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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偿还 ...

  •   最艰难的时候,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折素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时候每一日,每一刻,自己的双脚都在奔走着,自己的双手都在忙碌着,每天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那时候,折素一天之内最快乐的时刻便是睡觉,因为在梦里自己还可以是那个每日只要弹琴绣花被人众星捧月般呵护着的谷主小姐。
      最艰难的时候,折素曾经买了一包耗子药,撒在自己喝丈夫喝的稀汤里,想要就这么一死了之,可是汤送到嘴边,她哭了,嚎叫着打翻了丈夫手中的汤,掀翻了桌子,坐在地上,号啕不止。
      最艰难的时候,丈夫对自己说:“别闹气了,咱们回去吧。”折素扭头抄起扁担铺头盖脸地就朝他打去,一边打一边骂他没出息。父亲一声不响就将朝晖谷传给了桓阳,自己跑出去云游四海逍遥。谷内四起的闲话,那些昔日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婢子们当时鄙夷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一把把见到,插满折素全身,痛在心眼里,恨在骨子里。只要想到这一切,折素就有了勇气:他们恨不得看自己好戏;恨不得自己回去像条狗一样求他们;恨不得让自己死!自己偏偏不如他们的意,就要活给他们看看,自己离了朝晖谷照样能活得有声有色!
      现实生活的残忍,撕碎了折素的年轻鲜活,磨掉了她的烂漫无邪,唯有那与生俱来的骄傲,她将它融进了自己的骨血,同血液一起在岁月里慢慢氧化发酵,最后变成最浓烈的痛恨。折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怨,每天生活在抱怨和诅咒中并不快乐。可若不这样,自己就似乎失去了活着的理由。当人生变得如此扭曲,活着或者死,似乎都没有了太大的意义。
      折素的当街撒泼已引来不少人围观,人们熙熙攘攘地将三人围作一团,时而交头接耳,时而指指点点。这更惹得折素不满,她像一只母老虎一样又驱赶着前来看热闹的人,当地住着不少南疆苗族人。苗疆民风彪悍,并不畏惧折素这色厉俱茬的模样。几个苗族妇女见她蛮不讲理,便和她吵了起来,顺带还有围观起哄的,折素被那几人合起伙来嘲笑了几句,索性恼羞成怒,扑上去便和其中一人扭打作一团,其他人眼见同伴被打,纷纷动手。折素被几人架着胳膊扯着头发,脸上满是被指甲划伤的血痕,模样狼狈不堪。
      桓阳几次想上去阻止,都被南宫残花拦在一旁。“你又不会武功,上去不过是挨打罢了。”
      “那你为何不去!”桓阳见她一脸幸灾乐祸,不由怒火中烧。
      南宫残花懒散地倚靠在墙边,“我不乐意。”她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对影自怜,“你不必瞪我,一般人若是遭了这般的磨难,早就学会改怎样夹紧尾巴做人。偏偏你这位宝贝师妹还学不乖,变本加厉。这样的人,你对她的好,她都会当做是致命的毒,你此时去救她,她只当你是可怜她,会在心里更加恨你。”
      “可我总不能见死不救。”桓阳随手捡起折素先前丢在地上的笤帚,“她如何对我是她的事情,我只求问心无愧。”
      南宫残花见桓阳举起扫把,一副从容就死的模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无奈道:“罢了罢了,就当我上街看了一场把戏,权当这是付了报酬。”说罢,头也不会,挥出九节长鞭,顺势打碎了屋外用来盛水的水缸,喷溅出来的水花溅了众人一身。那些人见识到了南宫残花的厉害,纷纷做鸟兽聚散,逃得无影无踪。
      折素被打得鼻青脸肿,挣扎地起身,桓阳上前想去扶她,却被她一巴掌打开。折素随意擦了擦嘴角的污血,朝南宫残花大叫道:“你个疯婆子打碎了我家的水缸,赔钱,一两银子!”
      “什么?!一两银子!”南宫残花气得险些鼻子都要歪了,“你个臭婆娘怎么不去抢?那破水缸莫不是镶金还是带银,你狮子大开口也不怕天打雷劈呀你!”
      眼看折素便要再次破口大骂,桓阳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给你。”
      折素毫不客气地接过银两,放在嘴里咬了又咬,“这么多,我可没钱找你。”
      “不必,都是你的。”
      “有病!这世道可真是稀奇,疯婆娘傻汉子凑成了一对到处撒野。”折素白了桓阳一眼,大摇大摆地往屋里走去,“桓阳,你可别指望我就此就对你感恩戴德。我告诉你,你这是做梦!你欠我的多了,这只是一小部分利息罢了。”
      南宫残花自然知道折素这“疯婆娘傻汉子”骂得是谁,他桓阳认了不打紧,想自己堂堂一代女侠,南宫残花,怎么可以被这么一个无知妇人肆意侮辱。她忍不住又要上去找折素理论,桓阳去挡在了她的前头。
      “天色不早了。你我还是快些找个地方先落脚才是。”
      “可是她……”
      “南宫姑娘。”桓阳退后几步,躬身朝她行了个大礼,正色道,“折素师妹先前多有得罪之处,桓阳在此替她向你赔罪,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
      桓阳说是在道歉,可更像是责怪。南宫残花撇了撇嘴,气鼓鼓地爬进了马车里。
      桓阳回头,折素如今住的小屋破败不堪,此情此景,叫他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想到逝去的师尊,更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折素,愧对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他又想到为了救自己中毒昏迷不醒,命悬一线的慕容小五……那滋味就像是钝锯拉扯着自己的心。南宫残花在那头不断催促着自己,桓阳背对夕阳长叹了一口气,身心俱疲。

      小镇的客栈说是客栈,还不若说是一个略大点的民居,设施装潢皆简陋地很。南宫残花叫苦不迭,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草草洗漱了一翻,倒头大睡。桓阳担心慕容小五身体,仍在床边精心照顾着,离她中毒已经过了五天。桓阳不知她还能再挺几日。这些天全靠自己拿毛巾沾了水搁在唇边喂她,这才能让慕容小五补充些水份。可却没办法让她吃下任何东西,慕容小五紧咬着牙关,怎么撬也撬不开,连流食也喂不了。这让桓阳焦急万分,再怎么下去,就算拿到了解药,慕容小五也会被活活饿死。他又想到折素,火炎蟾蜍对朝晖谷是怎样的存在,她不会不知道。即便生活真的走到绝路,桓阳相信折素也决计不会贸贸然就将此物拿出去卖了。她明显说的是气话。折素恨自己,不愿帮他;若是逼急了她,依照折素现在的性子,她会毁了火炎蟾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想到这儿,桓阳头痛不已,他不是不明白折素的恨,但这本就是没有缘由的仇怨,问题在她自己身上,桓阳又如何能够化解?更何况那是师尊唯一的女儿,是他老人家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于情于理,自己只能善待折素,根本不能对她使任何手段;可是慕容小五也不得不救……桓阳陷入了两难,正当此时,房外忽然响起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桓阳一惊,以为是唐门的人追来了。刚想想办法通知对面的南宫残花,却听得门外有人大喊:“桓阳,桓阳你给我出来,我有事找你!”桓阳立刻起身开门,来人果不其然,正是折素。
      “你……”折素皱眉看了桓阳的身后,慕容小五仍是不知愁地呼呼大睡着,“你不方便?”
      “没有,你多想了。”桓阳背身关上门,“何事找我?”
      “我……”折素的脸上愁云密布,她眉头紧锁,手里反复搓揉着围裙,犹豫了很久,终是咬牙道:“茂生,茂生不行了。只有你能救他。”
      茂生正是折素的夫婿,桓阳的大师兄。
      “带路吧,我会尽力救他。”桓阳垂眼淡然道,“可你记住,这并不是因为欠了你什么。”
      折素一怔,随后便恶狠狠地说道:“我不用记住什么,反正左右你们欠我的都还不清。怎么算都是我吃亏!”
      桓阳不可置闻地轻叹了一口气,双手垂下,笑得苦涩无力。

  •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是浮云啊评论是清风。可是我爱浮云啊我爱清风~~~
    PS:关于折素,我想说的是她不是一个恶人,只能说她把周遭的一切都想成了自己的假想敌。这个世界处处有悲剧,但你要是一直对悲剧耿耿于怀,那你就茶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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