但不知是章向明隐藏得太好，还是姜逢太信任他，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你说，章泊闻其实早就知道你们的事？”姜逢问道。
　　“嗯，”章向明心虚低头，“他好像是第一个发现的。”

　　“所以这几年里，很多人知道，但只有我不知道。”姜逢又问。
　　章向明急道：“你看看，你说了不翻旧账的！”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她不解地自言自语。
　　“啧，”章向明随口一说，“说了你也得信啊，那么多次我们以为差点被你发现了，结果你都没在意。但凡长脑子的都觉得你是绝世恋爱脑呗，没现场看见肯定不能信。”

　　章向明说完后准备好迎接姜逢的暴怒，然而她没有生气，而是陷入了沉思。

　　姜逢的口中念叨着什么。
　　没在意……现场看见……不会相信……
　　似乎一切真相都揭开了。

　　章泊闻早就知道了章向明出轨，但他认为直接告诉姜逢并不能使她相信，更不会让他和章向明分手，便多次设计试图让她亲自“捉奸”。只是阴差阳错之下，竟然都被她避开了。
　　直到餐厅那次，运气终于眷顾了他，姜逢撞破了章向明的奸情，果断分手，而章泊闻恰到好处出现在那里，用在脑中演练了无数遍的步骤解决了麻烦，轻而易举地和她拉近距离。

　　他究竟谋划了多少，姜逢不得而知。她只知道，“成功”的那一次只是千万次试探的其中之一。

　　她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自始至终都有一双眼睛落在她的身上，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地参与进她的生活，而她甚至对此一无所知。

　　不愧是章泊闻，耐心、隐忍、谋算、执着、智慧，这些特质可以让他轻而易举驾驭一个庞大的公司，自然也能让他达成一切目的。

　　她也是目的之一。

　　“喂，喂！”章向明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眼睛都直了。”
　　“没什么。”姜逢摇摇头。
　　章向明起身伸展了一下：“行，那没事我就走了。”

　　“等等！”姜逢突然叫住他，“你觉得……你大哥……”
　　“我大哥怎么了？”
　　“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姜逢咬了咬嘴唇。

　　章向明思索半天，说道：“没啥啊，他虽然总爱管着我，但毕竟是我大哥，对我还是挺好的。”
　　姜逢嗤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走了啊，你别胡思乱想，下次有事还是电话说吧，咱俩的关系见面也不方便。”章向明吊儿郎当一挥手，转身离开。

　　姜逢没理会他，任凭他走，然而下一瞬她就听到了章向明的一声惊呼。
　　她抬头看去，只见章泊闻竟站在门口。

　　姜逢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只从他依旧淡然平静的表情上看出冷意。

　　章向明更是吓得后退几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哥……哥，你……”

　　“你在干什么？”章泊闻的声音中带着粗重的呼吸声，似乎在尽力压制着情绪。
　　“我……没……没干什么。”章向明瑟瑟发抖，他甚至不敢看章泊闻一眼。

　　“我让他来的，”姜逢突然出声，“你先走吧。”
　　章向明顿时像是解放了一样，一溜烟就跑远了，章泊闻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他的视线死死地落在姜逢身上，像是要烙下属于他的烙印。

　　“你让他来的。”章泊闻肯定地陈述道。
　　他一步步走近，姜逢没有动，而是抱着手臂，倚着书桌，微微偏着头看他。

　　她有些不解，更感到好奇。以章泊闻的敏锐，他一定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更知道他的秘密已经暴露。她好奇他会怎么解释，也好奇他会不会为自己辩解。

　　而章泊闻却牵起了她的手。姜逢的手紧紧攥成拳，章泊闻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温柔却又强硬地打开她的五指。

　　因为画速写的缘故，她的手心和手指被铅笔蹭的灰扑扑。章泊闻从桌上抽了一张消毒湿巾，认真地给她擦拭。

　　姜逢没有反抗，而是任凭他擦拭。
　　冰凉的湿巾被他的体温捂暖，轻柔地擦拭着她的掌心。他无比认真，从掌心到指缝再到指甲，好似要勾勒出她的每一道掌纹。

　　姜逢盯着两手接触的地方，低声问道：“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章泊闻的动作一顿，又自然地掩饰过去。他微微笑着问：“比赛后续怎么样？有没有得到你想要的资源？作弊的人处理结果还满意吗？”

　　“我不想听这些，”姜逢打断他，“我想听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我想听你的心里话。”

　　章泊闻久久没有说话，擦净手后，他将湿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他望着她的双眼，没有一点躲避，他说道：“我爱你。”

　　章泊闻温暖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脸颊，试图融化她僵硬的表情。
　　“逢逢，我爱你。这就是我现在所想，是我的心里话。”

作者有话说

　　章老师你终于想起来表白了！晚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