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二很江湖》彼岸如诗

25、第二十四章 飞雪

　　那年，似乎是他记忆中最冷的冬天。
　　他身上拴着手臂粗的铁链，只穿着夏天的单衣，且被磨得破烂不堪。寒风呼呼地吹在露出的皮肤上，竟然没有半点感觉，原来是早就被冻得失去知觉了。
　　“来来来，上好的奴隶啊！”人贩子使劲扯了扯拴在他脖子上的铁链，“新鲜便宜卖啦！”
　　他被这么猛地一拉，不由地摔倒在地。底下不禁有人起哄道：“你看看，这弱不禁风的，买回去不就得死了啊！”
　　“你给我起来！”人贩子闻言狠狠地朝他肚子踢了一脚，他已经被饿了好多天，这一脚搅得他胃里的酸水和胆内的胆汁一起冒了出来，吐了一地。
　　“你找死！”人贩子一把抓起他的头份，却被他那比寒风还要凛冽的眼神给吓愣了片刻。
　　“但有一日，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后来呢？”小八托着腮，见慕容墨突然停下，忙追问。
　　“后来……”慕容墨亲昵地揉着小八头顶的碎发，“后来，就是小八该睡觉了。”
　　“小黑！”小八刚想撒娇，却听得房门被人“吱嘎”一声推开，却是小五抱着睡着的十三进来了。
　　“嘘，小八别闹。”小五轻轻帮十三掩好被子，“明天再找小黑可好？”
　　“哦。”慕容城里，慕容小八受尽众人宠爱，可谓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见到自己这个木讷讷的亲姐姐。
　　“小黑，你辛苦了。”慕容小五轻轻为两个弟妹掩上房门，转而对慕容墨一脸歉疚道。
　　“不必。”慕容墨结果慕容小五手中的灯笼，“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好！”小五上前紧紧握住慕容墨的手，他只觉得从手心传来一阵温暖，直达心头。正如多年前的那天，那个飘着雪的清晨。
　　“哎，都要被你打死了。”说话的是个披着玄色大氅的青年，看模样不过二十岁上下，但是怀里却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娃。娃娃被亮红的缎子裹得结实，只露出巴掌大小的脸，眼睛扑闪扑闪的。那女娃手里拿着一个小面人，一边糯糯地唤着：“爹爹抱，爹爹抱。”
　　“哎呀哎呀，我的宝贝闺女，我这不是抱着你么！”男子嘴上这么说着，却把女娃娃抱得更紧了。“这样行了不？”
　　“爹爹抱……”女娃笑起来好似那最稠的蜜糖。她这么冲自己爹爹一笑，男子显然立马就这没了招架之力，却听得那女娃又指了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小奴隶，“他也抱。”
　　“还卖么？”慕容晨只顾着逗小五，没顾得上看一旁的人贩子一眼。
　　“卖，卖，卖！”人贩子心里正在担心，若是地上的人死了怎么办，如今看见冤大头自己送上门，正巧解了急。
　　慕容晨连价钱都没问，自顾自走上前，单手捏断了小奴隶身上的铁链，又朝后面丢了个元宝。
　　“可是你自己走？”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得那边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又说了：“爹爹，自然是与我们一起。”
　　他初到慕容城时，因为常年日晒雨淋，皮肤黝黑，故而得了一个小黑的名号。慕容晨索性也就懒得另觅思路，取近义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慕容墨。
　　慕容墨十岁来到慕容城，那时候慕容小五方才四岁，最小的小八还尚在襁褓中。转眼十年流逝，慕容城自他以后只添了十三。他逐渐忘了自己的本名，只记得自己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墨字，家人唤他：小黑十二。
　　慕容家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孩子到了一定年纪，就要外出自己打拼一番，转眼小五也到了这个年纪。慕容城上下嘴上不说，心里都在担心。
　　其中，以莫容墨最甚。
　　他不明白，慕容晨这么宝贝这个女儿，怎么舍得将她放到这么险恶的地方，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全家人哭都来不及。
　　“为什么呢小黑。”慕容小五的眼睛总是像星子一般闪亮，“为什么你们都说我会被欺负，是我武功不够好么？”
　　“……”慕容墨一时语塞，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慕容小五，这个世界，远不是她的剑法能抵御得了的。
　　你或许能斩杀你面前的所有敌人，却防不了背后的致命一击。
　　这就是江湖，没有公平，也没有磊落。有的只是借以正义之名的利益得失。
　　“小五，外面不比家里，坏人很多。”远比你想象地要多了多！
　　“那我不去招惹他们，躲得远远的，不就好了！小黑你放心，我会乖乖的，不会闯祸的。”
　　我以单纯的态度对待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会如何回报我？
　　然后有一天，她带着满身的伤回来。然后她含着眼泪对慕容墨说：“小黑，我是真的没有骗他。”
　　慕容墨如同往常一般沉默，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牵着慕容小五的手，握得紧紧的，想要递给她一些温暖。
　　都说慕容小五呆，只有慕容墨看得明白，那只是一种倔强到极致的偏执。
　　桓阳，慕容墨只见过几面，打心眼里觉得那是个别扭又闷骚的老男人。这样的一个人，自以为是又死不认错，配不起他们家的小五。
　　可是没办法，小五喜欢，喜欢地要命。
　　比武招亲在即，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慕容小五嘴上说不在乎，心里比谁都要不乐意。她还是想着桓阳。
　　慕容墨记得小时候，一桌孩子凑在一起吃饭，家里炒了新鲜的鸡蛋，大家喜欢小五，都紧着她吃，一盘鸡蛋全都被陆陆续续夹进了她碗里，慕容小五吃起东西来就会忘我，大家见她埋头吃得欢畅，也就以为她喜欢吃，以后每回吃饭，都让家里的厨子抄上金灿灿的一盘摆在慕容小五面前，看着她一口口吃完。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很久，才听得慕容小五在那边悄悄找厨子，求他不要再做炒鸡蛋了，“我闻到这个味道就会头晕。”
　　大家这才知晓慕容小五的个性，绝对的隐忍不发，任何事情，偏要将她逼到绝处，才会偶尔反抗一两下，也几乎可以忽略为不计。
　　很久很久以后，慕容墨才知道，慕容小五这样做，不过是想给家人少添点麻烦而已。
　　这样的个性，说好听是隐忍，难听就是软柿子一枚，谁都能去欺负一下。
　　便是这样一个人，如何叫人放心得了。这吃人的世道，不是要活活将她生吞了去。

　　慕容城建于深山之内，每到深夜，总是冷地刺骨。
　　“小黑，我没事。”慕容小五笑着拉着慕容墨的事情，“我知道他也来了，我知道你们瞒着我做得那些事我都知道。以后不要了，好不好？”
　　“我没有事的，真的没有事。很快，很快我就不喜欢大叔了，爹爹说要给我找个好人家，我一定会好好的，过得，比谁都好。”
　　“你们不用再担心我了，我没事，真的。”
　　“小黑，小黑，你这是怎么了呢？怎么哭了，可是哪里疼？”
　　“哎哎，别哭了啊……”

　　多年前的一个清寒冬，飘着雪的清晨，慕容墨此生都不会忘记，有个女娃娃对自己笑着伸出小手，说：“走吧，我带你回家。”
　　她是那么小，甚至笑得时候还能看见，牙还未得长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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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被母上拖走……更新会晚点更新
最近我很懒，每章缩水缩水再缩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缩水了，以后都是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