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装机甲战士和她的猫猫驾驶员》狂热的小鱼干

52、饥饿，方向

　　第七天的时候，这场称得上是灾难的大雪终于停了。

　　世界变成了白皑皑的全新厚地毯，谁踩上去，谁就会留下脚印。

　　猫踩上去了，留下一串小梅花，走向了远方。

　　单英没出门，正窝在驾驶位上，翻着公共频道里因这场大雪而发生的改变。

　　西南的三十一队被大型巡逻者逮了个正着，此刻正在A-068区和玛莱雅机器人大军在雪里吭哧吭哧竞速行驶，走慢了就会被玛莱雅日的一声打成糊糊。
　　四十九队一位单独执勤的队员被因受冷而发生形变的铁门给锁在了藏身处，火烧水浇试了个遍，现在就是焦虑，有十分甚至九分的焦虑。
　　二十二队在暴风雪里坚强地把玛莱雅的谷仓雷达炸上了天，除了铝热剂，毛都没留一根，只是现在谁都联系不上，有人说他们死了，被队长本人辟了谣，现在他们全员补觉中。

　　单英翻遍了各种消息，意犹未尽，又打开了地图，对着移动中的定位们玩猜谜游戏。得原谅她这么无聊，虽然她躲过了巡山，但玛莱雅的常态巡逻全方位地严密了起来。她没能再离开这座山。

　　河流的沿岸每隔一段距离就杵着一个监视者机器人。河流的封冻会使彼此的战术数量发生季节性的改变，原本阻隔两岸的天然屏障变成了全新的捷径，玛莱雅不会放过这一点。

　　奶奶的，四十二队来不了，这里满员了。

　　单英冷笑——

　　一只珠颈斑鸠坠在半空，扑腾了两下之后再没了动静，单英在红隼逮到这个傻咕咕之前收下了这个大餐。

　　三四天了，她没能走远，没能遇到大动物，只逮到了这一只鸟，她要饿疯了。

　　被悬挂在空荡墓室正中央——顺便说一句这是为了防止猫偷吃——的冻鱼逐渐被消耗，单英感到自己每一天的肌肉与内脏脂肪都在掉。

　　营养剂还剩十四天的份，这可以保证她的基本生存，但也仅限于活着而已。

　　这片苍穹下的战争必将结束在这个冬天，在那个不确切日期的每一天前，她都要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失去食物等于失去能量，如果再不抓到些什么储备起来，提前死在这个冬天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单英紧密地贴在离地数米的树干上，踩着树枝，飞速倒着手，将连接着弩箭的绳子收回。

　　虽然比在地面上移动效率要低，但她决定将这片雪地留几天再走，至少要等玛莱雅那边的什么东西再走一趟，压出一条雪痕出来。

　　野外鸟类的羽毛味道说不上好，但单英还是将手戳在它的羽毛下，让体温透过织物。

　　真暖和啊……她又一天的能量。

　　加了一层保暖内衬的防护服本就宽大厚重，在对方加紧警戒，自己需要继续潜伏，无法轻易动用机甲的前提下，她现在出门狩猎时腰带，腿带，和背心上携带的物品称得上齐全。狭窄的转身空间使单英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咕咕绑在了身后。

　　有点瘦，冬季保暖蓬松的羽毛掩盖了这个事实，她还以为是个胖鸽子呢……
　　加上头盔近一米八高，防护服肩宽至少有五十公分的单英在心里嘀嘀咕咕……

　　到手的食物确切了她生命的延续，于是那种磋磨人的饥饿又使她期待起更多。

　　.

　　没有更多。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很多动物已经死在了这场雪里。

　　二十二队在敌人疯狂的搜寻中再次潜伏起来。
　　四十九队的小队员被掰脆的铁皮意外截断了手指。
　　三十一队的机甲能源耗光，在围剿中全队牺牲。

　　在卫星图像中隐身的中型巡逻者出现在这里的充电站，如果在地面上进入五百米的距离范围内，单英必须立刻停止一切活动，压低自己的心跳到45BPM以下，以免被匹配上她被收录的心跳声。

　　附近树上的枯枝捡光了，她还可以用激光灼断树枝，但食物储备耗尽，猎物稀少绝迹，她将要自顾不暇。

　　她时常在雪里一阵恍惚，如同陷入致命的雪盲一般将要迷失方向。

　　……奶奶的，好想种地。

　　单英看着猫，眸中一再闪烁。

　　猫出门消失了几天才回来，进了墓穴就熟门熟路地逛到食物储藏墓室。

　　人仰头望着春秋时期的文明遗存，喃喃道，“把她当储备粮不好吧……”

　　猫警惕地望着单英，弓身一溜烟地跑掉。

　　单英起身去抓她——

　　.

　　完全没抓到猫，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她不能再浪费体力。

　　但抓到了老鼠，傻咕咕胃里与肠里的草籽被她收成一小撮，做了个陷阱。

　　老鼠这种在阴暗处生活的东西什么都不嫌弃，总有办法顽强而肮脏地活下去。

　　吃掉了火烤灰耗子之后，人看起来依旧面无表情。

　　猫用脚挠了挠耳朵，老鼠好吃，猫也爱吃，猫大度，猫让人先吃。

　　在火堆前，无法出门的人把吃饱了回家的猫端在怀里。

　　猫盯着火焰，懒洋洋地没有离开。

　　猫不需要蹭人的裤脚，不需要和人乞讨，大山会养活猫。猫吃饱了可以躺着晒跳动的红色的太阳。

　　那是她仅剩的温暖，但在阴暗的墓室生活久了，她时常会生出世界就这么大的错觉。

　　单英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会，慢慢指向北方。

　　“你邵姥爷就在北边。”

　　她给猫上课。

　　猫正在吃手，爪上白毛被舔得带印，单英中止了这种刘备托孤于诸葛亮的幻想，勉强忍住了没对诸葛毛嘴子笑出声。

　　“红河基地和我们……更多的大基地都在北边，我的‘瞿乌’就是在北边造的。”

　　单英嘴角勾了勾。

　　“这是南。”她捏着猫爪指了指，强调了一下英文，希望猫能做一只受教育的猫，“South，这是我和你这个小猫遇见的地方。”

　　她和猫在草长莺飞的春天相遇，至此真的走过了一个四季。

　　单英指了指西，“玛莱雅在西边，他们是一群搞文明灭绝的畜牲。”

　　“小猫咪在他们认知里倒不是坏东西，他们只是想把人类清除，继承这个太阳系。”

　　单队长摸了摸她的军猫，有来有往地自言自语，“是吧，我也觉得他们不太适合在这里活下去。”

　　最后……

　　“这边是……东方。”

　　单英带着猫转过身去，望着这个遥远的方向。

　　于是饥饿，寒冷，孤独，死亡，黑暗，都不那么难挨。

　　她摸了摸嗓子，用很轻的声音道，“这是我家的方向。”

　　她的血亲，她的邻里，她的友人，她的祖国。她的过去与她的未来，指针永远指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